膳人家》第17章

第十七章

廚房裡一火,空閑的人就全都想圍上來看熱鬧。

田方笠將閑雜人等叱開,帶著自己的幾個徒弟來給邵衍打下手。主要是邵父將邵衍的能耐說地有點大,田方笠哪怕不相信這樣一個年輕人能有什麼本事,也還是抱著學習的心態想來看看對方的長

邵母過來給兒子圍上圍,陶喜將洗好的原料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灶臺邊上,邵衍抓起一顆鮑魚,提刀時對田方笠說:“看仔細了。”

田方笠還沒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眼前銀一閃,邵衍花樣翻飛的刀法就立刻讓他愣住了。

邵衍使的這一手刀法名天式,來源於師傅傳給他的功心法裡其中一本副冊,全譜共三十六式,刀刀刁鑽刻薄殺氣迫人。這本是殺人的高招,卻被邵衍改良了用在廚房裡的刀法,老總管看他親手做菜時總會慨暴殄天,可在邵衍看來,刀法最大的價值只在於利用地是否正確到位。

天式揮刀時必須注真氣,刀鋒也因此會變得異常鋒利。靠真氣切開的菜蔬魚都和用利刃分解的大有不同,邵衍也說不上其中到底有什麼原理,但皇帝那條叼鑽的舌頭每每一嘗,總能確地從原料的切面上分辨這頓飯邵總管有沒有親自下廚,可想而知其中的區別有多大。

刀法很快,在田方笠他們看來簡直就像是拿刀織出了一張細的網。呼吸之間邵衍停下作,刀穩穩在砧板上,一只五頭鮑的邊角就早已被剔地干干淨淨,表面劃了整齊合一深淺適宜的十字刀,如同花瓣一樣蓬松地舒展開。

不僅是田方笠,連邵父邵母看地都有些呆了。

漂亮的刀法確實是存在的,並且食界裡不廚師都掌握這一技能,但花式刀法從來只是專供欣賞,有誰能真正拿來運用在切菜上呢?

邵衍要是不會武,自然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但能夠做到後,他就不覺得有多稀奇了,此時只專注地講解自己做菜的步驟:“十字刀切進去之後斜劈,切好一刀後按照原來的刀路再切另一道斜劈,所有的十字紋都要按照這種方法來,最後煮出來的鮑魚會更更好看。”

他說著把鮑魚拎起來穩穩丟到了一旁開了蓋的砂鍋裡,裡面是已經燉了很久的母湯,湯裡沒有放很多多余的香料,可以說是不功不過,為了節約時間,他就沒有全部推翻再煮。

“把筍干切兩寸,冬菇對半切。”聽到邵衍的吩咐時田方笠還在回顧對方剛才的刀法,只那一手刀工,就比他這個在廚師界混了二十多年的老師傅強出百倍。他滿心不可思議,邵衍才多大?他還沒有二十吧?

還是小徒弟率先反應過來撞了師傅一下,田方笠回過神,兩寸是多長來著?

他忙去取刀切好碼在一邊,又目不轉睛地盯著邵衍的作看,

瘦相間的火切薄片,不放油下冷鍋,用小火把火明的微黃後放筍干,翻炒片刻,再把主鍋裡燉的清湯分小鍋,將火筍干連油一起撥進小鍋

田方笠忍不住皺起眉,他們一直都是用湯來燉食材,爛之後再全部撈出來碼進清湯裡的,邵衍這種直接拿清湯燉食材的做法倒是從未有過。

“清湯味道寡,燉煮的時候不能放濃料,但上鍋之前必須抬香。以後你燉東西有哪些味道重的盡管丟進去,鮑參翅這些原本就沒滋味的再放湯,筍干吸油味,比用鮮筍更適合。”帶徒弟的時候邵衍的話一點不,一邊埋頭看火候一邊低聲解釋,幾句話讓田方笠立刻恍然。佛跳牆本就是名貴菜,他們也是踩進了誤區,只想著盡量做到奢華,卻忘記了有些東西還是樸味的最好吃。

邵衍好像看準了時間一樣,鮑魚燉了一會兒之後才將海參和魚翅丟進去,然後才開始切魚,魚被他了一條骨頭,胖胖巍巍地碼在盤子裡可地很,邵衍看了眼時間後就去洗手,順便吩咐:“一個時……兩個小時之後放魚,之後用中火燉竹笙,十五分鐘之後再關小火,燉到四點鐘就行了。不要揭蓋。”一涉及到現在的時間計量,他就總是容易說順

湯倒沒什麼特別,那鍋清湯已經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儼香,過的火和湯底研煮的效果是田方笠從未想過的好。不論邵衍廚藝如何,只這一手便已經夠田方笠刮目相看了。他不敢糊弄,在邵衍走後就定好了鬧鐘,一面回憶著剛才邵衍做飯的步驟一面喊徒弟擺開鍋陣學著做,片刻才後悔地肚腸發青……他居然沒仔細記下邵衍放鮑魚和海參的時間距!

邵衍被邵母帶著去理發買服,家裡那些原本的服早就大了,新服也是邵母估量著邵衍的型買來的,多都寬松了些。

頂樓餐飲,頂層之下都在銷售各種各樣的商品,邵衍更加喜歡運款的服,邵母卻是把他推進了賣休閑裝的店。

邵衍手拿著襯衫臉都沉地快要滴出水了,邵母卻一點也不怕他,挑選的全都是修飾形款式。被迫掉外套之後銷售小姐繞著邵衍轉了兩圈,拍板道:“拿M碼的就可以了!”

“M碼?”邵母也有些嚇到,“他以前穿三個加的啊!”

大概是老主顧了,對方的回應也很稔:“是啊!貴賓的尺碼數據我們都會存檔,之前確實是兩到三個加的。”

小姑娘湊到邵衍邊一臉驚奇:“可是為什麼一下子瘦的那麼快?!”

邵衍現在最大的肋就是他的便宜媽和萌可孩,這個時代的孩許多大膽且有個,被這樣的人纏著說話他簡直毫無辦法,於是沒忍住笑著孩的下:“運啦,難道無緣無故會瘦嗎?”

“……”小姑娘默默紅著臉回崗位了。一段時間不見邵衍怎麼變這樣了?

邵母臊地不行,把邵衍推進試間的時候忍不住指責:“你手真多,沒事去人家臉干嘛?”

我賤。邵衍衝邵母勾了勾角,邵母拿他沒辦法,只能閉口收聲。

邵衍對邵母為他挑選的牛仔和白襯深惡痛絕,但試門打開的時候,邵母又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眼獨到。

第一次穿牛仔的邵衍還有些不習慣地扯著布料,這東西比麻還在他的皮上,質簡直是讓人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詭異。他從未穿過這樣的子,這之前那些寬松的運休閑就讓他適應了很久,一直以來以的綢緞為的邵總管短時間之恐怕很難適應現代社會這些已經發展的西方文化……好比上這件領子快要低到口的襯衫。

“哇哦。”邵母看著兒子,片刻後冷靜地發出一聲贊嘆,後退幾步靠在鏡子上。邵衍個頭雖然不高,材比例卻很好,腰比例是用眼就能分辨的不平均。以前因為太胖,這樣的優勢竟然從不曾被人注意,現在瘦下來了,才猛然發覺自家兒子居然是個非常優質的架子材。

邵衍前些天才去稱過重,比院之前輕了四十斤,高和重比來計算,他還是徘徊在正常微胖的區間的。然而同等質量的和同等質量的積上的區別顯然相當明顯,這種差距在寬松的下興許看不太出來,然而一旦換上了牛仔襯衫這種打扮,他整個人看上去就甚至稱得上細瘦了。

邵衍手上整理子,皺著眉頭抬眼看向邵母,纖長的睫白的皮對比分明,整個人就像籠罩在了一圈讓邵母到陌生的環裡。

***

頂樓,田方笠站在灶前,目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面前順序排開的幾十口小鍋上。廚房中已經彌漫開了一種能讓人飢腸轆轆的香味,主鍋,燉煮了火筍干的湯已經足夠

外間的廚師們正在張地工作。餐廳裡總不能一切工作都讓主廚來干,事實上除了那些作為招牌招攬客戶的大菜外,菜單上的其他名字統統是配角。配角們誕生在另外一些配角手上。他們或許是主廚的得意弟子,或許是天分沒有大廚們那麼好的小廚師,在普通的崗位上工作上幾年,他們就有機會接到更高深的菜

田方笠目前負責的就是天府老店的幾道大菜,其中就包括現在灶上燉的這幾十份佛跳牆。

他的手藝還不到家,一是因為創造能力沒那麼好,二也因為沒機會接到像邵老爺子這樣有能力的老師。主廚阿樹忽然離開後的幾天,出於他手的佛跳牆讓許多來顧的老客人們很有意見。再這樣下去一定會砸掉天府老店的招牌,而今天,鼻尖縈繞的香味告訴田方笠,這興許會為他這輩子打地最漂亮的一場翻仗。

四點還差三分鐘的時候,後廚的門終於被推開了,田方笠如獲大赦地抬起頭,就看到滿煥然一新的邵衍著臉走了進來。

邵衍被拉去剪頭發了,這是他有意識以來第一次自己的腦袋,頭推和剪刀著頭皮劃過的覺陌生又悚然,邵衍隨時提著一口要掐死理發師的氣,直到鋪布被掀開的時候才緩緩放松了警惕,這是融於骨的習慣,已經沒法更改了。

新發型很好看,理發師將他頭發打薄了一些,細的額頭留了蓬松的卷,邵衍躲過了氣味嚇人的染發膏卻被外表無害的燙發給欺騙了,加熱轉開後,邵衍仿佛從鏡子裡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舶來人。

邵母卻說這樣很好看,理發師說什麼都不願意聽從邵衍的話毀掉自己的“傑作”,不想第二次在頭頂張牙舞爪的邵衍並沒有堅持很久。他不是個很注意自己外表的人。

和邵母一路回來時到來自於孩們的目果然有所增加,邵衍的壞心被治愈了一些,可終究是有點不習慣的。

他可怕的眼神讓田方笠瞬間咽回了想要誇獎他新造型的話。邵衍走近的時候,他近乎迫切地站了起來:“已經到時間了。”

“拿碗。”邵衍心不好時說話絕不多蹦一個字,“我只做一次。”

****

一份原料只有魚魚翅海參五頭鮑的單人份佛跳牆售價兩千實在是很高的,為作搭配,桌上客人隨便點些其他的菜蔬酒水,一頓飯的消費便輕輕松松破五位數。在這樣的高消費下,軸菜口味變糟糕實在是一件讓人很難原諒的疏

邵家最近的大變自然逃不過一些老饕客的耳目,伴隨二房得勢自然而然敗落的邵干戈一家好些人都到嘆惋,在明眼人看來,邵干戈是個難得懂得良心經營的好商人,邵家幾個老餐廳到他手上後從來沒有一天降低過菜的質量。餐飲和很多需要膽大激進的行業不一樣,比野心更重要的,就是老店目前所擁有的口碑。

老顧客十分擔憂老店撐不過這一遭大變,只想著趁著還有機會的時候多來吃兩頓,前些天他們的擔憂終於變了現實——餐廳裡最讓人割舍不下的軸大菜也改了味道。

老饕都要在不斷的追求食中前行,老店終於也走到了極限,但到底陪伴他們走過了那麼多年,在徹底散貨之前,念舊的老主顧們還是約好了最後來吃一頓告別宴。

“唉,可惜啊。邵家的餐廳裡天府路這家是最傳統的了,沒想到最後還是沒撐過去。”包間裡,一個矮小瘦的小老頭拿筷子撥弄著轉盤上的地三鮮,片刻後搖頭嘆息。

他們大多年紀不小,想到邵老爺子在世時對邵家產業的珍視,再聯系到自己上,都有些兔死狐悲:“你說生兒養有什麼用?邵老才去多久啊,原本紅紅火火一個餐廳就變這樣了。”

“這可怪不得邵家老大。”一個明顯知道的人低了聲音剛想八卦,包間門就忽然被輕輕敲了兩聲,外頭甜脆的聲傳進來:“吳先生,佛跳牆到了。”

眾人嘗過前些天田方笠的手藝,此刻心中都不報什麼期待,幾個小老頭懶洋洋地看著推門進來的漂亮服務員。小姑娘對他們笑了笑,微微欠,後頭的男招待手上托著碼了幾個盤龍紋燉盅的托盤也跟了進來。

香氣被門外的微風吹進包間裡,像一卷無形無狀的綢帶四,姿態霸道。

迎面被香氣一蓋,小老頭們腦子都木了,片刻後才一個個不可思議地站了起來,目落在燉盅上:“今天的佛跳牆怎麼那麼香?!”

小姑娘一笑:“對不住,前些天接替的大廚手藝不到家,讓您幾位掃興了。今天邵總帶著他兒子親自來給您幾位下廚,還特地囑咐我跟您幾位道個歉。”

小老頭們哪有耐心聽道歉啊,一個個眼都快綠了。小姑娘也不啰嗦,上好菜後迅速離開,包間裡幾個老頭連發表言的時間都沒有,猴急喝了口湯。

“唔!!!”

“燙!”

“……見鬼了!”

湯的香濃糅合了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鹹香,鮮氣從裡一直竄到顱骨,發瘋似的到跑。吃了那麼多地方的佛跳牆,哪有人見過這個滋味啊?前一秒還在嘆邵家老店估計要江河日下的幾個人口中嚼著食材抬起頭來,看到對方的吃相時都有些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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