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人家》第19章

第十九章

趙韋伯早上一來公司就發現到了很多人看他的眼神不對。

一樓的前臺恭恭敬敬地喊他:“趙先生。”但低下頭的時候,目還是似有若無地流連在他上。

邵家的集團規模不小,從大廈外走進來的員工幾乎都是邵氏的員工,這些人更勝以往的關注讓趙韋伯的臉變得很難看。他低著頭匆匆步電梯,電梯裡原本正在等候的搭乘者們就紛紛朝另一側去,好像趙韋伯是洪水猛一般。

趙韋伯著臉刷卡上頂樓,才一踏出電梯門,就聽到一記怪氣的男聲:“哎呦,這不是我們趙董麼?您最近可忙吧?怎麼有空到公司來?”

趙韋伯抬頭一看,眼神立刻變得更加鷙——這是邵氏酒店發展計劃的負責人廖河東,也是邵氏集團的東之一,手握著邵家百分之十二的大筆權,平日裡說句話連邵玉帛都要讓上三分。廖河東和邵玉帛可不對付,這老頭從邵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就開始蹦跶了,年紀也比邵老爺子小不了多,手上的權是邵老爺子的父親直接送的,於是在集團裡的腰板也格外邊也有一部分擁躉對他唯命是從。邵老爺子並不喜歡這個不知底細的大東,卻也不能隨意得罪,便只好在平常工作的時候盡量提防,不讓他核心。但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廖河東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邵氏酒店業的計劃剛開始發展的時候他就開始不老實了,後來更是趁著老爺子住院的機會趁虛而,拿下了近半酒店計劃的控制權,頗有一種要另尋山頭自立為王的架勢。

邵玉帛將趙韋伯安排到新酒店是直接走的公司的程序,一切手續都合法合規矩,廖河東並沒有出言反對的權利。但對於這個無緣無故手新酒店事宜很明顯來自邵玉帛陣營的技管理廖河東可從來沒有歡迎過。這段日子以來給趙韋伯找了不麻煩,偏偏又老巨猾讓人抓不著把柄,趙韋伯每次氣地傷,打電話告狀的時候邵玉帛卻只會讓他忍忍忍,久而久之,對一點也不怕得罪自己的廖河東,趙韋伯自然也就越發地忌憚起來。

他心中憋屈,看著對方臉上明顯的諷笑,眼角搐片刻後才低聲反問:“怎麼了?這公司廖董能來,我不能來?”

“喲喲喲!這話說的可言重!”廖河東古裡古怪地撇,一副假模假式的惶恐,手上啪啪地拍著一卷報紙,“我可是閑人一個,手上半點實權沒有,哪能和趙董您比啊?您可是我們董事長面前的大紅人,徒弟們也一個比一個出息,我們這把老骨頭,以後還得靠你們多多提攜給口飯吃呢!”

被他連諷帶刺,趙韋伯後腦勺的管砰砰直跳,幾乎恨不能抬手給他一拳的時候,廖河東卻又瞬間收起了那一臉的惶恐,轉為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他將手上卷著的報紙拍到趙韋伯的肩膀上,側著頭對上趙韋伯殺氣騰騰的眼神,滿含嘲諷地撇了撇,隨即便揚長而去,連頭都沒回。

趙韋伯攤開報紙,頁面上鋪開了滿滿的一桌賣相好看的菜肴,頭版頭條字跡醒目:“邵氏老店正式更名門席——首日酬賓顧客拼桌用餐,宴席預定日期排至元旦前後。”

他刷的一下握了報紙,渾被廖河東激沸的逐漸平息下來,開始一寸寸僵冷。

*****

幾間老店更名的主意還是邵父先想的,邵家集團畢竟到了邵玉帛手裡,對方近段時間來麼蛾子不斷,誰知道之後會不會朝著餐廳的名字開刀?至於餐廳的新名字,最後還是邵衍一錘定音決斷下來的,取自邵衍的名作門宴——在某種程度上,和滿漢全席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清朝皇室窮盡奢侈,滿漢全席共計三百余道菜,這樣的宴席要是敢辦到邵衍那個時代,妥妥是要被看不下去的皇帝痛打一頓的。皇家作風簡樸,雖然偶有越界,但在這種每日都要大量消耗的資源上還是很節約的。皇帝一頓飯頂多也就十六道菜,太後進一等,皇後同等,嬪妃次等,量也做的及門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相當豪華了——全宴共四十六道菜,五涼三十熱八道糕點兩道湯另附一酒。從食材挑揀到火制作都出自邵衍和他徒弟之手。鄰邦來繳歲貢的時候邵衍他師父第一次讓他上臺面,首次作品便吃得那些遠道而來的使臣們各個瞠目結舌,幾年後寫信回朝仍舊念念不忘。皇帝也因此一次徹底被邵衍鬼才般的手藝折服,從那以後邵衍便平步青雲地位超然起來了。

包括天府店在,邵父名下統共還有五家老餐廳,都是中餐館,規模大小也差不多。這次改了名字,就代表老餐廳徹底和邵玉帛離關系了,邵衍也打算將自己幾經改良的門宴當做招牌宴席推廣出去。宴席上不論是涼菜還是熱菜,菜品的原材料還是很常見的,比較困難的就是那道酒水——那是邵衍自己鑽研古籍琢磨出來的一種釀法:當年的桃花用新產的百花腌起,必須放到宮恆溫的冰窟保存,一直腌到當年冬季,再取新鮮的梅花花瓣碾碎攪拌繼續腌制,等到冬季下完第三場雪,再挖出早已收拾干淨的梅花林中被層層堆疊在新雪之上的第二層雪。這一層雪往往保持著冰晶的形狀,口片刻後才會融化,用融化的雪水配合水,釀出的酒口回甘,滋味鮮甜,老皆宜。皇帝和皇後有時候坐在一塊就著花生米就能喝下去兩小壇,每次宴席上只要搬出這種酒,文兒們肯定就能盡興而歸。不得不說,自從邵總管上位之後,朝臣們對宮宴的期待真的是比從前大多了。

天已經開始轉冷,可是還沒下雪,邵衍掰了一片香茅草的葉子放進裡,一邊嚼一邊琢磨這個味道能用來搭配什麼菜。A省電視臺的早間新聞正在播放記者采訪邵家幾個老店客流盛況的畫面,順帶點出並推廣了老店“門席”這個新名字。鏡頭上的田方笠穿著廚師袍戴個白帽子,看起來還是頗人模狗樣的。邵衍搞不太懂這年頭怎麼有人把孝服當工作服來用,在醫院裡看到大夫們這樣穿他已經很不了了。

廚房裡叮鈴哐啷地響,沒一會兒有人高聲問:“師父!牛藤怎麼切啊?切段還是切菱?”

“段!”邵衍高聲回了一句,接著又道,“羊骨頭你先燉一下再熗鍋,別放八角那些,放胡椒,辣椒和椒鹽出鍋之前再擱。”

“怎麼弄啊?放胡椒燉出來有腥氣啊……”廚房裡鑽出個絮絮叨叨的腦袋,抬起頭他就笑了,“嘿,師父,你在看我爸啊。啥時候讓我也上回電視唄。”

邵衍側過頭目平靜地看著他,對視了兩秒鐘之後,對方咽了口唾沫鑽回廚房去了。

“蠢死的。”邵衍輕嘆一聲。

外頭傳來開門的小靜,伴隨的腳步聲一起響起的是邵母的招呼:“累死了,快進來快進來,屋裡暖和。”

邵衍從聽到腳步的時候就辨認出了來人,此時聽到趙玉珂的聲音也不意外:“怎麼那麼早就開暖了?”

“衍衍穿著家裡的服到跑,他病才好,怕他凍著。”邵母笑呵呵地,進屋後皺了皺鼻子,眼睛一亮,“燉羊了啊?”

邵衍從沙發背上下來,笑瞇瞇地朝李玉珂和嚴頤點頭,目落在嚴岱川臉上,並不和他說話。嚴岱川也不喜歡他,到底假正經地問了句好,邵衍眼角的余上下一掃,打心底切了一聲——你不樂意搭理我,我還不樂意搭理你呢。就是不搭腔。

邵衍覺得自己跟嚴岱川絕對是兩個世界的人,從思想到為人世都有著很大的不同,他要是看不上一個人,那絕對是連話都懶得搭理的,嚴岱川明明看不上他,每次卻還是和爹媽一起來自家吃飯。這沒皮沒臉的勁兒就邵總管覺得討厭。問候沒得到回應,嚴岱川半點不見尷尬,反倒是邵母覺得兒子這樣沒禮貌,朝邵衍瞪了一眼。邵衍更火大了,他是一點委屈吃不得的那種人,嚴岱川這種裝模作樣的最惹他討厭。從前在宮裡邵衍什麼人沒見過啊,哪能不知道嚴岱川這副大度樣是故裝給長輩看的?呸,老大一把年紀了還這樣,真不要臉。

嚴岱川也打量邵衍,穿著單坐在沙發扶手上的年輕人看著文縐縐的,人瘦,個頭不高脖子卻特別長,白白淨淨的一張臉上原本還能看到的頰已經消褪了不,五比起之前見面時更是分明了太多,桃花眼又大又有神,模樣倒是很漂亮,討人喜歡。就是不能接,一接就幻滅。

邵母在那邊給李玉珂他們介紹邵衍的徒弟田小田,這是田方笠的獨兒子,人有些傻氣,長得卻高大俊秀,神經又甜,一下子就兩個人喜歡地不行,又是腦袋又是拍肩膀的,好像渾不知這小子已經二十多了似的。田小田喊年紀比他小的邵衍做師父時也一點不害臊,被罵地兇了有時候會蹲一邊委屈會兒,但後來看到他爹都會被邵衍吼之後立刻就平衡了,打那之後反倒更粘人,三五不時就要賴到邵家住,恨不能把自己拴在師父腰帶上似的。

一堆人落座之後,田小田屁顛屁顛出來了,擰干熱騰騰的巾給邵衍手,了檸檬的水端來給邵衍漱口,滿屋子給邵衍找不知道踢到哪裡去的拖鞋,弄完這些後才在邵母的連聲催促中坐下,手提一雙公筷,時刻準備為邵衍夾菜。

邵衍面不改理所當然,嚴岱川瞥他,心中為對方奇葩的大爺作風翻了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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