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 我們難道就這麼算了嗎？”

燕滿跟著秦容逸回到嘉泉府之后，就被送回家休養，明令止如果不能休養好，他不得踏出大門半步。

好不容易休養好了, 得到了大夫的點頭, 他剛走出家門, 就聽到了嘉泉府紛飛的消息，其中最讓他不滿的就是他的兵權被奪回了。

但他并不是為自己而到不滿, 兵權在他手里, 說是他帶的兵，實際卻是秦容逸手底下的兵, 如今兵權被奪回, 相當于奪回了秦容逸的兵權。

燕滿說完，卻見秦容逸還在舞劍，且劍上的力道綿無力, 忍不住上前一步：“小殿下！”

輕薄的劍倏然劃過，燕滿只看到眼前的亮, 直到間到了一細微的痛楚, 他下意識抬手一，才發現自己的頸部竟然被劃出了一道痕。

痕極淺, 若不是手去, 或許還沒等流出, 痕就會自結痂。

可先前他明明覺到秦容逸舞劍的時候并沒有用力，才敢上前，如今頸部的痕卻告訴他, 若是秦容逸愿意, 這道痕還能更深。

秦容逸連看都沒有看他, 將手中的劍收起來，轉往院中休息的地方走去：“下次我練劍的時候，離我遠點。”

“是，”燕滿連忙應道，心里松了口氣，秦容逸這麼說，就說明他并沒有生氣，快步跟上，等到秦容逸坐下后，他才再次開口，“小殿下，陛下一貫寵著小殿下，如今這般行事，許是有人在背后嚼舌。”

“是我皇爺爺收回你的兵權。”秦容逸在躺椅上坐下，隨口說道。

燕滿怔愣：“為什麼？”

“你不適合，”秦容逸抬起眼眸，“不管是你的脾氣還是你用兵之法，都不適合跟神靈市對上，我跟皇爺爺說了，你只適合守，不適合攻，皇爺爺若是想要攻打神靈市，就該收回你手中的兵權。”

“可是兵權……”燕滿想要解釋自己并不是只懂得守，話到邊又覺得不太合適，想了想去都不知道應該從哪里說起。

秦容逸沒有接他的話，繼續往下說：“皇爺爺聽到我這麼說，連贊了三聲‘好’，特意賞賜了不好東西，皇爺爺年紀大了，不得激，而且皇爺爺想要的東西，從來都不會輕易放棄。”

燕滿張了張，他似乎有些明白了秦容逸的意思。

“來的路上，我還聽到了許多消息，”燕滿低聲道，“說是神靈市，即便是普通百姓都不會缺藥，且神靈市的藥與眾不同，傳言說，神靈市或許有能讓人長生不死的靈藥。”

權勢、地位、財富、長生不死……不管是對誰，都有巨大的吸引力，而對于高高在上的皇帝而言，他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勢地位，也有了天下的財富，如今他年歲已高，缺的只有長生不死。

在能夠讓人長生不死的靈藥吸引下，別說秦容逸只是他最寵的孫子，就算是最的兒子，也絕不可能改變他的想法。

趙王、仁王是同齡人，朝廷的皇帝反倒是下一輩的人，如今連朝廷的皇帝都支撐不住了，可想而知趙王和仁王的狀況。

“既然是皇爺爺想要的，我這個當孫兒的又如何能阻攔他？”秦容逸閉著眼，語氣并無太大的起伏，并不覺得憤怒，也不覺得難過，好像他只是做了一件最尋常的事。

從被石口府回來那天開始，秦容逸就知道他終究要做一個選擇，與其等到退無可退不得已選擇，不如主退讓，當斷則斷。

燕滿下意識喊了一聲：“小殿下……”

沒等他開口，外面就傳來了歡快的聲音。

“逸兒——”

燕滿立即在一旁正襟危站，來人過來時，雙膝跪下：“太子殿下，千歲千千歲。”

“燕滿啊，快起來快起來，你好了？”太子上前一步，將燕滿扶起來，拍了拍他的手臂，“逸兒做事沒輕沒重的，你說你不就是騎了馬而已，值得罰這麼狠麼，就算要打，他也不曉得人打的輕些，那時候你也是實打實挨了那麼多板子，辛苦你了。”

“多謝太子殿下關心，臣皮糙厚，已經無礙了，小殿下也是按照規矩罰。”燕滿躬道。

“沒事就好，要是把你打壞了，逸兒肯定得難。”太子材干瘦，笑起來的時候帶著幾分溫和，很容易讓人產生好。

燕滿卻不敢逾矩，再次跟太子行禮后，主退讓，給父子倆騰出了足夠的空間。

燕滿離開之后，太子看向秦容逸，眼底都滿是笑意：“逸兒，這次神靈市的事你做的好啊，剛才你皇爺爺可在我面前狠狠夸了你一頓，說你是他見過最省心的孩子，這麼多年了，你皇爺爺最喜歡的還是你。”

“父王怎麼有空過來？”秦容逸問道。

“你這孩子，自小就這樣，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呆著，”太子笑著搖頭，指了指府邸，“還是你皇爺爺寵你，你說要個院子，他二話不說特意人給你騰出這麼個院子來，還給你提個‘逸’的匾額，尋常人路過，這一看是筆，可沒人敢靠近。”

太子說話，故意顧左右而言他，甚至連一點技巧都不用。

秦容逸神平靜：“父王，皇爺爺提起神靈市了？”

太子笑意更深，毫不猶豫就承認了：“可不是麼，現在外頭傳的沸沸揚揚，都說神靈市的神靈有神通廣大的能力，你是最接近神靈市的人，跟父王說說，神靈市是什麼樣的，父王也好去逗逗你皇爺爺開心。”

秦容逸抬起眼眸。

太子攬著他的肩，低聲說話：“外人可都你小殿下，這樣的稱呼要不是有你皇爺爺許可，誰敢喊啊，父王可靠著你呢，你皇爺爺年紀大了，喜歡熱鬧的，要不先前你十六叔才能去石口府接替你呢，你這個人吧，聰明是聰明，就是不會撒，所以這件事就給父王了，好不好？”

秦容逸無奈，知道自己要是再不說些實際的，他父王指不定要鬧出什麼事來。

他早慧，從小就從書里知道了許多做人做事的方法，知道進退有度、把握分寸，他人生中，唯獨沒有分寸的就是眼前這位父王。

“坐下說吧。”秦容逸說著，練地人準備桌椅和茶點，全部東西都添置好之后，他才開始敘述在石口府時，發生在對面的況。

秦容逸敘述一貫是一五一十從頭到尾開始講，敘事并不會有太大起伏，這次也是一樣。

往常的時候，他只要敘述一小部分，太子就會因為到困倦而離開，剩下的他會自補全，將平淡無奇的敘事變波瀾起伏的故事。

但這次，太子卻沒有離開，反而守在院子外的人能時不時聽到這里傳來的好聲，以至于一眾下人們面對這一前所未有的況面面相覷。

太子又一聲大喊：“絕妙的激將法！”

秦容逸：“……父王，那人是神靈市的人。”

“噢噢，逸兒你繼續，”太子重新坐好，臉上洋溢著興的神，忍不住道，“神靈市的人都還有趣的，逸兒你說是不是？”

秦容逸的目掃過去。

太子立即抿：“唔唔，繼……續講！”

秦容逸只能繼續往下講，從對方的“激將法”，說到了他察覺到異樣，用重型弓箭試探的事。

“逸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太子又一次忍不住開口，“人家一個小姑娘，你怎麼能拿箭呢？萬一要是傷了怎麼辦？”

秦容逸短促地呼出一口氣：“父王，那個姑娘或許是神靈市真正的主事者，是神靈市的人。”

“就算是這樣，你就不能挑個溫和一點的辦法嗎？”太子皺眉，“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氣，你的箭出去，能躲掉的人有多？這是你的不對！”

秦容逸：……

“你說是不是你不對？你這個歲數了，該親了吧，要是你一直都這樣的態度，以后怕是找不到媳婦，”太子碎碎念，頗有些不依不撓的意思，“父王之前不是跟你說了麼，你得憐香惜玉，之前你只是冷漠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拿箭，是不是過分，你說是不是太過分了？你要是連這子都不改，不在外面表現出好脾氣，人家小姑娘怎麼看中你？”

太子說話，見秦容逸依然不說話，再次開口：“你說是不是你錯了？是不是？”

秦容逸不得不開口：“當時我拉弓后并未直接出，若是想躲，可以躲開。”

“這才對嘛，你也是時候改改子了，不能總板著臉……”太子繼續啰嗦。

秦容逸打斷他的話：“來人，送太子殿下出府……父王還得去見皇爺爺吧，現在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太子有些不太愿，但看秦容逸的表，他就知道自己大概又一次惹到了兒子，猶豫片刻后默默回頭：“行吧，我去見你皇爺爺。”

離開的時候，太子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秦容逸看著他離開，一個字都沒有說。

太子離開之后，燕滿回到秦容逸旁，站了一會兒之后還是忍不住，低聲詢問：“小殿下，先前太子殿下的話……小殿下是真的憐香……惜玉？”

“戰場之上，只有敵我，不分男，”秦容逸的視線落在他上，“父王說的，你也聽？”

“沒有沒有。”燕滿立即搖頭，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問出那句話，這時候額頭都冒了冷汗。

秦容逸收回視線：“神靈市故意引人圍攻，必定有因，你帶人去仔細探查一番，務必避開所有視線，除了我之外，不得將消息給任何人。”

沒有人知道，擅長防守的燕滿，同時也擅長探查。

燕滿拱手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