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很漂亮，然后呢？

十六歲的孩兒用從前沒有過的專注審視了自己媽媽的臉，的心一下子變得很，像是一群蝴蝶在的腦子里飛來飛去，抓住一個都能看見上面寫著需要思考的問題。

我之前怎麼會以為媽媽沒再找對象是因為別人不找？

媽媽會找個什麼樣的對象？

那三個人是什麼時候開始追媽媽的？

萬一那些人來找我，我怎麼辦？替自己親媽對象？

怎麼不告訴我呢？

哎呀，媽媽……

呼啦啦，五彩繽紛的問題幾乎迎面撲來，何默默抬起手了自己的眼睛。

“哎喲，何雨你怎麼了？臉上長東西了？”保潔的大媽端著拖把看著“何雨”。

手在臉上僵了一下，何默默飛速放下，站直了說：“不……啊，有點。”

“是不是風吹壞了？”

面對保潔大媽的關心，何默默有些無措，著墻邊退到衛生間門口，轉往外走。

下午的工作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不是周末又過完小長假，客人都是小貓兩三只，購買的想法也不強。

只是何默默有點張，真怕媽的某個追求者就突然走了進來。

那三個人什麼樣來著？公務員？開店的？比我媽年紀小？他們都是怎麼追我媽的呀？

想象了一下一個中年男人抱著99朵玫瑰邁著正步從店門口走進來……何默默強迫自己住腦。

門店是兩班倒，白班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三點，晚班下午三點到晚上十點。何默默兩點半就開始和劉小萱一起清點貨整理陳列，三點一到就立刻下班了。

完全沒有繼承何雨士年度優秀員工的風范。

坐上回家的公車，何默默長出一口氣，立刻從包里出了一個小本子。

掌大的紙片上面麻麻寫滿了各種知識點，都是昨天晚上抄出來。

作為年級第一的學神，即使在別人的眼里要扮演自己的媽媽，何默默也不會忘記自己是個學生，本子上的容是要求自己在今天晚上四點半之前背過的，從下午四點半開始到晚上十一點，是給自己安排的整塊學習時間。

要用這些時間做習題，還要學習課本上的新容。

上班的人總說上班很慘，上學的人也說上學很慘。

什麼樣的人是最慘的呢？

白天像社畜上班，晚上還要像高中生一樣上學。

公車搖搖晃晃，慘兮兮的何默默迅速進了學習狀態。

四十一歲的人坐在公車上也依舊明艷如花，水似的明眸看著窗外的景里念念有詞，要是有人細聽，就能聽見在說：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今天晚上要跟媽媽談談。”在背課文的間隙，這個念頭從何默默的心里掙扎著跳了出來。

談什麼呢？

何默默覺得那些問題比記下的知識點還多。

在腦子里盤算了一圈，何默默都不知道該怎麼列們晚上談話的提綱。

小本子扣在腦門上，仿佛是何默默在期待本子上的知識能沖進的大腦教給應該怎麼做。

當然，這種好事并不會發生。

所以，這樣了半分鐘，依然無解的何默默就像是遇到了奧數超綱大題一樣，抬起手撓了撓自己的頭。

跟自己媽媽談論男朋友？

能不能用做十套卷子來換啊？！

下午的照在上，何默默的腦海中已經開始浮現各種會讓社會死亡的畫面了。

可要是逃避不問，何默默又覺得不甘心。

知道了媽媽從來沒跟說過的事，這個事關乎們的家庭，總要確定一下這個家里會不會多一個或者兩個人。

終于做了決定，何默默把小本子從腦門上拿了下來。

“嗚呼！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

市一中走讀生的上課時間是早上七點到晚上十點，晚飯原則上吃學校食堂，因為還沒有執行夏季時間表，走讀生的午飯和午休也都是在學校解決，也就是說現在的何雨士從早上七點去了學校，要晚上十點多才能回來。

晚上快到十點的時候，只在學習前吃了半個面包的何默默了，從剛做完的練習冊里把腦袋拔丨出來，看看時間，想起了自己要跟媽媽談談這件事兒。

撐著自己媽媽皮囊的孩兒在家里晃了一圈兒，鉆進廚房做了個西紅柿打鹵面。

四個蛋配兩個西紅柿做出來的鹵子是偏黃的橘，很厚重的一坨，何默默把它蓋在兩碗面上，又用剪子剪了蔥花灑在上面。

筷子和碗都擺放得整整齊齊。

椅子的坐墊也要擺正。

這大概就是十六歲孩兒要跟媽媽談嚴肅事件之前的儀式。

時間到了十點十五，何默默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拖地，一邊考慮，一邊走到了臺上。

“媽媽，我要跟你談談……”

“媽媽，今天左阿姨跟我說……”

“媽媽，你想過再找……哎呀！”

半面明月在上，冷冷清風在下，何默默愁到想撓頭，“跟媽媽談談有三個追求者這件事”這篇命題作文想要破題可太難了。

臺上有點冷，努力思考的何默默用眼睛看向樓下的小路，偶爾下了晚自習回家，走到樓下，抬頭會看到媽媽站在這兒，背后是客廳暖橘的燈。

何家母住的小區建于2000年，那時候這座城市還沒流行高層住宅，這間房子位于這棟六層樓的第三層，窗下正好是春天還沒有繁茂起來的樹冠。

視線越過枝葉，何默默看見“自己”從白盈盈的路燈下走過。

哦，那是媽媽。

媽媽此刻不是一個人。

何默默在整張臉pia在玻璃窗上之前想起了自己可以開窗。

把大半個子都探了出去，在眨了好幾次眼之后終于確定自己沒看錯。

和媽走在一起的是李秦熙！

市一中的校草！

“嘭！”何默默瞬間回了房間里，還關上了窗。

甚至想關上燈，防止別人知道這里是何默默的家。

一分鐘之前還在腦子里困擾的各種問題一下子被清除地干凈。

的腦袋里只剩了群結隊嘆號。

李秦熙送“我”回家了！

為什麼！

發生了什麼！

怎麼辦！

有多人看見了！

轉學吧！

去查查實驗中學的獎學金！

給行知高中的招生老師打電話！十萬獎學金還算數麼！

春風從窗子上拂過，何默默的腦袋里電閃雷鳴，市一中即將失去們的年級第一。

窗臺下瞬間變暗了很多，只有路燈還照著樓前的小路，何雨抬起頭看了看三樓靜默的窗臺，笑著對邊的男孩兒說：

“今天太謝謝你了，我已經到家了。”

男孩兒看了一眼“何默默”的，說：“上樓梯沒問題嗎？”

何雨搖頭，笑意毫不減：“我媽媽會來下樓接我。”

聽見會有家長接手，李秦熙放心地走了。

何雨了傷的，抬頭看看關了燈的臺，走進樓道手抓著欄桿一瘸一拐地上了樓。

何默默用來串在鑰匙上的是一個紅的小蘋果，何雨把它掏出來開門的時候總想笑，的兒看起來木木呆呆滿腦子只有學習，其實心里戲特別多，就像這個小蘋果，在的鑰匙上掛了三四年了，每次問為什麼要用蘋果，就抿著不說話。

鑰匙還沒進鎖眼，門一下子被打開了。

何默默半邊子藏在門后，看著“自己”，眼神從幾米見方的樓道里快速飛了一圈，沒有發現其他人。

“李……媽，你怎麼讓人送回來了？”

“腳扭了。”手里晃著何默默的鑰匙扣，何雨半走半跳地進了家里。

何默默要扶，被何雨讓開了。

“想跟你說晚上了就點外賣，結果手機沒電了。”

換了拖鞋就不好跳了，何雨拖著扭傷的腳看見了餐桌上擺著的打鹵面。

“喲，今天我家寶貝給我做飯了。”

拿起筷子和了一下面條，臉上的笑一下子變得真切起來。

何默默的臉長得不太像何雨，眼尾微挑，鼻頭小巧，臉上稍微有點兒嬰兒卻并沒有增加幾分可，如果說何雨的臉充滿了減齡的元素，那何默默的臉就是把拆開來看都致可的五拼湊了一張有些冷淡的臉，是一種甚至很難讓人覺得跟漂亮掛鉤的冷淡，乖巧的冷淡，冷淡的乖巧。

也就何雨這個親媽知道自己兒長了一張騙人的臉，骨子里就是個會瞎琢磨的憨丫頭。

“噔噔噔”何默默從何雨臥室的屜里找來了藥油，拖鞋被床腳刮飛了，先把藥油放下，又回去穿好了拖鞋。

“吃完飯了抹藥油。”對自己媽媽說，看著腫起來的腳踝，無數問題都被咽回了嗓子里。

面條有點干了，西紅柿蛋的鹵子都了塊，何雨倒了點涼水進去拌了拌就大口吸面，只能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何默默坐在飯桌前，突然覺得自己不太了，大概是被各種意外和疑問填飽了肚子。

這一天，實在過得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