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何默默變了“何雨”，經常穿著運鞋運就出門了，反正上班的時候是要穿工作服的。

今天為了來見老師，特意回家穿了一套正式的服，襯長，外面是風，腳上也穿了皮鞋，讓何雨總是嘮叨的尼姑頭也不見了，卷發順地披在肩頭。

這是和媽媽換以來第一次回到高一（二）班教室，站在教室門口，看著悉的同學從教室里出來，用陌生、好奇的眼神看著自己。

何默默又想抿，看見自己媽媽出來，站直了子。

何雨走到教室門口下意識停頓了一下。

第六百零七次提醒自己別心虛之后，說：“老師那兒，你見完了？沒讓……再努力學習吧？”

一開口，心虛淡了，何雨反而擔心起來，怕老師讓兒再努力一點，然后家那盞臥室里的燈就熄不下去了。

“見完了，沒有。”何默默拉著何雨的袖子，先看了看腳已經沒事兒了，才帶隨著人流往外走，邊走邊說，“老師開了假條，我帶你出去吃晚飯。”

“啊，好。”

穿過走廊，下了樓梯，走出教學樓，何默默握著媽媽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

因為工作的關系，何雨走路總是很快，不一會兒就把何默默落在了后面，快到籃球場的時候回頭才發現兒在十米之外。

停住了。

其實，平時跟兒在一起不走這麼快的。

何默默腳上的皮鞋后跟有大概五厘米高，從前沒穿過這種鞋，走路有點吃力。

等終于追上了自己媽媽，媽媽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兩人一前一后往校門外走去。

“英語你應該好好學一下。”

“什麼？”

兒似乎說話了，心煩意的何雨側了下頭。

何默默低著頭，聲音很清晰：“我是說，理化學數學這些你聽不懂就算了，英語你應該好好學一下，以后說不定能用得到。”

何雨站定不，用何默默的眼睛盯著：“你是什麼意思？希你媽我在學校里好好學習？”

何默默也停下了腳步。

一中晚飯開始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十分，此刻，天已經昏暗，紅金與藍灰的云鑲嵌在遙遠的西方天際。

短短五十分鐘的晚飯時間，也有男孩兒們抱著籃球沖到了球場，他們喊歡呼，伴著籃球砸在地上的一聲又一聲。

“外面的英語輔導班很貴的，有機會讓任老師教，學一點也好的。”何默默聽見自己這麼說。

何雨笑了一下：“默默，媽媽給你丟人了是吧？”

何默默的又繃住了。

媽媽移開目，看向那些在打籃球的男孩兒，才說：

“昨天發現那個時間能變短，我可高興了，一方面我是真不想在學校里上課，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學校里的第一名，從小只有夸的，我現在當著你，只能給你丟臉……我只想早點兒換回來，換回來了，我解了，我家兒也還是學校里最好的孩子。”

此刻，何默默只能看見自己媽媽的側臉，笑容掛在那兒，就像們相中的很多時候一樣。

說：“沒有丟人。”

“嗯？”

“剛換的時候我就想過了，我不能要求你在學校里跟我一樣。”何默默悄悄換了一下自己站立的重心，踩在這雙鞋上實在是很辛苦，“你也沒要求我一定要賣服賣得跟你一樣好，你也知道我做不到。所以我不在乎，也不覺得你丟人。”

要好好談談，跟任老師承諾過了，雖然和老師想的目的不一樣，但是應該跟媽媽談談，何默默了一下膝蓋，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張曾經屬于自己的臉。

何雨終于又看向。

何默默希能在媽媽主導他們的談之前多表達一點，所以繼續說：“我是希抓住機會你好好學一下英語，知識是永遠屬于個人的，而且，這樣在學校里也不會那麼無聊。”

“我個賣服的學……行了，我知道。”心虛歸心虛，沮喪歸沮喪，何雨不想再說什麼失態的話，兒今天心氣兒足，怕再被教訓，“你呀，還是好好想想咱們怎麼能趕換回來，你看看你天天晚上學那麼晚，眼睛下面都黑了。”

何默默抬手蹭了一下眼睛：“媽，您別敷衍我，我告訴你有什麼辦法咱倆能快點換回去，您能好好學習麼？”

何雨的眼睛瞪了起來，然后笑了：“何默默，你什麼意思？賣了兩天服你長本事了，學會跟媽媽討價還價了？”

“我只是一個建議。”

有人說母親和兒的格總是互補的，母親弱，兒就會強勢，何雨雖然在很多人的眼里是個老好人，也絕不是個弱的母親，從何默默三歲到十六歲，獨力養了兒十三年，在的心里，兒在學習之外的時候都是很隨意的，甚至讓害怕兒將來會欺負。

十六歲的何默默和的媽媽高相仿，何雨平視“自己”的眼睛，那雙眼睛后面是自己兒。

“那我要是不答應呢。”問。

“無所謂。”何默默說，“媽媽你要是不想在學校呆了，我幫你請三個月的長假也無所謂，學校規定離校三個月要留級，我下半年直接重新讀高一也行。你喜歡在學校呆也隨便你，逃課、睡覺也都可以，您想做什麼都可以，行知中學之前跟我說我去他們那讀高中不僅學費生活費全免，還給我十萬塊的獎金，如果一中我待不下去了我就轉學過去，轉學不行我退回初中重新中考也可以。”

何雨退后了一步，看著自己的兒面無表地說著扎自己心的話。

“媽媽，換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想過了這些最壞的結果，我知道，這些想法其實特別特別地不尊重您，但是我沒有辦法跟您好好通，我們兩個人只是說好了按照的原本軌跡生活，然后就沒有了，您只是讓我繼續學習，我心里的各種猜測讓我自己害怕，所以我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稀稀疏疏有學生們路過，遠遠地繞開了這對母。

在們眼里看見的應該是母親正在訓斥兒。

“您心疼我，您希我早點換回來，您希我說出能早點換回來的辦法，但是媽媽，如果我告訴你了辦法，但是我們的相模式依然是這個樣子，那還是沒有用的。”

何雨看著何默默的手，手指地攥在一起，像是在著理智和勇氣。

“我以為，你會安心地把事給媽媽。”何雨的腳下蹭了一下，“我以為我們不用說什麼，我兒這麼出，一定能做好我那點兒工作，我呢，我是媽媽，我怎麼、我怎麼可能……”

坐在課堂上的難耐，聽天書時候的煩躁，和所有人格格不的愁悶……何雨在第一次走進課堂之前都想過的，但是想象與現實最大的不同，就是想象只有一瞬，而現實長久又不可更改，一節一節課地熬，承同學和老師失的目，想象著這些都歸屬于自己的兒，于是負面的緒立刻翻倍。

終于，沮喪地垂下了肩膀：“默默，對不起，媽媽沒做好。”

兒沒有說話。

終于鼓起勁兒道歉，剩下的“割地賠款”也容易了，何雨哄何默默：“那什麼，我以后上課認真一點，你說的英語，我努力學一點，你也不要擔心什麼，你媽我這麼多年人生經驗呢，你看你的筆記我都給你弄得好的對吧。”無論如何，何雨也要以“何默默”的份在學校里呆下去，不然，期末考試考砸加上缺課三個月，何默默是肯定要留級的。

何默默抬起手。

何雨看著被送到自己面前的“手表”，上面的數字從今天凌晨的“93”變了“92”。

“剛剛我跟你說了我一直以來的想法，時間就短了，這就是加快時間的辦法，我們坦誠流，互相理解，就能快點換回來。”

何雨去看自己的“手表”，上面的時間果然也是91。

原來是這樣啊。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樣就好，我……”

“何默默？”有人在遠喊，聲音還大。

母兩個人同時看過去，看見了抱著籃球跑過來的李秦熙。

何默默的眼睛都瞪大了：“媽，這個人你……”

“李秦熙！”何雨對著男孩兒揮手手，“你看，我的腳走路不疼了。”

“……離他遠一點。”說晚了。

何默默的心在瞬間憔悴了下來。

“何默默，你晚飯吃了嗎？”李秦熙的校服是敞開的，出了里面的白球和瘦窄的腰線，路過的生走出去好幾米遠了還在回頭看他。

何默默察覺了，又換了一下站立的重心，手指張到不知道該怎麼擺，無助地揪著自己的角。

“還沒，我媽媽帶我出去吃，李秦熙你呢？”

李秦熙原地立定，看看手里的球，轉扔進了球場，然后他拍拍手笑著跟站在一旁的“阿姨”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李秦熙，是何默默的同學，真是對不起，昨天害得何默默同學的腳傷。”

真正的何默默站在原地不，表僵住了。

何雨聽著有人兒“阿姨”角翹了起來，好不容易才下去。

李秦熙打完招呼又去看何默默：“校醫老師說你最好三天都走路。”

“沒走幾步，就是出去吃個飯。”

青春好的男孩兒和孩兒笑著聊天，伴著次第亮起的路燈和傍晚風吹的樹葉。

磨磨蹭蹭走在后面的何默默每次抬頭看一眼，心里都要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