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默默哭了很久, 哭到香油蛋都涼了，哭到鍋里熬的小米粥都冒出來了。

何雨只在火被粥水撲滅的時候短暫地離開了一下，其余的時間都抱著自己的兒。

“媽, 你不是荒地。”

何雨在笑, 是帶著眼淚的笑，淚水止不住, 笑也止不住。

“那我是什麼呢？”

這是何雨半截人生中無人可問的問題, 是什麼呢？不是一片拋棄后一無所有的荒地，不是一棵棵樹被砍掉一朵朵花都被摘掉的舊時花園，不是耗盡了所有養分也最后只有一棵樹自己生長出來的貧瘠荒野, 是什麼呢？

“默默, 你告訴媽媽, 在你的眼里媽媽是什麼啊？媽媽就是你媽媽, 是當了你的媽媽, 媽媽才覺得活著還是有滋味兒的, 這以外啊……媽媽什麼也不是，很多時候是你帶著媽媽往前走的你知道嗎, 我看著你那麼拼命地去學習, 我就會想, 我得再好一點兒，至我得多賺點兒錢, 我不能有一天我兒能上最好的大學了，結果我連的學費都拿不出來，那我的人生可就徹底失敗了。”

何默默還在哭, 在“媽媽”的里，躲在“自己”的懷抱里。

“你不用為媽媽覺得難過，我覺得這一輩子這個樣子也沒什麼不好, 前一半的人生什麼都好，然后什麼都沒了，后一半的人生讓我的兒鼓勵著我走出來了，我自己讓自己活得普普通通，足夠了，真的沒什麼不好。”

“不是普普通通。”

何默默終于想起來從桌上了紙巾來自己的鼻涕。

“不是普普通通，不是荒地，不是被拋棄的人生，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只剩我的人生……”

不應是，不該是，不是一個著媽媽標簽此外一無所有的剪影。

說著說著何默默打了個哭嗝，把媽逗笑了。

媽媽的笑聲并沒有讓何默默的心里好過，從幾天前意識到媽媽不只是自己媽媽開始，一直在尋找媽媽除了自己之外還擁有的東西：

“很多人很喜歡你，不是那些男人。媽媽，左心阿姨有時候就會跟我講你以前一直照顧，把我當你，做了都想分你一份。劉小萱姐姐也喜歡你，我知道平時喜歡懶，但是今天我這個‘何雨’病了，地什麼的都主去了。很多人都希你有新的男朋友，能幸福，你的同事是這樣，還有橋西阿姨，還是我姥姥。還有……還有我的同學，時新月和我同桌了那麼久，我從來沒有關心過，可是你有，我現在想明白了，你說過的那個幫助了時新月的人就是你，你就是你說的那個英雄。還有貝子明，我一直覺得他好討厭啊，不想跟他說話，但是他也愿意把筆記借給你，許卉也是，其實我知道不喜歡我，因為一開始老師找班長的時候先問了我，從那之后就一直想把我比下去，可喜歡你，愿意把筆記借給你。還有林頌雪，也是，知道了我里的是你，也沒討厭你，因為在的眼里你是個很好的人，也喜歡你的。媽媽你看，我發現了那麼多人都喜歡你。”

何雨突然覺得自己的兒比自己印象中還可，實在是太可了，也只有這些孩子，才會小心地把這些幫助和關當了人生的價值吧。

“默默，別人喜歡我，也不一定是喜歡我，可能就是幫了我一把，你就覺得媽媽的人生很好嗎？”

何默默沉默了一下：“這不是唯一的標準，但是被很多人喜歡，這樣的人一定很善良，很熱心，很討人喜歡，這些東西其實很難的。”

自認為人緣不好的何默默同學深有。

結果媽一下子從緒里出來了：“覺得很難你倒是多跟人流啊，流都不愿意你還說難，我跟你男同學說兩句話看把你嚇的。”

眼淚還沒干的何默默：“……”

剛剛還抱著兒覺得特別可的何雨：“……”

何雨了兒的頭：“媽媽剛剛那句掐了不播。”

何默默努力忍住，沒忍住，鼻涕還沒干凈呢就笑了。

“媽媽懂你的意思……默默，以后，媽媽努力不這麼想好不好？你不想媽媽覺得自己的人生失敗，那媽媽就學你，去看看有沒有點兒發的地方，好好工作，搞搞事業……再怎麼做呢？”

再怎麼做呢？

何默默也不知道，所知道和推崇的是一往無前拼盡全力的人生，不知道媽媽現有的人生怎麼能更好。

看兒在很認真地思考，頂著自己的臉，何雨抬手了一下。

“別著急，慢慢想，你幫媽媽想，媽媽自己也想，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差這幾天。”

“您不能再以為您是荒地，雖然我覺得我的話還沒有說服力……但是，但是什麼事都應該有一個起點，這個起點在您心里。”

何雨的手從“自己”的臉上放下來，笑著說“好。”

“媽。”

在何雨放開了何默默之后，兒又住了自己的媽媽。

“我不會離開你，我不去國，我想要的我自己能掙到，我不需要拋棄了你和我的人施舍什麼給我。您說我是您人生里的一棵樹，就請您相信這棵樹，它不會歪的，也不想去別的地方。”

何雨轉頭看向“自己”，表那麼堅定，眼睛在發亮，熱誠，真摯……好。

仿佛世界上另一個一直向前的何雨，沒有走錯路，沒有信錯人，沒有輕易就放棄了自己。

這不是，這是的兒。

也……好的。

“好。”的角抖著努力勾勒出一個笑容，“媽媽相信你。”

鍋里粥是熱的，給兒把蛋熱了一下，何雨看看天也黑了，也不想折騰炒什麼菜了，從冰箱里拿出了速凍餃子放在鍋里刷油又加水地做了兩盤煎餃。

吃完飯，何默默要刷碗被媽媽趕去學習了，還被監督著吃了新買的冒藥。

“止咳糖漿你一次喝一大口，別小口喝，頂什麼用啊，喝完了記得喝水。”

于是何默默開始學習之前有在桌子上擺了一大杯的熱水。

何雨刷完了碗又去地，今天這麼，都得是用干拖把拖的，拖完了放在衛生間，等天氣好了再洗，防著在衛生間里漚出了味兒。

和兒說的每個字都在何雨的心上跳，其實說自己要改變的時候很真誠，很真誠地在撒謊，多好啊，從兒的心上借了一勇敢，假裝自己可以努力換個活法兒，但是，明知道是謊言，的心卻一直在跳，從聽見兒說“媽媽不是荒地”開始，好像什麼地方有一場雨，下在了干涸已久的地方，那里藏著什麼東西，想要生，想要發芽。

完了地，何雨坐在了電腦前。

今天據說什麼幫會要和什麼幫會為了個糾葛打架，本來以為自己是半夜回來看不了熱鬧了，現在這個時候是不是打得正痛快呢？

中年的心里對這種八卦真是完全沒有抗拒能力。

剛登上游戲，家門就被敲響了。

“何雨你怎麼回事兒你還沒跟我說清楚呢，趕開門兒我給你們娘倆兒帶飯來啦。”

是于橋西那貨在門外呢。

何雨看看何默默閉的房門，再看看自己面前這馬上就要看的熱鬧。

“于橋西你個二傻子你現在跑過來干什麼？”

“一聽罵我就知道這真是你了，還問我干什麼？”門一開于橋西就拎著兩個飯桶了進來，飯桶是真飯桶，直徑十五厘米，高度三十五厘米以上，“你他媽換了芯子了，我可不得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說話的時候于橋西那雙眼睛還往房間里溜，看見里面的臥室門是關著的，抬起頭對著何雨使眼：

“讓我話傷著了，在里面哭呢？”

說話的時候于橋西難得語氣有點兒心虛。

何雨看的那樣，一手指頭腦門兒上：“現在知道自己天天放瞎屁了吧？什麼話都說。”

“我也不知道你們換人了呀！你披著你兒的皮我，我真是渾皮疙瘩起完了。”

于橋西把東西遞出去，門路地找了自己鞋換上，知道現在這個年輕孩子自己這二十多年的老姐們兒，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半晌，憋出來一句：

“雨啊，你可真是賺大發了！”

何雨：“……我就知道沒個正經屁了，別嚷嚷了，等個幾十天就換回來了。”

于橋西揀了個椅子坐下：“幾十天也行啊，現在讓我變個十幾歲小姑娘我先賣套房子買服然后上街勾搭小伙子去。”

何雨笑：“得了吧你也就皮子厲害，你真年輕的時候也沒勾搭啊，誰敢跟你湊近乎你不跳起來把人給揍地上？”

“那時候是傻，再說也沒錢啊，重點不是勾搭到了誰，是勾搭的過程你知道嗎，年輕，有錢，又穿的漂漂亮亮的，那不是別人來著我？看看這小手，以前沒發現啊，默默一好皮子，隨了你點兒好……手指頭也好看。”

何雨猛地把手從于橋西的手里回來。

于橋西翻了個白眼兒：“的是你，又不是你兒，看把你張的。”

何雨抬手想打：“你還在這兒跟我瞎鬧，今天要不是默默心里什麼都明白，沒把你的話往歪了想，咱倆就得死一個了。”

“行啦，這不是沒事兒嘛，再說了我說的也是實話，今天不知道明天不知道，以后還能不想？等長大了就知道我說的話是對你們兩個都好了，怎麼樣，你們倆聊了聊，說什麼了？”

聽見這句話，何雨泄了氣似的靠在了椅子靠背上。

“這種話你以后別再說了，別跟默默說，也別跟我說，有錢沒錢，上大學我能給的都給，要是有一天覺得沒出國是錯的，想恨，那就恨我吧。”

于橋西恨不能捶死面前這個“小姑娘版”的何雨。

“你怎麼又把自己往里面繞呢？”

“至現在，默默跟我說，不走，不不走，還讓我看看你，看看我那些同事，讓我想想我日子是該往好了奔。”想起一個小時前自己的兒，何雨笑了笑。

看著的表，于橋西“哼”了一聲：“就是個孩子，還傻著呢。”

“你和我當孩子的時候可沒這個勁頭，我是發現了，我兒……至我兒過去十六年說到的事兒沒有沒做到的，說想靠自己的實力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我為什麼不能信呢？”

于橋西撐著腦袋的手腕放了下來，稍微正了一下子：

“這話，不像是何雨能說的。”

“是啊，以前的何雨說不出來。”

孩兒的臉龐過分地年輕，面帶微笑，看了眼之前有人坐在那哭的位置。

“我現在能說出來了，我信我家默默，以后會后悔，現在我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