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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口中姻緣指的是誰, 不必多想，一人一木均是心知肚明。

“沒想到退去仙位后，你倒是做得好大事。”

月老當年在相思樹下悟道, 兩人仙位又同屬姻緣，算有幾分香火，當年關系亦師亦友。

只是天道一統三界后, 仙人凋零，各自離散, 他們二人盡管同萬界，然而出于避諱, 幾乎死生不復相見。

誰也沒想到，萬萬年后終于有了重逢機會, 會是這樣的景。

月老嘆：“你居然與天道關系如此要好了麼？

他打量著老友的模樣。

他記得相思樹以前開的都是灼灼桃花，怎麼現在變傲雪紅梅了？

……哦對, 祇月節是大年二十九，甚至流傳了梅花的習俗。

傲雪梅花盛放, 似乎也在昭示相思樹的決心。

“只是對姻緣的尊重罷了。”相思樹淡淡道，“如你這般玩弄姻緣，遲早會被道心反噬。”

“無需道心懲戒, 時機已到。天道不日就會重臨三界。”

他幽幽嘆道：“……仙道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相思樹對此并不意外。

只有他們這種當年親歷過仙隕紀的老家伙, 才會知道天道到底有多麼強大，想要殺死他的決定又有多麼不可思議。

仙道命數已盡，無論如何掙扎, 結局都不會改變。

“你明知如此，怎麼陪著閻王一起發瘋？”

月老答：“死廟中的三千魂燈，老朽我看了整整萬萬年。每個日暮, 我都會思索，留下我這個守墓者有什麼意義。”

在萬界的新進神使眼中，月老幾乎是個塵封在舊紙堆中的名字，沒有人知道，在角落還有這麼一縷游魂，守著仙代殘存的一切。

正如死廟這個名字，遲早有一天，他也會隨著仙代的一切腐朽死去。

而就是這仙代的老，最終決定燃燒自己的所有，向天道發起極盡所能的最后一擊。

相思樹有心說月老愚蠢，卻又因這道這一面就是訣別，而有些猶豫。

“自你焚毀婚牘、斷絕你親手系上姻緣那日起，你就再沒有回頭路。”

月老是司職姻緣的上仙。

他燒毀天定良緣的婚牘，等于自絕后路。

相思樹給予天道夫婦二人祝福時，便察覺到他們姻緣的不對勁，后面赤心繩的存在更是讓他清楚了況。

月老于他而言是后輩。

在看到對方破舊紅衫上的斷續紅線時，相思樹并非毫無。

但在他看來，事本不至于走到今日這步。

月老牽系天道夫婦姻緣，這本應是莫大的機緣。

月老搖頭笑著嘆息：“老木頭終究還是不懂人心啊。”

相思樹對他的綽號大為不滿，憤怒地搖落一樹梅花。

月老隨手拾起一朵梅花藏袖中，鄭重地向他行了一禮。

“當年種種，不勝激。”

可這次相思樹沒有回應他了，梅花在風中明艷灼目。

月老不由瞇起眼睛，仿佛看到了萬萬年前，他于相思樹下悟道的那日。

當時似乎也是這樣，一片桃花落在他的鼻尖。

于是，醍醐灌頂。

而那日他證道仙，相思樹也沒有任何恭賀之詞，也如此刻般安靜地立在風中。

月老轉向西方而去。

那是黃泉的所在。

*

古墓里，舒窈注視著面前仿佛沉睡的兩人。

看到天道的前，正有一塊看起來有著質的團在有規律的舒張。

“那是我的半顆心臟，通天石的神識就蘊養在里面。”

當時只是碎了通天石的軀，并沒有絞殺神識，因此天道及時拘住通天石即將消散的神識，將它與自己的心臟一同溫養。

沉眠千年，總算讓這顆小石頭擁有了形，假以時日，總歸能重生。

但聽到這個好消息，心中的負擔先是輕松了些許，但跟著又有些畏怯。

“……我還是避避吧。”

覺得通天石復蘇后，不管有沒有記憶，都一定不會想見。

何須避諱，通天石不會怨你，這小石頭和赤心繩一樣，都對你——

天道正要回答，卻忽然想起，通天石與他異同心。

他如此認為通天石，豈不是代表，他也是如此認為？

天道不至于像千年前那樣，再自欺欺人的否認事實。

可要他毫無芥地重新接，卻也絕非易事。

更何況……也未必有這個意思。

天道下心中種種思緒，徐徐道：“也好。”

也好。

短促的二字，恰是他們這段的結局。

接下來二人各自返回軀殼，躲開了復蘇的通天石。

只見一個的小團親昵地在天道指尖，像是棲息的晶蝶。

不過沒聽到小石頭的聲音，似乎因為只是初形，不備這樣的功能。

天道安了沉睡千年的小石頭，對方就又進了自我保護的沉睡中，他將小石頭放于自己心臟里溫養，直到看見這一幕，角落里的舒窈才試探地走出。

“它……問題不大吧？”

“嗯，再有千年便可恢復如初。”

舒窈其實還想知道更多，可更清楚如今的自己沒有權利問那些話，只得將擔憂咽回去。

簡單的流況后，神祇說起正事。

天道悲憫，允許將這小姑娘的軀殼暫時放置于冰棺中，這樣可以保證即使只是煉氣期的.，也能做到不腐，仍如生時。

之后他要去地府誅殺閻王平叛，臨行前說道：“待地府安定下來，你再來尋找原主靈魂。”

舒窈自是應好。

其實也沒什麼否認余地。

天道離開后，這座古墓就顯得格外空冰冷。

他就是在這種地方沉睡了千年之久麼。

索坐在圓臺前，天道為設下屏障，即使是在寒池旁，這里的寒氣也不會傷到分毫。

舒窈握了握手，到自己這副軀殼的實力仍然是金丹期，完全應不到放置在心中的道種。

大概是因為天道已經廢后，剝奪了的神位，所以道種沒來得及發芽就被取走了？

沒有細想這個問題。

對神位沒有追求，金丹期的修為，已經足夠在人間逍遙后半生。

如此說來，倒是與在地球的后半生經歷恰好相同，等將原主魂魄安置回去，再對他們一家做出補償，任務就算完。

唯一的問題是……

金丹期修士的壽元已經足足有六百年。

那該做些什麼，度過剩余的五百余年？

總不能告訴天道，覺得這座墓不錯，就讓自己在這里睡一覺，一直睡到壽終正寢？

舒窈被自己的冷笑話逗笑了。

其實本心而論，這種想法……倒也不錯。

*

天道的平叛堪稱摧枯拉朽。

千年前本就是他被舒窈重傷，才宵小之輩趁虛而，如今壯士斷腕修整過后，自然是堂堂正正的碾之態。

舒窈履行了自己的承諾，趁地府，生死簿一時被蒙蔽，尋回原主舒窈的魂魄，又送歸鄉。

“這是通用的修煉心法，你認真修煉，打牢基礎，待煉氣期五段后，便可前往青州城有劍宗拜師。”

舒窈記得，煉氣期四段是有劍宗門弟子的標準，防止兩千年后標準有變化，特地提高了一段。

若是境界還不夠的話……

舒窈稍稍遲疑，取下自己的單邊耳墜。

——天道送的似乎被他索回了，這是照著記憶中的模樣，請人重新打造的，沒有原版的觀以及諸般神通，但也可堪一用。

在其中注了靈力。

“若是還有問題，你便向掌事出示此，未必會收你門，但返程路費，或者重新拜一師門，還是可以幫助的。”

小姑娘連連點頭，眼底滿是藏不住的欣喜。

誰能想到，自己記憶之停留在死前冰冷嗆人的河水中，結果一覺醒來，就得知自己為仙師所救，更得了莫大機緣。

甚至不敢抬頭看面前的子。

醒來時看過一眼，簡直是神妃仙子般不可直視的貌，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告別了小姑娘一家人，舒窈踏上了旅程。

并非刻意避開有劍宗故人，只是漫漫人生六百年，大家總會有相見一天。

舒窈為自己選擇的路是游歷。

穿越以后，從未好好看過這個世界，如今正想看看，這片天下，究竟是何模樣。

……

舒窈行走人間百年，卻發現地府重新規整之事對萬的影響并不大。

天道無意為已經適應如今時代的生靈重新加上枷鎖。

即使是距離天道最親近的人類，他們也只是知道，曾經屢次作的妖邪被高人重新封印，山海關以北的領土，不再是地。

至于天道，似乎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

在人間行走，鏟除逃當年主要清洗的邪祟余孽，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們。但因為的外表不變，因此極在一地久留。

即使需要面，大多也用了易容，以免驚擾凡人。

這種生活或許是修行，又或許是游歷。

走過凡世諸多國家，從未有哪國令愿意停留，去過的地方多了，甚至撞見了有劍宗派出游歷的隊伍。

領隊的弟子正是蘇雪嫡傳，據他所說，蘇雪如今已是有劍宗掌門，在見到的信后，掌門與神均很想見。

后來倒是也見了一面，可婉拒了回歸宗門的邀請。

待到落葉歸之時，或許會觍回到宗門養老，可現在，仍然不想駐足。

似乎只要步伐不停，某些記憶就不會追上。

如此見，五百年便過去了。

……

驚堂木一拍，說書人嘹亮的聲音過圍簾飄了出來。

“上回書說道，萬萬年前年前，天地混沌，乾坤未分，妖族.大地，人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混沌青蓮憐惜凡人，于是孕育了一顆先天道種，即為天道……”

戴著市笠的子步伐不由微頓。

遲疑了一瞬，還是挑開門簾，走進門堂要了壺茶水，默默聽說書人神采飛揚的說書。

有人注意到了這個面容遮得嚴嚴實實的子，尤其對方形窈窕，更生出了窺探之心，可奇怪的是，他生出這個念頭的下一秒，就忘了這個子的存在，好似從沒有這麼個古怪的客人進來一樣。

子坐在角落的茶桌旁，不不慢地啜飲杯中茶水，安靜地聽說書人講述故事。

在他的口中，天道是重振三界秩序的神祇，五百年前人間大，就是由他出手平定的。

茶客們聽得聚會神，這種傳說話本，在茶館中最是歡迎。

有客人問道：“那天道如今呢？”

說書人早有準備：“他老人家平定三界之后，就深藏功名，重新閉關，只待下次三界浩劫，再出手重造乾坤。”

茶客們這才滿意，又聽得爽快的人，甚至給了說書人不菲的打賞。

說書人眉開眼笑之余，又是振不已。

“這里卻還有一個典故。”他賣了個關子，“諸位可知，祇月節的來歷，包括新人必要準備梅花的緣故？”

“似乎是月老牽線之日？”

“不對不對，是相思樹一年一度的盛放時吧。”

“俺記得好像和哪位仙人有關……”

子啜飲作微頓，果然，臺上的說書人拉長了語氣：“各位客卻是猜錯了，真正的祇月節來歷，恰恰也與天道大人有關。諸位可知，天道大人亦有妻子，乃是天后？”

“……嗯？”

“有天后麼？”

“俺老家那里好像沒有的香火供奉。”

“沒有就對了。”說書人對那名茶客重重點頭，“這里面，還有一段曲折！”

子重新低下頭，啜飲杯中茶水。

此人便正是舒窈了。

壽元將盡，自覺天下無可歸之，便重新回到青州城中，沒料想居然能聽到有人傳唱天道故事，尤其里面居然還有的存在，不頗為嘆。

就在此時，茶館小二走到桌旁，恭敬地呈上一。

“客，有人托我將此轉給你。”

第一反應是警覺。

設下靈，若是普通凡人，沒有的允許，絕不可能察覺到的存在。

而剛才探查過，茶館店小二只是毫無靈力的凡人罷了。

但仍然平和問道：“誰拜托你的？”

可也沒什麼好怕的。

五百年的風風雨雨，早已令無論面對任何事，皆可平淡之。

微笑的小二在聽聞這個問題時，神恍惚了一瞬：“是……誰呢？”

舒窈心中搖頭，以靈確認小二并無大礙后，決定之后自己調查此事。

“將那件給我吧。”

小二珍視地捧上一。

舒窈原以為自己見到任何事，心境都不會再起波瀾。

可在看到這件時，的眸卻不由凝住了。

有著濃郁靈氣的樹葉，安靜地躺在眼前。

——相思樹葉。

那麼，是誰為送來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