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打擾到顧正卿， 沈珩并沒有立刻走上前，等話題換了一個后，他才神自然的走了過去， 將外套披在了顧正卿上。

寒風被擋住，顧正卿仿佛能覺到外套上傳來的融融暖意。

他攏了攏外套，隨口問道：“你怎麼用了那麼久時間？”

沈珩的表看不出一破綻， “有點不太記得路了， 所以多花了些時間。”

顧正卿笑了笑， 沒有多問。

兩人又在墓碑前呆了一會兒。

顧媽媽去世前，顧正卿跟的非常好， 如今天人永隔，顧正卿回想起過去的那段時，角控制不住的勾起弧度。

就像顧媽媽從沒離開過他那樣， 顧正卿毫不顧形象的盤坐在墓碑前，和媽媽絮絮叨叨的聊天。

等離開時，沈珩看著顧媽媽的墓碑，在心里說道：“您放心吧， 我一定會照顧好他的，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哥哥到傷害。”

“還有，沒有早點跟您打招呼，真是抱歉。”

顧正卿沒有注意到這些，還以為沈珩只是回頭又看了眼墓碑。

明明來之前心有些沉重， 如今卻輕松了不，那種親人離世的孤獨， 因為沈珩的存在徹底煙消云散，至于顧家那個泥潭， 他已經徹底拋之腦后了。

回去的路上，沈珩一邊開車，一邊過后視鏡去看顧正卿。

前幾次顧正卿還沒發現，但次數多了，顧正卿想不發現都難。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干嘛看我啊？”

沈珩頓了下，輕聲說道：“我……我剛才聽到了，你和阿姨的對話。”

這句話太過沒頭沒腦，顧正卿愣了幾秒，才意識到沈珩話里指代的是什麼。

他其實跟媽媽聊了特別多，但值得沈珩重新提起的，便是那件事了。

看著沈珩的神，顧正卿神溫，搶先說道：“沒關系的。”

沈珩聽到這話，眼底的緒翻滾著，又很快被顧正卿的溫了。

能夠遇見顧正卿，真是他此生最大的幸運。

過去的很多事他沒法釋懷，也不想重新提起，面對著顧正卿的時候，他更是有種難以啟齒的緒。

若顧正卿知道了，會怎麼看他？

會覺得他不好嗎？會生他不告而別的氣嗎？

但沈珩此時放下了那些顧慮，在顧正卿溫的目下，他心平靜的回想起了過去。

或許有些事他沒有辦法原諒，但不再以此來折磨自己。

而且他相信顧正卿，相信顧正卿對自己的喜歡，不會因為這些事改變對他的看法，甚至離開他的。

心里沉重的石頭消失了，沈珩邊回憶過去的事，邊對顧正卿說道：“你應該見過我媽媽，或許你對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覺得是一個有些神經質，瘦骨嶙峋的病人，但其實原來不是這樣子的。”

“我沒有其他親人，從小便跟媽媽相依為命，所以我很依，盡管他發病的時候，對我……并不好。”

顧正卿從這個停頓中察覺到了很多晦的意思，心被揪了一下，疼得厲害，但他并沒有開口打斷沈珩。

“雖然小時候日子過的并不好，其他小朋友有的，我都只能眼饞，從來不敢奢，還會被欺負，說起來，我和哥哥相遇，就是因為那些年級長的欺負我。”

“那時我什麼都沒懂，也沒有奢過那個缺席我生命十幾年，從來沒有承擔過責任的男人出現，本覺得我有了爸爸，就不會再被欺負。”

“但媽媽的病越來越嚴重，最后到了病膏肓的時候，媽媽也沒有朋友，沒有和祖父母聯系過，所以在簽病危通知書時，醫生很為難，也許是為了解決麻煩，或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吧，那個男人出現了。”

“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很有錢，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我的時候，眼里不帶任何溫，仿佛我只是阻攔他的一塊絆腳石，但我沒有辦法表現出對他的厭惡，因為他出錢幫媽媽治病，若是沒有他，媽媽就沒有辦法活下來了。”

沈珩的語氣很平淡，但顧正卿的目仿佛穿過了時間回廊，看到了那個低頭站在醫院走廊上的小男孩。

他過早的了解了人世界的殘酷，在最天真無邪的年紀，被迫抑自己的緒，像個大人那樣將作為砝碼，考量著周遭的一切，以求媽媽能夠得到更好的治療。

過分的早背后，往往代表著難以承擔的苦難。

但沈珩始終是一個人，用稚的肩膀獨自支撐著，沒有人幫他，沒有人心疼他。

顧正卿想抱抱沈珩，但沈珩正在開車，他也怕會打擾到沈珩的思緒。

沈珩的狀態反而比顧正卿好很多，他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有緒的說道：“媽媽的病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在臨死之前，將我托付給了那個男人。”

沈珩至今還能記得那個畫面。

媽媽已經了像，盡管原來是個非常漂亮的人，但現在面枯黃，瘦得只剩下了單薄的骨架，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看著十分恐怖。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死的盯著那個男人，眼神復雜到沈珩看不懂，用盡最后一力氣，將沈珩的手遞給了那個男人。

或許，在為自己的兒子打算，但沒有看沈珩一眼，最后留給沈珩的只是一個側臉。

那是沈珩對媽媽最后的印象了。

沈珩當時只是一個小孩子，無法獨自生活下去，但人就算再小，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沈珩不想跟那個男人回去，并且逃了出去，但他太弱小了，沒有能力躲避男人，在小巷子里被抓住了。

他當時正在給小貓喂食。

小貓是他和顧正卿共同發現，他總覺得小貓跟自己很像，所以格外對小貓好。

沒想到因為他這個舉，害死了那只孱弱的小貓，他也沒能跟顧正卿打聲招呼，就被扭送到了國外。

“抱歉哥哥，我應該早點跟你講的，這樣也不至于不告而別。”沈珩接著說道：“我被強行送到了國外，畢竟一個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子，會影響那人的形象，進而影響到公司。”

“自始至終，我都覺自己像塊垃圾，那個男人沒有辦法舍棄我，只能將我丟的遠遠的，讓我自生自滅，最好一輩子都不會出現，這樣就不會影響到他了。”

“在國外時……”沈珩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很想念哥哥，非常想回來看你，但手里沒有錢，只能拼命打工，可我回來的太晚了，那時阿姨正好去世，我看著你坐在廣場的石碑下，了小小的一團，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之前我一直不敢見你，是因為我對你的心思變了，我沒有臉見你，但在那個時候，我很想陪陪你，沒有想到你暈倒在了雕像下，是我將你送到了醫院。”

這件事顧正卿也有印象，再次醒來，他已經躺在醫院里了，之前他一直以為是好心的路人見他昏倒，將他送到了醫院，沒有想到那個人竟然是沈珩。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沈珩一直在默默守護著他，而他卻什麼也沒有做，明明沈珩心如此痛苦，他卻從來沒有幫他分擔過。

沈珩卻表現的無比淡然，接著說道：“其實把我強行送出國的那個男人，你也知道他，就是永源地產的董事長，沈鶴年。”

“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看畫展時，看到了一幅畫嗎？你是媽媽畫的，在我出國后，媽媽之前畫的畫都到了沈鶴年手里，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捐了出去，還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名字寫在捐贈人上面。”

說到這話時，沈珩的語氣越來越冷。

他已經擁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對沈家的家業一點也不在乎，更不想去繼承永源地產，更不愿意再次見到沈鶴年，但媽媽的東西他必須要拿回來。

沈珩的思緒轉了一圈，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顧正卿一直沒有出聲。

他回過頭來，看到顧正卿的眼睛蒙著一層水霧，鼻尖泛著病態的紅，臉上哭得漉漉的。

顧正卿一向堅強，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出脆弱的一面，在沈珩記憶中，也很流淚。

他的心猛地揪了起來，立刻將車停在了路邊，手足無措的看著顧正卿，問道：“哥哥，你怎麼了？”

他話還沒說完，懷里便多了一個的軀。

顧正卿摟著沈珩的脖子，不停的流淚。

沈珩也意識到了什麼，像安小孩子一般，輕輕拍了拍顧正卿的背，語氣溫地說道。

“那一切都過去了，如今跟哥哥在一起，我覺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