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的遲越注意到又跟塊木頭似的呆住了，停下腳步，問：“愣著干嘛？”

溫降被他一催，心頭的那跟著破滅，趕掉鞋子，換上拖鞋，輕輕把后的門帶上。

他家的地面很干凈，大理石可鑒人，漂亮的金紋路映著玄關頂部弧形的水晶燈，顯然不應該被的鞋子弄臟。

臺階下整齊地排著幾雙球鞋，應該都是遲越的，看得出有專人打掃家里的衛生。

溫降直起來，亞麻底的拖鞋走起路來不會咯吱作響，進門后也沒有東張西，自覺走到遲越后一米的位置站定。

遲越瞥一眼，這才往餐廳走。

眼角的余注意到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仿佛被一條無形的繩子栓到了他上，長了尾似的。

島臺上的玻璃壺里還有水，遲越給自己倒了一杯，問：“你喝嗎？”

溫降第一時間搖頭：“不用了，謝謝。”

遲越不置可否，仰頭喝完水，把杯子擱到一旁。

一杯冷水澆下去，胃里的灼燒緩解了一些，他想了想又問：“會做飯嗎？”

溫降這次點了點頭。

遲越也不跟客氣，都把人帶回家了，總得給找點事做：“那你幫我煮點東西吧，什麼都行，我去洗個澡。”

“……好。”溫降答應下來。

他們一放學就去KTV了，喝了不酒，應該是沒吃晚飯。

遲越聽應下，正準備走，又收回腳步，想起來提醒：“你要是了，也給自己做點。”

要不然就這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估計就是死也不敢有作。

溫降心頭微，抬起眼簾看他，嚨里卻發不出聲音，連一句“嗯”都說不出來。

遲越轉頭避開的視線，繞過中島往客廳的方向，中途卻聽邁著小碎步跟了上來，輕聲問自己：“可是，我現在做飯……不會把你爸爸媽媽吵醒嗎？”

他的腳步驀地一頓。

溫降不知道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只是跟著他停住。

等面前的人重新拾起步子，他的語氣讓人聽不出異樣，只回答：“我家沒人。”

“哦……”溫降松了口氣，老老實實轉回去。

遲越家的廚房很大，而且有兩個，臺面都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連鍋和調料都看不見。

溫降只好挨個打開櫥柜和屜尋找要用的東西，幾乎有些暈頭轉向，最后總算在那面與墻連一片的形門后找到嵌式冰箱，此外還看到了蒸箱烤箱之類的大型廚，都不會用，只能默默關上。

冰箱里有不新鮮蔬果，冷凍柜里更是滿滿當當，但只會一些簡單的家常菜，又沒時間給他煮米飯，只能下掛面。

之后怕單純的掛面不夠富，還煎了蛋，炒了一點洋蔥牛做澆頭。

然而即便如此，溫降把那碗面端到餐桌上時，還是覺得太寒酸了。

他家的餐桌長到可以坐八個人，足夠農村擺流水席，現在卻只有一碗面。

可已經來不及彌補，才盯著桌子看了兩秒，就聽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做好了？”

溫降沒聽見他洗完澡出來的靜，猛地轉過臉，差點被這聲嚇得后退兩步，之后才心有余悸地沖他點點頭。

遲越看出被自己嚇到，奇怪地皺了一下眉，在餐桌邊坐下，把頭發的巾丟到另一張椅子上。

他的黑發還著，側臉廓峻，一如雨水洗過的崖上青松，額前碎發在眉眼間落下影，是攏著蒙蒙霧靄的山間林泉。

那件沾滿了KTV里煙酒味的衛已經換下了，現在只穿了件簡單的黑T恤，把他的骨架映更纖細，放在桌上的手臂白皙，能看見手背上淡青的管。

溫降看他手拎起筷子，不由張地咽了咽口水，怕他覺得不滿意。

但遲越看到那碗面一句話也沒說，只是低下頭來安安靜靜地開吃。

他握筷子的姿勢不是很標準，簡直像小孩子，但手又分明是人的手，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干凈整潔，跟那些留著又臟又長指甲的混混不一樣。

說起來……不論是他的外表還是氣質，都跟混混沒有半分相似，完全是教養良好的公子哥。溫降想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跟森駿混到一塊的，還給他們這麼多錢。

想得走神，就這麼站在原地盯著他瞧。遲越還沒吃兩口就被看得渾不自在，只好放下筷子，沒話找話：“你不嗎？”

溫降搖搖頭表示不。下午吃了兩碗餛飩，雖然不多，但現在還能堅持得住。

好不容易想到的話題瞬間結束。

遲越轉頭看一眼，發現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就這樣在餐桌邊站著，像是腳底下生了膠。

他覺得尷尬，但不知道該怎麼辦，抓了抓漉漉的頭發，瞥了眼正對面的位置，讓坐到那兒去顯然也很奇怪。

最后只能示意：“你去沙發坐吧。”

溫降聞言，也反應過來，如獲大赦地離開。

客廳頂部做了挑空設計，近三米的螺旋吊燈從二樓懸掛下來，把整棟房子照得明亮。溫降坐下時，注意到他家的沙發尤其寬，說有一米二，完全可以當做單人床用，要不是客廳空間足夠大，放在這里會很擁。

當然不能攤開手腳在沙發上坐一通，屁只挨著高檔皮的邊緣，背后空出一大截，坐得端端正正。

眼下無事可做，餐廳那頭又安安靜靜的，溫降才抬眼一點一點觀察起他的家：沙發正對面是大理石背景墻，下面嵌著電視和壁龕，壁龕里卻空空，只有裝飾燈帶映在茶玻璃上的芒，沒有擺件、獎杯或是全家福。

一旁的單人沙發上放著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和枕頭，溫降不確定這是不是給用的，思索片刻后，移開視線向客廳右側的落地窗看去。

窗外是夜，庭院的樹木在燈影幢幢的玻璃上晃著，和坐在沙發上的影子重疊起來，像是也在晃。

溫降隨后發現院子里還有個下陷的大坑，看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應該是游泳池。

就像韓劇里一樣，那種帶泳池的大別墅。

果然是富二代啊……不唏噓。

就這樣坐著胡思想了一會兒，遲越吃完面從餐廳出來。

溫降下意識起，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遲越被自覺得異常的作看得側目，只好轉回去，提醒：“你不用收拾，明天阿姨會過來。”

溫降已經把碗端起來了，聞言愣了愣，卻還是沒放下：“洗一下很快的，只有一個碗……”

遲越無言以對，拿巾了頭發，想起來告訴：“家里有洗碗機。”

溫降“哦”了聲，轉進廚房，心下不解：只有一個碗為什麼要用洗碗機？

更何況還不會用，有研究開關的那些功夫，十個碗都洗完了。

只是彎腰倒垃圾的時候，才發現碗底除了湯，滿滿都是洋蔥和青菜，一不，顯然是他挑食剩下的，便默默把“不吃洋蔥和青菜”記在心里。

遲越看著忙活來忙活去的背影，煩躁地輕“嘖”了聲，轉離開。

想干活就干吧，他本來也不是做慈善的，就當在抵債了。

……

遲越刷完牙出來，溫降也把廚房整理好了，所有的東西都歸置回原位，臺面再次變得空無一。

只是事一做完，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再次變得局促，手跟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已經是凌晨一點，按理來說早就應該睡覺的，可是不敢問，只能慢慢靠近沙發。

遲越察覺到這條小尾又跟過來了，深深嘆了口氣，抬頭看一眼。

這一眼才發現上竟然還是那套臟兮兮的校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工地上打過滾，袖口更是被哭調盤，深一塊淺一塊的，不由挑眉：“你還不去洗澡？”

溫降聞言，差一點就點頭了，但想到這是他家的浴室，自己進去用不合適。今天沒宿街頭就已經很激了，不能要求太多。

想到這兒，正準備開口謝絕，視線對上他蹙起的眉心，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他剛剛那句話好像不是一個問句，而是在催去洗澡。

可問題是，他為什麼想讓洗澡呢……？

還是說洗完了澡，他就該做什麼了？

溫降的瞳孔微震。

再想到他之前說家里沒人，只有他們。

那豈不是說明，他想干什麼都行？？

溫降剛剛滿心想著做飯，完全忘記了這一場危機，這會兒害怕都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遲越本來只是很簡單地提個醒，誰知道聽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變換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只剩驚懼。

他被這眼神看得發，回過神想了一圈，才記起晚上只背著一個書包，估計是沒帶換洗服，便站起：“你等一下。”

客廳一側有一間很大的儲藏室，遲越推開谷倉門，進去找了一圈。

最后在柜子深翻出一個全新的禮盒，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竟然是睡。

遲越臉上的表倏地冷了下來，盯著禮盒上刺眼的紅玫瑰圖案，結艱地向下滾。

說也是四年前了。

畢竟不會有那麼不長眼的人，給死人送禮，多晦氣。

等再站起，他已經沒了應付的心，關上門，遠遠地把東西丟到面前的沙發上，語氣生：“門口右轉是客房，里面有浴室，你晚上就睡那兒。”

睡禮盒的包裝很，砸在真皮沙發上“砰”的一聲響。溫降被嚇得抖了一下，抬起頭來，發現他突然變得奇怪，像是在對誰生氣。

邊的那句“那你睡哪”不敢問出口，轉了兩圈便咽回了肚子。

遲越代完，看依舊一不，開口時的語氣更差：“還不快去？”

溫降逆來順慣了，聞言只是輕抿了抿，垂下眼簾，彎腰抱起那套睡，繞過他離開。

……

浴室里的盥洗用品很齊全，水溫也合適，噴頭落下來細的水柱，打在上輕又不失力道。白霧很快把整個淋浴間包裹起來，像一座安全的島嶼。

這是溫降這輩子洗過的最舒服的一次澡，但的心頭沉得發悶，高興不起來。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顧今晚的經歷，卻始終像隔著一層霧般顯得不真實，也像隔著一層霧一般，完全沒辦法理解遲越這個人。

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要不然怎麼會真的把帶回家呢。

溫降想著，指尖無意識地在霧蒙蒙的玻璃上畫出一個問號。

頓了頓，想寫出他的名字，又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遲越到底是哪兩個字。

只得作罷。

客房的床頭有一個電子鐘，等溫降換上的真睡，吹完頭發，鬧鐘上的數字顯示1:47。

睡很舒服，在皮上幾乎會像流水一般流淌，溫熱干燥的發在頸間挲著，和傍晚時的相比，已經好了不知道多。

房間里安安靜靜，沒有聲音。溫降著門聽了一會兒，發現門外也一片寂靜，遲越完全沒有要過來的意思，也沒出聲喊。

仍有些不放心，猶豫片刻后，打開門往外看了一眼。

原本燈火通明的客廳已經漆黑一片，完全不見遲越的影子。

溫降深深松了口氣，重新關上門。

頓了頓，又把門從里面反鎖上了。

作者有話說：

PS：小說純屬虛構，其中的人行為請勿效仿，如在現實生活中遇到困難，請撥打電話報警求助。

ps：畢竟在現實生活中遇不到遲越這樣的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