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溫》第58章 降溫

春節過去, 一切照舊,家里的裝飾也沒有撤去,就這樣喜氣洋洋地掛著。

等到大年初五, 寒假就只剩最后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數學家教也回來了, 兩人便收起了之前過年時松弛的狀態,重新回到高三生的份上來。

三個小時的課結束后, 家教老師把水杯裝進自己的帆布包,問:“你們什麼時候開學?”

“二月九號, 元宵節過了之后。”溫降回答。

“四月就又要選考了是吧?”對方又問。

“嗯, 過幾天就要報名了。”遲越點點頭。

“那你最后這個學期數學應該還是我來帶吧?容雖然都教完了, 但是復習怎麼也得幾個月吧,價格就跟之前一樣,一節四百。”對方道。

遲越本來已經想開口答應,聽到最后這句,才想起錢的事,微微抿起線,心里快速過了一遍賬。

最后只慶幸他們之前是按周結算費用的, 上個學期和寒假剛開始的那周學費都已經打給了,一次兩千八,說也轉了八次。

他這才后知后覺這是筆巨款, 要是下學期從二月初開始, 一直到六月高考結束,四個月下來,學費豈不是得四萬多。

遲越這輩子還沒為錢煩惱過, 這會兒卻顯得捉襟見肘, 一瞬間涌上來的覺讓他覺得很荒唐, 間微微發,最后回答:“課還是要上的,但都到復習課了,還需要每天上三個小時嗎?”

“那倒確實沒這個必要,你自己看,或者我們隔天,或者調一次兩小時。”老師回答。

遲越思索片刻,輕聲道:“那就改二四六吧,還是三個小時。”

“行,那開學之后我們時間就調回來了吧,還是下午五點到八點?”對方說著,拎著外套站起

“嗯。”遲越應下,送到門口。

雖然才四點多,天已經有了幾分沉的味道,兩人喝了點牛休息了一會兒,又簡單做了點炒飯吃了。

李阿姨在大年初一那天就告訴他們從遲家辭職的事了,臨走前來還特意來別墅探了他們。

遲越當時著急,恨不得把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翻出來給帶回老家,鐘安妮耿耿于懷的那幾盒燕窩花膠當然不例外,還有樓下酒窖里的什麼茅臺酒,兩個小孩全塞包里了,讓帶回去給吃。

李阿姨當時笑著罵他們胡鬧,然而臨走時還是不免掉了幾滴眼淚,囑咐遲越好好念書,到時候考上大學,也讓見識見識錄取通知書長什麼樣,又轉頭抱了抱溫降,“溫溫”“溫溫”地喊了好幾遍。

而從那天之后,家里就再也吃不到李阿姨的手藝了,做飯了他們兩個人的事,每天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今天做什麼”,決定好之后便一塊兒窩沙發上用外賣件點菜。

遲越的廚藝也眼見著從門到練,溫降這天晚上沒給自己安排什麼學習任務,看了會兒小說就回房間洗頭洗澡。加上現在只學語數英,每天任務都很輕松,第二天還賴了會兒床,八點鐘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做好早餐了。

雖然只是簡單的培炒蛋和烤吐司,還切了兩個橙子,但畢竟不用自己手,吃起來格外的香。

早飯吃完,溫降把盤子放進洗碗機后,拉開客廳的窗簾,搬著小板凳在落地窗前坐下,一邊曬太一邊英語早讀。

遲越卻不好好學習,趿拉著拖鞋在家里走來走去,翻箱倒柜地找著什麼,惹得頻頻回頭。

等他第三次路過后,溫降總算忍不住好奇,起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往一個大紙箱里裝東西,一排一排全是卡帶,還有他之前買的一大堆花里胡哨的手柄,基本連包裝都沒拆開過,就放在家里當裝飾品。

溫降下意識問他:“你干嘛?”

“這些游戲和掌機都不怎麼玩了,太占地方,打算賣掉。”遲越回答。

“賣掉干什麼,你留著收藏不是好的嗎?”溫降說著,開他的箱子看了眼,在五的joy-下翻到一個紅的馬里奧手柄,又翻到一個皮卡丘的,疑道,“這些不是很好看嗎?”

以前聽到這些“玩”的價格,總是會出一副無法理解的表,還是第一次開口承認他的審。遲越被逗笑,了一把的臉,調侃:“你可真是財大氣啊,這也收藏那也收藏,你知道這些東西賣了值多錢嗎?”

“多?”溫降頓時來了興趣。

“掌機倒是不值錢,不過卡帶保值,森和健環最近炒得高,加一起快兩千,還有第三方手柄,大部分都是限量發售的,這一筐加起來應該有一萬吧。”遲越給分析。

溫降跟他在一起久了,已經覺得一萬不算什麼錢,睜大眼睛問:“那確實很有收藏價值啊,你還賣了干什麼?”

“今年九月都要走了,這麼多東西放著不是浪費嗎,萬一家里遭賊了怎麼辦?”遲越反問。

“也是,”溫降這才想起他們都要去讀大學了,第一時間被他說服,“那你還有什麼想賣的嗎?我幫你一起收拾。”

“你就歇著吧,我都收得差不多了,”遲越說著,沖輕一挑眉,“到時候要真賣出去了,錢都轉給你。

“嘿嘿,好。”溫降也不跟他客氣,難得聽他提起錢的事,沒坐一會兒,就想起他們之前借給敖飛建的一萬塊,都過去十多天了,他說過了年就給他們還一點,剛好打電話問問。

不知道為什麼,溫降撥通他的電話時,竟然有種包租婆催人收租的覺,讓人覺得有點好笑。

對面過了一會兒才接起來“喂”了聲,清了清嗓子,正道:“是敖飛建嗎?”

話筒里有兩秒鐘的靜默,認出的聲音后,想也不想就掛斷電話。

留下溫降錯愕地聽著手機里傳出的“嘟嘟嘟”的忙音,回過神來,氣得重重一拍大

“怎麼了?”遲越被作嚇了一跳,想知道這樣拍自己疼不疼。

“敖飛建他敢掛我電話!氣死我了!”溫降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幾乎嚷嚷起來,一邊馬不停蹄地打第二個電話。

遲越聞言,這才想起自己還有落在外的一萬塊,默默把箱子關好,關注著那邊的向。

電話振鈴了大半天,總算又接起來,敖飛建已經完全沒有那天打電話來哭爹喊娘的影子,答不理道:“要錢是吧,找周靜去,我跟早分了,費跟我沒關系。”

“什……”溫降氣結,第一時間按下電話的錄音鍵,起去找那張欠條,一邊道,“可是欠條上是你簽的字,你要是不還錢,信不信我去法院告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沒說不還,你就打電話給周靜嘛,我跟說了這錢來還,也同意了,”敖飛建煩躁地嘖聲,把煙咬在里,低頭去找通訊錄,“手機號我現在報給你,以后這錢你就找要,跟我沒關系了。”

溫降還頭一次見變臉這麼快的人,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筆錢肯定是他用什麼辦法賴給生的,遭了這種罪不說,到頭來連醫藥費都要自己還,簡直壞了。

所以等他一連串報完號碼,也蓄好了力,用盡畢生所學的臟話罵他:“敖飛建,你這個狗日的人渣!總有一天出門被車撞死!”

對面也沒料到堂堂全校第一還會罵人,握著手機愣了一下,直到又罵他不得好死遭雷劈,才匆匆掛斷電話,心跳得有點快。

這頭遲越也被這句“狗日的人渣”聽愣了,緩緩走近沙發,湊近研究小怪似的盯著看了好久,末了好看地失笑:“想不到啊,你還會罵人?”

溫降重重給自己順了口氣,回答:“罵人怎麼了,我還沒發揮好呢,敖飛建這個孬種,這麼快就掛電話,就該罵死他!”

“他要賴賬是嗎?”遲越笑著順順的背,俯把茶幾上的水杯遞過去。

溫降咕嘟咕嘟喝完了水,把杯子還給他:“豈止賴賬啊,他還要讓周靜還錢,瘋了嗎?剛做完手,上哪兒湊錢啊?”

遲越聞言,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片刻后問:“那這錢你還打不打算要了?”

“我……”溫降張了張口,轉頭看他一眼,糾結地擰起眉心,“可憐的,可是錢是我們的,那天能給墊手費已經很好了,總不能不要了吧?”

更何況那個人是周靜,要換了別人,沒準還會心一些。

“那你看著辦吧,要不要都無所謂,別生氣就行,為這種人不值得。”遲越又拍拍的肩膀,起把那一箱子卡帶搬去前廳。

留下溫降猶豫了大半天,深吸了一口氣,找到剛才的錄音,記下號碼撥通。

“……喂?”對面接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溫降聽到的聲音,和記憶里囂張跋扈的印象完全不一樣,沒有什麼氣神,嗓子開口:“是敖飛建讓我打電話找你的。”

周靜那天從醫院醒來后就知道那天幫費的人是誰了,眼下認出的聲音,沉默片刻后,聲音沙啞地回:“我手頭只有兩千,一會兒就轉到你這個手機號里,剩下的下個月再還。”

溫降愣了愣,沒預料到這麼干脆,和剛才毫無擔當的渣男形鮮明的對比,本來只想冷漠地應一聲“哦”便掛斷電話,卻不控制,問:“你真跟敖飛建分手了?”

那頭默了一下,應道:“嗯。”

溫降眼睫微,猶豫兩秒,提起語氣告訴:“這錢你其實不用還的,敖飛建借錢的時候打了欠條,還錢的義務不在你。”

幾秒后,電話里傳來輕輕的話音:“你跟我說這個干嘛?”

話里的意思微妙又復雜,但溫降聽懂了,一時陷沉默。

確實,不管是誰,有人能把這錢還上就行了,沒必要跟說這麼多。

甚至比起敖飛建,周靜看起來還要靠譜一些,還上錢的可能更大。

那頭的人聽不語,自嘲地笑了笑,又道:“你應該很看不起我吧,之前在學校里裝得了不起,實際上就是一個爛貨,被男人搞進醫院,還要自己出手費……

“哪比得上你啊……全校第一名,找到了遲越這樣的男朋友,還能考上大學。”

溫降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個,下意識蹙眉。

在遇到遲越之后,幾乎不會主去回憶之前那些痛苦的經歷,那太多了……長到這麼大,已經學會了怎樣忘,至不會讓自己想起。

可眼下周靜揭開傷疤,溫降想到那個灰沉的午后,那個淋淋的“婊.子”,頸被一看不見的力道輕輕扼住,竟然到久遠的惡意,覺得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真是無藥可救。

閉了閉眼,反問:“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本不會遇到遲越,憑我自己也能考上大學。”

“……我知道,”周靜低下頭來,聲音更啞,安靜良久后問,“你想讓我跟你說對不起嗎?”

的話題轉得太快,溫降條件反地皺了一下眉,語氣也帶上了刺:“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嗎?”

在那個遙遠的四月,看起來那麼洋洋得意,沒想過有朝一日,周靜會開口向自己道歉。

兩邊再次陷寂靜,直到遲越端著重新倒滿水的杯子過來,看握著手機一言不發,擔憂地問了句:“怎麼了?”

幾乎是他的話音才落,電話里便傳來一聲啜泣,周靜抑許久的緒總算崩潰,咬著點點頭,發出一個“嗯”的鼻音。

溫降手背霎時起了層皮疙瘩,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只是下意識把聽筒離遠了一些。

周靜的話在泣中變得斷續,但的確是在道歉:“對不起,我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你……我以前真的太傻,也太壞了……要是我也能有你這樣的腦子就好了……溫降,我真的很羨慕你,明明你家跟我也差不多,怎麼我就不能像你一樣呢……”

溫降聽到這兒,垂下眼簾,煩悶地輕抿干燥的瓣。

像是陳舊的惡疾突然松,幾乎有要連拔除的傾向,牽起口的陣陣鈍痛。聽著的哭聲,眉心不適地擰,想要捂住耳朵。

但最后只輕吸了一口氣,讓肺部流微涼的空氣。的聲音聽起來清晰又冷淡,告訴:“你才十八歲,話不用說太早……”

話音到這兒微頓,才又補充:“以后不要再跟那些人渣來往,找個工作養活自己,會好起來的。”

周靜聽到這句,哭到一半的眼淚再次決堤,抖著應了個“嗯”后,低聲道:“……謝謝你,那天還愿意幫我。”

溫降言盡于此,已經沒有更多力和談,只回復:“掛了電話之后,記得把錢轉過來。”

“……好。”應下。

放下手機,溫降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最后轉把臉埋進遲越的口,手抱住他。

遲越環住的肩膀,的長發,輕聲問:“都說什麼了?”

溫降安靜地抱了他一會兒,聲音已經完全沒有剛才的鎮定,聽起來懨懨的:“剛才跟我道歉了。”

遲越也下意識皺眉,問:“那你怎麼說?”

“我沒說什麼,”溫降一歪腦袋,枕上他的小臂,仰頭看著他,“不管說什麼,我都不可能原諒的。”

頓了頓,又悶聲道:“但是,好像真的變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次手……”

變了很多,跟你有什麼關系?”遲越看出還在糾結,手撥開臉上的發,道,“你們以后再也不會有集了,道歉就道歉吧,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也是,”溫降一點頭,片刻后,打起神強調,“我早就向前看了。”

迅速恢復斗志的樣子很可,遲越的眼底浮現笑意,手拍拍的肩膀,提醒:“所以趕起來吧,英語書背完了嗎?”

“……還沒。”溫降鼓了鼓臉,從他懷里支棱起來。

作者有話說:

和老公隨時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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