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是程若緒一生中最難熬的下午。

直到聽力播放了好一會兒，意識還在飄忽不定。盯著眼前的試卷，握筆的手遲遲未，腦袋有一小段時間是空白的，然后，又反復地回憶起江予臨別時說的話。

“我考場又不在這里。”

燥郁的緒蔓延了整場考試。直到作文最后一個字落筆，才意識到，眼睛酸得非常厲害。

考試一結束，立馬想到了聯系江予。

好朋友簡怡坐在同一個考場，此時正向這邊走過來。生的大框眼鏡將臉幾乎遮掉一半，眼睛很圓，長得十分可。

“程二緒，你是怎麼回事？下午都快到開考時間了也沒見你人影，問了和你住在一個酒店的周佳，們又說你準備提前來考場，沒跟們在一起。”

“本來想早點來的，被一點事耽誤了。”若緒收拾好書包，挎在肩上。

“你也太浪了，我差點跑出去給你媽打電話你知道嗎。”

若緒會到了好友的擔憂，卻不想就這個話題深流下去。此時，滿腦子里都在想另一件事。

“對了，可不可以借我你的手機？”

簡怡一臉驚訝，“你手機沒帶？”

“弄丟了。”

徐思佳把若緒困在酒店時，察覺到生試圖打電話求救，直接將的手機往窗外扔了出去。

“我就說你二吧，考個試還能把手機弄丟了。”簡怡碎碎念著，把自己的手機遞來。

若緒剛打開手機撥號鍵盤，拇指卻木然地停在了按鍵上。

“簡怡，你有沒有……江予的電話？”

乍聽到這個名字，簡怡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江予？”

江予是一中最讓老師們頭疼的問題人，煙打架談。對比起來，自己這種一天到晚看書刷題的老實學生，簡直跟對方上的不是同一所高中。

“沒有，”簡怡疑地看著，“你是準備聯系他嗎，你認識他？”

若緒怎麼會認識他？

高中三年，若緒甚至沒有在公共場合和江予說過一句話。

若緒聽到好朋友的提問，愣了愣，表幾不可查地暗淡了下去。

“我得問他點事，算了，我再想辦法。”

出了考場右拐，是公站臺。路上簡怡在說著下午的考試，程若緒心不在焉地聽著，視線不停地搜索著四周可能認識江予的同學，滿腦子都是那個人。

突然，一個染著栗的大波浪、左手臂畫了道十字架紋的生走到兩人面前，上下打量了程若緒一圈，“是程若緒？”

若緒點頭。

生開門見山，“江予哥找你，讓我帶你過去。”

***

等程若緒回過神來，已經坐在了生的車里。

生是低年級的學妹，學校知名問題之一，和江予很早之前就認識。半路上，對方將車窗搖下，手里拿起煙，問坐在副駕的若緒介不介意。

若緒搖頭。

一支煙的功夫，車停在了派出所的門口。

問題吐了個煙圈，“我還有點事，你自己進去吧。江予哥的人在里面等你。”

懵懵懂懂地走進派出所，很快，若緒在大廳里看見了徐思佳和的小姐妹。幾個人滿臉無所謂，正一邊嗑瓜子一邊聊天，發現若緒走進來，眼睛不痛不地往這邊瞥了一眼，又很快轉移了視線。

一個男生靠在中間的椅子上，姿勢隨意，大喇喇地玩著手機，是之前在酒店里救若緒出來的其中一位。

男生見了若緒，起走上前。若緒記得江予他白洲。

白洲著徐思佳幾個坐的方向，跟若緒解釋，“剛才你不是被這幾個人困在酒店嗎，江予讓報了警。還惡心人的，這些的怕事，什麼都不肯承認。之前拿到酒店走廊上的監控，看見們把你拉進了房間，結果幾個人狡辯說在跟你開玩笑，進了屋沒有對你干什麼。警察說，這種況還得當事人出面對質，江予就讓考試結束后把你過來了。”

若緒了然。

回頭在大廳里掃視了一眼，“江予人呢？”

“他有點事，等會兒就過來。”

白洲跟警察說明了況，然后，由若緒描述被徐思佳幾個生關在房間里的場景。

在警察面前，徐思佳卻仗著屋沒有監控，對之前的事實矢口否認。

“我們之前在跟學姐鬧著玩，進房間之后，對什麼也沒干。也不知道拖著不去考試這事，為什麼賴在我們頭上。”

表一臉無辜。

兩邊爭論了幾句，各執一詞。警察聽著，一邊沉思。

過了片刻，他神嚴肅地開口，“都還是一群孩子，平時小打小鬧沒問題，但是不能太過。還好學姐的考試沒被耽誤，不然，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兩邊都沒有客觀的證據，事先這樣——”

警察看向右邊的幾個生，“你們幾個，寫檢討，跟學姐好好道個歉，然后把家長來。我們也會跟你們學校聯系。不管怎麼說，人是你們拉回屋里的，即使是開玩笑也不應該。”

在警察的調解下，徐思佳和另外三名生終于在程若緒面前一字排開，敷衍地說了句，“對不起。”

程若緒沒吱聲。

然后，生幾個在派出所的桌子上寫起了檢討。

事被蓋章定論后，似乎沒了讓人反駁的余地。一旁的白洲看出了若緒心有不甘，忍不住開口，“你等一等，他就快過來了。”

程若緒看向他。

白洲繼續道，“江予剛才發來消息，說他十分鐘后到。”

事實上，江予出現得比預期更早一些。

天已經暗下來，玻璃門后的夜里，只剩下夕的余燼。門忽然被推開，男生穿著一黑的行頭，年輕的臉即使沒表也生好看，他一步步朝程若緒走來，不知道是天使、還是撒旦降臨。

明明上一秒還在想關于對方的事，見到本人的瞬間，程若緒的嗓子眼卻像是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江予走到面前，臉上帶著悉的、從容的篤定。他抬手，將兜里的東西掏了出來，是一臺手機。

“你被困在房間的時候，電話撥到了我這里，我聽況不對勁，就把通話錄了下來。”

程若緒愣住。

電話？

那時的程若緒一片混，雙手被綁著，只有手指可以輕微活。大概是在試圖求救的時候，胡撥通了通訊錄里江予的號碼。其實，直到手機被徐思佳扔出去，若緒都沒能看清自己到底撥給了誰。

也沒想到能歪打正著。

江予的出現，讓事出現了轉機。

原本試圖為報警找人提供線索的電話錄音，最后為了證據。音頻被打開，負責這事的警察聽著，眉頭越皺越深。

耳邊傳來徐思佳和小姐妹之前的對話。和眼前的乖巧不同，手機里的聲音是飛揚跋扈的。

“學姐，喜歡裝是嗎？我看你今天考試去不了，以后還怎麼狂。”

“你就給我呆在這兒，你越反抗，我們就給你綁得越。也別想鬧什麼幺蛾子，惹得我們不高興了，手的時候，疼的是你自己。”

“別急，一到三點，我們就放了你。保證你一頭發都不會，只是英語考試就得錯過了。”

聽完語音，徐思佳幾個紛紛變了臉。

事的最后，生們的家長來了，紛紛向程若緒道了歉。對于四個生的行為，警察表示將繼續收集證據，之后可能以“尋釁滋事”進行行政拘留，但因為當事人沒滿十六歲，拘留罰大概率無法執行。經過協調，幾個生的父母提出了神損失的補償方案，希得到若緒的諒解。

徐思佳的父親是最后趕到的。男人看上去四五十歲，穿著筆西裝，似乎剛從某個正式場合出來，聽完警察說明況后，他不顧妻子的阻攔，沖上前狠狠打了徐思佳一耳。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就不能給我干點好事？”

徐思佳人沒站穩，一個趔趄，踉蹌著倒在了桌腳邊。男人冷著臉走向前，抬起腳準備踹下去，被幾個警察從中間攔住。

其中一個警察大概認識眼前的男人，“徐局長，這還是派出所呢，這樣打孩子，不合適，真不合適。”

場面一片混。

幾分鐘后，男人被拉開，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當眾被父親手，徐思佳哭了，眼睛里淚水稀里嘩啦往外冒。過了一會兒，突然仰起臉，過人群的隙，用一種似曾相識的刻薄眼神，看向了兩米開外的程若緒。

***

從派出所出來，已經到了晚上九點。

白洲和另一個黃借口臨時有事，先行離開了。空的路上，剩下江予和程若緒兩人。

月清冷，噠噠的腳步聲踩在地面。江予的步伐很快，程若緒費了些勁才能趕上。

走了一段路后，猶豫著問，“那個時候，你是怎麼發現況不對勁的？”

其實是沒話找話，想到徐思佳錄音里囂張的語氣，傻瓜都知道有問題。

結果，江予一本正經地回答了起來。

話音很平，看似沒有緒，“你給我打電話這事，本就不對勁。”

程若緒：“……”

“然后電話一接通，就聽見那些人對你吼，你連屁都沒放一個。”

這話實在是讓若緒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

江予右手在口袋，一臉桀驁不馴的年氣，“后來我問了你們班同學，說你中午住在這家酒店，有人看見幾個生進了你的房間，一直沒有出來。恰好酒店是朋友開的，我拿到房卡后就直接找過來了。”

程若緒了然。

眼前的人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無不在，又無所不能。

仲夏的夜風，吹得有些溫。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開闊的馬路邊。

若緒心里沸騰的緒冒著泡，沉默許久，終于問出了那個在派出所見到江予第一眼時，就想問的問題。

“你的英語考試，最后怎麼樣了？”

江予側過頭來，眼睛里有盈盈星。

他笑了，“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