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回到醫院后,江予把草莓清洗干凈。若緒吃了一小半，經過半小時的休息，覺自己好了一點。的護士說下午兩點半以后檢查結果才能出來,眼下才剛過十一點，中間這段時間怎麼打發便了問題。

若緒看著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江予。他微微仰著頭，陷在座椅里，清俊的臉上帶著疲憊。

思考了一會兒,若緒問他：“要麼你先走？我也回去睡一覺,下午的結果我自己來取就好了。”

江予抬起眼睛,全然忽略了若緒話里的前半句：“你想休息？”

若緒如實回答：“嗯,有點困,打算睡一會兒。”

江予沉默了兩秒，開口道：“正好。我在這附近有住的地方。要麼先吃個飯，然后我帶你去我家？”

若緒有點意外,一邊在想如今的狀態,自己唐突地去對方的居所是否合適。

然而,沒等把拒絕的話說出口,江予便站起來,以一種幾乎不容拒絕的態勢說了個：“走吧。”

午飯是在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館解決的。在若緒表示自己對食沒有偏好后，江予完了點菜的工作。他似乎真的把若緒當了一位孕婦,點的都是些極其清淡又滋補的東西。

等江予點完菜，若緒指著菜單問,能不能要一杯山楂。話音未落，江予便拒絕了：“你不能吃這個。”

若緒抬頭，一臉不解。

“聽說，孕婦吃山楂后容易流產。”

若緒覺得江予有些夸張。自己懷沒懷孕這事還八字沒一撇，再說了,流產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看著江予嚴肅的表，默默把嚨里的話咽了下去。

若緒能覺到，自從昨天告訴江予自己懷孕的可能后，男人就開始變得反常。他似乎在一種張的緒里面。即使若緒反復暗示過，不會給他帶來麻煩，他的神經依然在繃著。

吃完飯后，江予帶若緒回了自己家。

嚴格來說，這不算家，只是江予的某一房產，他本人甚至都沒來這里睡過幾次，當初買下來只是出于投資的打算。因為半個月前借給方煜城友住了幾天，屋子剛被打掃完過，一切都是干凈整潔的。

江予從柜子里拿出備用的新床單，簡單收拾好床鋪后，又替若緒把窗簾拉上了。

他看著若緒，說到：“你睡吧。”

若緒問：“你呢？”

“我就在客廳待著。”江予低頭看了眼時間，“得理點工作上的事。”

今天的江予并不空閑，陪若緒看病的大半個小時里，他已經接了好幾通電話。

“那我先瞇一會兒，萬一到了兩點還在睡，你醒我。”早上就沒被鬧鐘鬧醒。

“沒事。”

江予說完，轉準備走出臥室。

若緒看著江予的影，心里有難以言說的滋味，一時也分不清那是什麼覺。

有些酸，又有些迷茫。

輕輕地開口，了一聲對方的名字：“江予。”

男人的腳步定住，不急不慢地轉過來。若緒迎向他的視線，鄭重其事地說到：“你放心，我不會纏著你的。”

今天江予實在是不對勁，若緒甚至在他的行為里，知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溫。也不知道這溫來源于愧疚，還是來源于負罪。

若緒一點也不想因為這樣的意外，對他進行道德綁架。

空氣很安靜，約傳來馬路上的鳴笛聲。江予站在離若緒兩米遠的位置，明明線昏暗，可在那一刻，他的表變得異常清晰。冷峻的臉依舊毫無表，只是一不地看著。

他回了個：“哦。”

沒等若緒揣清楚這個“哦”的意思，男人便關上房門離去。

午覺倒是睡得格外踏實。

模模糊糊地，若緒做了個夢。夢里，回到了自己的教師公寓，也是一個燦爛的午后，自己坐在客廳里備課，突然聽到外面傳來敲門聲。打開門，下一秒便看見江予牽著個兩三歲的小孩站在樓道里，男人神冰冷地對說：“這是你的兒，你自己養。”

若緒被嚇出了一聲冷汗。等睜開眼睛，時間已經過了三點。此時的江予正對著筆記本電腦，心無旁騖地理某個文件，聽見腳步聲靠近，他才抬起頭來。

若緒問：“為什麼不醒我。”

“時間還早，剛好助理發了個合同，讓我過一眼。”

若緒思考了片刻：“要麼，你忙你的，我自己去醫院？”

“沒事，東西可以等會兒再看。”說著，江予迅速關上文檔，將筆記本放在一旁，一邊直起，“我們現在就過去。”

下午的醫院依舊忙碌。江予讓若緒在候診區等著，獨自找到大廳的自助打印機上取結果。

很快，他便看到了化驗單里“HCG”那一欄，對應的“”二字。

江予站在原地，稍微發了會兒呆。

他回到候診區，見若緒安靜地坐在原地。從左邊的窗戶照進來，映在的臉上，整個人就像加了某種發濾鏡。真的很漂亮，漂亮中帶著脆弱，仿佛一夜暴雨后帶著水的玫瑰，讓人既想守護，又想折取。

江予站在不遠看了一會兒。直到不經意向這邊，江予這才邁開步子，向對面走去。

若緒抬頭，眼睛閃爍著熹微的：“怎麼樣？”

江予的表沒有給出任何線索，只是那一雙眼睛里的暗，比任何時候都要濃郁。若緒到發慌，按照對江予的了解，他擺出這副表，通常是心不太愉快的時候。

不會吧，不會真的這麼倒霉吧。

就這麼胡思想著，然后，若緒聽見江予一本正經開口：“壞消息。”

若緒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就從江予的口中聽到不想聽到的答案。

劇烈的緒變化很快反應在臉上。江予低頭，看著眼前的人睜大著杏眼，面被自己嚇得慘白。他突然有點想笑，奇怪的是，竟一點也笑不出來。

他沒再賣關子：“結果是。”

若緒愣了愣，才意識到江予在和自己開玩笑。從對方手里拿過化驗單，確定他說的是真話后，終于放松了繃直的背。

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這一刻，若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就像是遭遇了一場生活的海嘯，命運慈悲地讓活了下來。

長舒一口氣，緩了一會兒，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中午那頓飯多錢，我轉給你？”

江予的臉冷冷清清的，讓人看不出緒，一雙眼睛審視著人臉上的雀躍。

他扯了扯角：“不用這麼客氣。”

“我認真的。”若緒回憶著那家飯館的菜單，估算了一會兒，給江予發去轉賬。很快，男人的手機響起了提示，他打開看了一眼，并沒有接收。

若緒沒再糾結午餐錢的問題，現在的，心里卸下了一塊大石，只覺得整個人異常輕松。

問：“那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江予往診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是說這個月大姨媽沒來嗎。既然到這了，問問醫生是怎麼回事。”

若緒點點頭，也是。

給若緒看診的，是個六十歲上下的教授。對方問了若緒幾句況，又拿著化驗單研究了一會兒，最后告訴，月經推遲是因為周期紊，很可能是工作力過大導致的。

教授給若緒開了調理的藥，讓回家好好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如果一周以后月事還是沒來，再來醫院復查。

若緒跟教授流的十來分鐘里，江予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直到看診接近尾聲，他才突然開口詢問：“醫生，有沒有可能，是結果搞錯了？”

教授抬起頭，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看向左邊存在極其強烈的男人：“驗孕棒在極數況下可能出現假，所以我們以的結果為準。不可能錯的。”

江予沒再說話。

教授看了看江予，又看向若緒，心領神會地笑起來：“一次失敗沒關系。你們還這麼年輕，以后要孩子的機會多得是。”

聽完醫生的話，若緒有點尷尬。對方大概把和江予誤認了正在積極備孕的小夫妻了。

沒過多久，兩人一同走出診室。江予問若緒去哪兒，在聽到“回家”這個答案后，男人提議送。

一路上，若緒坐在江予的副駕，看著手里的化驗單，再次會到一種如臨大赦的覺。

生活跟開了場玩笑，好在僅僅是玩笑，沒有下狠手。

想到這里，拿出手機，在相冊里找到昨天拍下的驗孕棒。

江予側頭掃了一眼：“你在看什麼？”

“看驗孕棒的廠家。”若緒忍不住吐槽，“這次真是被嚇得不輕，以后絕對不挑這種了。”

江予沒接話，他著不遠紅的通燈，回憶起上午買草莓時路過的母嬰店。幾乎是在一瞬間，他被那件草莓圖飾的嬰兒服吸引了視線。而此時此刻，嬰兒服正安靜地躺在后備箱里，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又或者，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原來從頭到尾，只是一場誤會而已。

他無謂地笑起來，問若緒：“你很高興？”

若緒不著頭腦，反問他：“難道你不高興？”

轉眼之間，紅燈變了綠燈，江予依然在發呆。直到聽見后車響起鳴笛，他才回過神來，一腳踩下油門。

男人扯了扯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有多僵。

“高興。”怎麼會不高興。

半小時后，車停在教師公寓樓下。若緒靠在皮椅里，長舒一口氣。

雖然懷孕的烏龍持續不到一天，若緒卻覺到心俱疲。臨別這一刻，終于又回到了真實的人間。

若緒對江予說到：“我先上去了。”

見江予作勢解開安全帶，開口阻止他：“就送到這兒吧。不用麻煩了。”

若緒的聲音很誠懇。那一瞬間，江予有些出神，他漸漸停下手上的作。

斟酌了片刻，若緒又說到：“這次的誤會，就當是一個教訓。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七年前分手的事，我也不想的……唉，都過去那麼久了，沒必要再糾結誰后沒后悔的問題。”

江予看著前方，沒有說話。

車里近乎一片死寂，在這個狹窄閉的空間里，若緒看著男人的臉，忽然到不安。

努力出笑容來：“就這樣，我先上樓了。”

江予過了好幾秒，才低聲回到：“嗯，再見。”

“再見。”

下車之后，冷空氣迎面撲來。若緒深吸了一口氣，覺腦子清醒了起來。

終于結束了。

這次，是真的結束了吧。

經過一天的折騰，若緒懸著的心總算放下。醫生說得沒錯，月經推遲應該是力造的，細數了一遍近期的課題和文章，忍不住慨，自己的工作量確實有點大。

于是，這天晚上，準備在家中放松片刻。

先是點上鼠尾草香薰蠟燭，又打開了簡怡從國外帶回的葡萄酒。若緒整個人優哉游哉地坐在地毯上，一邊小酌，一邊用投影儀放映起某部口碑不錯的懸疑片。

電影進展到一小半時，手去拿酒杯，突然注意到了角幾上某個淺綠的首飾盒。

到疑，一時之間，竟想不起這東西的來歷。

首飾盒上的字母，昭示著它有多貴重。里面是一條金的項鏈，墜飾鑲滿了鉆石，借著投影儀的燈，中間那顆顯得格外璀璨。

若緒努力回憶了一番。記得前天收拾屋子時，并沒有見過這東西。期間來過家里的客人只有江予，所以，是他留下的？

思考了一會兒，對著首飾盒拍了張照片，給江予發了過去：【這是你的嗎？】

過了十來分鐘，江予道：【嗯。】

若緒：【？？？】

江予解釋：【生日禮。】

若緒看著江予的話，微微出神。還沒等想好怎麼回，對面的人又發來了下一條。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差點忘了。程若緒，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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