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手打開折扇，葉墨塵輕輕的搖了兩下。

這是天七第一次看見扇面，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看到那兩行娟秀的題字時，他忽然愣了一下，抬眸看了葉墨塵一眼，他故意咳嗽一聲，輕聲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見葉墨塵沒什麼反應，天七抬手蹭了蹭鼻子，“那丫頭是不是對公子有意啊，否則為什麼會送這樣一副扇子？”

葉墨塵垂下眼，看著扇面上的題字，自嘲的勾了勾角，“不過是想報答我的恩罷了，只是隨手選了一把扇子，并不知上面的含義。”

“也是。”天七贊同的點點頭，“像那種丫頭，又怎麼可能識字呢！”

葉墨塵合上扇子，轉走回桌案坐下，拿起桌上的書，若無其事的看了起來，就好像對唐婉的事漠不關心一般，竟不發一言。

天七無奈的聳了聳肩，轉走了出去。

直到天七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前，葉墨塵才再次拿起折扇，輕輕的打開，作輕且緩慢，好似惜珍寶一般，那一片林中竹海旁的題字，就像一樣刻他的眼底，他慢慢的閉上眼，腦海里全是唐婉那張自信揚著微笑的臉，那麼深刻，那麼清晰，仿若真的就在眼前一般。

許久之后，他睜開雙眼，眸中的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可抑制的勾出了自嘲的弧度，“幫你，就會暴我的份，不幫，呵……我又于心何忍？”

……

顧子越回到家后，跪在顧大娘和顧長清的眼前，真誠的懇求道，“爹，娘，孩兒想娶唐婉為妻，還請爹娘全！”

今日這事在整個滿月村鬧得沸沸揚揚，大家在罵唐家慘無人之時，又在揶揄顧子越的癡，反正是沒一句好話，一句比一句更難耳。

顧大娘早就氣得全的汗都豎了起來，這回家就想教育教育顧子越，沒想，他直接給跪下了。

平日里，顧子越就是的心頭，那是一點點罪，就像要了的命一樣，眼下，是又氣又擔心，又不想如了唐家趁火打劫的愿，只能忍著心痛看著顧子越跪在地上不發一言。

倒是顧長清鎮定，也沒謾罵，也沒大火，反而心平氣和的循循善，“越兒，如今你已是秀才，咱們村里多人家的好姑娘任你挑，任你選，就算你說要娶縣城里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為父也會幫你去提親，可你為何要如此糊涂！那唐婉是什麼樣的份，你知道嗎？”

顧子越跪在地上，忽然彎腰，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那“砰”的一聲，聽得顧大娘心驚跳，就像自己流了一攤一般的，眼角瞬間就紅了。

“爹，孩兒不管唐婉是什麼份，孩兒只知道，做人要守信，當初在我病危之時，娘上趕著讓嫁給我沖喜，后來卻是咱家悔的婚，如今孩兒病好了，沒道理要棄不顧，爹，你總不能讓別人說，進了我顧家門的媳婦，還要再嫁給別人吧？”

這件事，當時顧長清就覺得顧大娘做得不厚道，但當時顧子越那個況，他總不能又讓一個要死不活的人進顧家，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顧大娘沒有一悔悟，反而義正言辭，“越兒啊，娘那是為了你好！如果不是你病重，怎麼也不到唐婉那丫頭，也虧得我當時悔婚了，否則你現在考上秀才，非要丟了你的臉面不可！”

顧子越看著父母臉上對唐婉的鄙夷，忽然低下頭，沉沉的笑出了聲，“呵呵……”

他譏諷的搖了搖頭，“你們只知那丫頭份低賤，卻不知那丫頭對我多重要！”

顧大娘和顧長清同時愣了一下，看顧子越那表，貌似非唐婉不娶了？

“哎呀，越兒，唐婉就是唐家的一個雜種，當年我就聽你爹說過，爹本就不是唐家生的，不知道是誰塞過來，讓唐家私養的，當初正好唐家的老三出生幾天就夭折了，所以才拿爹頂的包，這其中有什麼彎彎繞繞，咱們本不知曉……”

這事，也是顧長清他爹暗中幫忙上的戶籍，所以整個村里，除了顧長清沒人知道這里面的蹊蹺。

顧子越卻全然不顧一般，再次彎腰，雙手地面，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爹，娘！”

他嗓音忽然提高，悲切的聲音如雷貫耳一般穿進了顧長清和顧大娘的耳朵。

“孩兒自知自己膽怯，懦弱，不堪一擊，如若不是在悔婚之后，心中有愧，忍著病痛的軀，去找唐婉賠罪，孩兒恐怕永遠也好不起來了！是告訴孩兒失敗乃功之母，是告訴孩兒，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是告訴孩兒不要懼怕失敗，只要心中有信念，就要一往無前，不顧一切！”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語調漸漸放緩，“從對孩兒說那些話的時候，孩兒就已經認定了，今生非不娶。本打算這次考上秀才之后，就想讓娘幫我去唐家提親，可沒想……”

顧大娘聽得眼眶都紅了，手指攪著手帕，心里難過得恨不得一頭撞死才好。

“越兒啊，十兩銀子，你知不知道是多？這唐家就是不要臉，他們就是吃準了你認定了那丫頭，才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啊！”

當初一兩銀子加兩只老母都沒要唐婉，結果現在要出十兩……

這是唐家在打誰的臉？！

這分明是一掌狠狠的打在的臉上啊！

倒也不是真的就心疼這十兩銀子，顧大娘只是覺得自己丟不起這個臉！

“行了！”豁然起，著手帕了自己紅了的眼眶，用力的甩了袖，“這事休要再提，我是不可能讓那丫頭進我顧家的門！”

顧大娘走了，顧長清站起，看著此時還低頭跪在地上的顧子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再好生想想，為了那個丫頭惹你娘這般生氣，值不值得！”

顧子越沒有抬頭，還是保持著那個跪趴著的姿勢，角諷刺的勾了起來，只是，一大顆滾燙的熱淚從他的眼睛里倏然落下，接著又是一顆……

整整一夜，顧子越都跪趴在那，一不，像只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

直到第二日清晨，顧大娘著懶腰出來，看見顧子越跪趴在地上，和昨日走時竟然是一個姿勢，嚇了一跳，跑過去蹲在顧子越邊，手搖了搖他，“越兒，越兒……”

顧子越嗓子都啞了，還帶著一虛弱的漂浮，“娘，孩兒沒事……”

沒事？！

這沒事？！

顧大娘聽得心都疼了，又是氣惱，又是心疼，咬著后牙槽，狠狠的罵道，“越兒，你怎麼就這麼軸？”

以前的顧子越，從未忤逆過他們，他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很是聽話，可顧長清就說，顧子越這樣的子并不好，太唯唯諾諾，沒有主見，眼下看來，他并不是天生就這樣，而是一直想要做好他們希的樣子。

自古以來，娘都是最疼兒的，顧大娘看到顧子越為了唐婉竟然這般倔強，昨晚，顧長清還勸，臉面不值錢，不如兒子的未來重要。

眼下，顧大娘還顧得了什麼臉面，只能順著顧子越和顧長清的意思，妥協的道，“好，好，娘答應你，你快起來！”

顧子越慢慢的抬起頭，臉著蒼白，都泛著白，沖著顧大娘艱難的一笑，“娘此話當真？”

“當真，當真，兒啊，快起來，小心子！”

顧子越就著顧大娘的手，慢慢的站起，忽然眼前一黑，腳下趔趄了兩步，直接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唐婉整整一夜未合眼，思來想去，都覺得不應該讓顧子越來淌這個渾水，早晨，趁著唐家的人沒注意，的溜了出來，躲著人，跑到顧家的門口抬手扣門。

顧家的小兒過來開門，見是，忙低下頭，局促不安的問，“你，你，你來干什麼？”

唐婉左右看了一圈，見沒人，忙閃進了門，小聲的道，“我來找顧子越，有事跟他說。”

話音剛落，就聽見里面顧大娘的慘聲，“越兒，越兒！”

唐婉驚了一下，下意識跑進去，看見顧子越臉蒼白的倒在顧大娘的懷里，跑過去，幫顧大娘扶住顧子越，心急的問，“這是怎麼了？”

顧大娘這時候可沒心發火，擔心，憂愁，只顧著喊，“長清，長清，你快出來，越兒跪了一夜，暈過去了！”

跪了一夜……

不用想，唐婉也知道顧子越為什麼會跪一夜……

本來是想過來勸說顧子越不要管的事，本來是想對顧子越說，的人生，自己可以掌握，可眼下……可眼下，又怎麼說得出口？

只能幫著顧大娘把顧子越扶進了屋。

從顧家出來，唐婉抬起頭，迷茫的看著頭頂燦爛的，很刺眼，刺得的眼睛紅了，這份恩，該怎樣報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