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時刻一定會到來，更別說冬日里的夜晚總是來得更快。

吃過飯之后，本來還有些許亮的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萬家燈火亮起，驅散黑暗。

陳鈺謹本想帶龔晨晨回家，但是卻被龔晨晨一口拒絕。

“我回家誰照顧小不點啊。”

“陳叔等會過來，至于你，可說不準誰照顧誰。”

“？”龔晨晨瞪大眼睛，這是對能力的侮辱啊！

“乖，你在這也沒用，跟我回去。”

“可是……”龔晨晨想著自己應該陪著小不點才行。

“媽媽，我怕……”小不點可憐兮兮地說道，他是不會讓他老爹擅自帶走媽媽的！

陳鈺謹十分不滿自家兒子的行徑，瞪了他一眼。

而龔晨晨自然是心了一片，想到自己當初也同樣排斥醫院，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總是夜夜夢魘，過去的事，過去的心總是在夜半寂靜時刻跑出來。

小不點曾經被棄在醫院啊，難道自己也要棄他麼？不可能的，看著小不點那雙眼睛，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眼。

“我留下來陪小不點！”龔晨晨堅定地說道，“你要回去自己回去，陳叔也可以不用過來，我在這里就可以。”

陳鈺謹沉沉地盯著許久，久到頭頂的日燈晃到了的眼睛，久到幾乎要以為陳鈺謹會強地把拎回去。

不過，龔晨晨沒有想到的是，陳鈺謹盯著的眼睛一轉，整個人瞬間和下來，“行吧，你想留下來就留下來吧，我讓陳叔不用過來了。”

“？”龔晨晨被陳鈺謹這一出搞得一愣一愣的，還以為說服陳鈺謹需要費一番功夫呢，所以剛剛是發生了什麼？是什麼讓陳鈺謹改變了主意？

陳鈺謹看著愣在原地一臉懵的龔晨晨，心也變得愉悅起來，他想讓留下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他需要一個人睡罷了，出手拍了一下某個還發著呆的人的腦門。

“哎呀！”

“發什麼呆？就這樣還讓我相信你不是被照顧的那個？”

“我本來就不用被照顧，干什麼拍別人的腦門……”龔晨晨小聲地嘟囔著，小眼神哀怨的看著陳鈺謹，一只手捂著額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怎麼了。

“你只有今天晚上可以在這里，聽見沒有？”

“啊？為什麼？明天為什麼不行？”

“不需要問為什麼，這里是醫院不是我們家，陳潯要住院不代表你要住院，懂？”

“哦。”

小不點一只手撐著頭，所以他老爹為什麼呢？明明不想讓媽媽陪著他在醫院不是嗎？

陳鈺謹轉向小不點，“我明天過來。”

小不點擺擺手表示知道了，你是大爺你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

陳鈺謹離開醫院，因為之前是他開車過來的，所以回去也沒有再司機，他自己開車回去，只是來時后面坐了一個雙手發抖的人和一個昏睡的小孩，回去時竟只有他一人。

坐進車，將手放置在方向盤上，天雖然已經黑了，但醫院里依舊人來人往，人的生老病死不會管現在是不是黑夜。

陳鈺謹遲遲沒有啟車子，他自己也在想，為什麼他要讓龔晨晨留在醫院呢？他回頭看了一眼，只是后座上沒有了白天那個一臉擔憂慌張的人。

興許是剛剛看著龔晨晨的時候，讓他想起了住院的時候，晚上夢魘臉蒼白滿頭冷汗的樣子，以及小不點每次提起醫院就不愿的樣子。

難得的，讓他心生不忍的兩個人。

想了想，自嘲地笑笑，啟車子，開往陳家。

這一邊的病房，龔晨晨和小不點大眼瞪小眼。

“為什麼你爸爸不陪你？”

“我爸？”小不點出“你在開玩笑嗎”的表，“我爸能陪我一下午就證明了他是我親爸。”

“？”龔晨晨還是不解。

“出了媽媽你之外，我爸爸不喜歡和任何人睡在同一間房間里，包括我？”

“可你……”

“我爸有多冷，我早就知道了。”小不點不以為意地說道，“媽媽你不用想太多哦，也不要腦補覺得我爸爸不我之類的，只是他就是這樣的。”

說實話，小不點確實覺得沒有什麼，就好比他知道他老爹能給出來的或者說是，只有這麼多，如果一半給了他，一半給了他媽媽，那麼他怎麼會覺得不好呢？

只是這些，龔晨晨未必會懂，當然也沒有必要會懂。

龔晨晨顯然深知這個道理，也沒有追究底。

看看表，八點半。

“好早啊。”這個點，連夜生活的開始都還沒到時候呢，居然在病房里陪病號！

“媽媽無聊了嗎？可以看電視。”小不點拿著遙控對著揮了揮。

龔晨晨接過遙控，打開病房的電視，到底是VIP病房，電視畫質和家里的相比也沒差多，打開正好是某個電視臺八點檔的電視劇。

隨手拿過床頭柜上的一香蕉，撕開咬了一口，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視劇，小不點突然說道：

“媽媽。”

“嗯？”

“給我講故事吧？”

“？”龔晨晨兩口吃掉香蕉，將香蕉皮隔著老遠扔進了垃圾桶，關掉電視，“你居然想聽故事？”

“對呀。”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當初就是你，纏著我講故事。”

“嘻嘻，我喜歡你呀媽媽。”小不點似乎覺得說出這種話有點難為，耳朵都紅了。

“哇，喜歡我就要我給你講故事講到口干舌燥？之后還……”完蛋，又想起了和陳鈺謹酒后的那一晚，那個時候就應該知道小不點就是一個小惡魔，偏偏每次面對小不點的時候都心。

“那，那時候我只想著怎麼把你留下來沒想那麼多呀。”為了讓龔晨晨為自己的媽媽還和自家老爹簽下了不平等條約呢！代價也是慘痛的好不好。

“好吧，勉強接你這個理由。”

“那媽媽現在要給我講故事嗎？”

“講什麼？你想聽什麼？我去查查？”

“就……你第一次給我講的那個故事。”

“第一次講的……我想想，是孩和獅子的故事？”

“對。”

龔晨晨想起第一次小不點纏著讓講故事的時候，說不會講，小不點就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本幾年前的話書給，隨手翻開一頁就給小不點講。

距離上一次講這個故事已經過去了大半年，有些節龔晨晨也記不太清了，講起來磕磕絆絆的，有的時候還要小不點來告訴。

問：“為什麼你都記得？”

“嗯……大概是我聰明，過目不忘？”

“你過目不忘還讓我講干嘛，你自己背不就好了？”

“我就是想聽你講的！媽媽聲音比我好聽。”

“好吧，這個理由我勉強能夠接。”嗯，只要是夸的，不管是長得好看還是聲音好聽，都能“勉強”接。

龔晨晨繼續講著，小不點聽著磕磕絆絆的聲音，角眉眼都彎了起來。

其實讓龔晨晨疑的是，一般的小孩在睡覺前聽故事都是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唯獨小不點，年齡也不大，不管聽多故事都不會困。

這次也一樣，講完，小不點的眼睛還是亮晶晶的，充滿了活力，讓人莫名地心就好起來。

龔晨晨喝一口水，“還要講嗎？”最好是不要了吧，又不是專業講故事的。

小不點像是看了龔晨晨的想法，“不要了，那，媽媽和我一起睡覺吧。”

“什麼？”

“和我一起睡覺啊，我的這張床比那張要大得多，我們兩個人一起睡也不會小的。”

龔晨晨看了一眼今天睡過的床，確實比小不點的小了不，但是，這并不是要和小不點一起睡覺的理由啊喂！

然而最終龔晨晨還是在小不點的眼神攻勢下屈服了，小不點看答應了，十分開心地往床里面挪了挪，給龔晨晨騰出位置，認命地鉆進被窩。

“謝謝你啊，媽媽。”他說。

人們都說他聰明，懂事，含著金鑰匙出生，卻往往忽視了他還是一個孩子的事實，他也害怕針頭和手刀，他也討厭醫院。

不過，能和媽媽在一起的話，所有的害怕和討厭都不值得一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全心地相信、喜歡龔晨晨。

他只知道在看見龔晨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不管是誰，如果要有一個人做他的媽媽的話，一定是龔晨晨。

“我不是說了嗎，不用說謝謝的。”龔晨晨說道，說不清自己對于小不點是什麼，親、友抑或是其他。

“真好，以后媽媽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吧。”實際上沒辦法保證。

小不點得到龔晨晨肯定的回答，滿足地睡去，很快，龔晨晨也陷了沉睡。

病房，一片寂靜。

陳鈺謹一大早上來到病房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一張床上窩著兩個小小的影，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清晨室的線不亮，外面也還沒有到喧鬧的時候，所以床上的兩個人還沉沉地睡著。

陳鈺謹笑笑，走進，龔晨晨和小不點面對著睡著，這麼一看，兩人居然還有點相像。

想起了昨天的猜測，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起來。

有些事確實是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