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沉煙和江鶴都上了王府的馬車，相對坐在兩邊的側座上。

君卿衍獨坐一方，一銀白的袍鋪開，像是皓月的灑了半室。

嘖，難怪坊間有句土味話，說什麼，“既見君家郎，從此日月皆無。”

攝政王確是這人間絕，可惜……

夏沉煙只顧著嘆，卻沒注意到某王爺正用眼角余瞥著。

從府衙出來，小丫頭盯著他看了一路，到現在還挪不開眼！

雖然本王確實風流倜儻、一表人才，迷倒過萬千，看也就罷了，但你這麼目不轉睛的算怎麼回事？

小丫頭還真是不知道矜持！

君卿衍清了下嗓子，悠悠然問道：“黃明狀告他人買藥害人，接著黃家就被查抄出藥，只怕這不是巧合吧？”

原本就拘謹的江鶴，忙不迭從座位上起，向君卿衍行了個叩拜禮，道：“啟稟王爺，其實今日查抄黃家和添香樓，是沉煙的主意。但這兩日下仔細查過，黃建元和韋氏確實參與了售賣藥，而且是主要團伙員，今日公堂上所言，絕非污蔑！”

攝政王兇名在外，不是善茬，今日他雖然在公堂上幫了忙，但江鶴還是不準他的心思。

萬一攝政王覺得這案子有問題，翻臉怎麼辦？

江鶴覺得自己倒霉就算了，但不能牽連三小姐！

君卿衍看了眼夏沉煙。

果然，這小丫頭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難怪昨天在馬車上，會說，如果今日被京兆府帶走，請他過來走一趟。

沒猜錯的話，今日并不是無端被人告上了府，反倒是那兩個蠢貨被坑了！

他著自己的銀扳指，從小丫頭上收回目，對江鶴道：“本王又沒說他們無辜。你不是連他們種植原料的藥田都搜到了嗎？”

剛才在京兆府衙門，碎影跟他說，他們派出去的親兵在藥田圍捕的時候，遇到了護城都尉府的士兵。

江鶴愣了下，他先前只說據在黃家和添香樓查到的線索，順便抄了其他幾個制造和銷售藥的窩點，并沒有提到藥田。

“王爺您怎麼知道……？”

除了那幾個制藥和銷售窩點，他確實還盯著郊外一藥田。

旁邊夏沉煙笑了起來，沖江鶴眨眨眼，“江叔叔，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有個大人會幫忙。王爺的親兵，早就去了北郊，幫你把那藥田都給拿下了！”

江鶴這才恍然大悟，那天在江府的時候，江澄提過人手問題，夏沉煙就讓他們放心，說有人會幫忙。

原來那個人就是攝政王！

江鶴若有所思地點著頭說：“難怪你跟我說，只要著重注意黃家和添香樓，北郊的藥田隨便派幾個人盯著就好。”

攝政王的親兵，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五階往上的修士，有他們出馬，就算沒有他們護城軍那點人，圍兩片藥田，也綽綽有余。

在這整件事上，攝政王還真是幫了不忙啊！

君卿衍上揚的眼梢，流出幾分似笑非笑的輝，“隨便派幾個人盯著就好？”

反正都有他出手是吧？

小丫頭片子，用他倒是用得真順手！

昨天在馬車上也是，說要幫他“釣魚”，結果還要他今天來京兆府撈人！

夏沉煙接著王爺的眼刀子，笑得一臉諂：“護城都尉府的人手本來就不多，是添香樓和黃家大院就用了一半的人，其他還有三窩點，北郊的藥田自然只能讓王爺多費心了。”

君卿衍挑眉：“所以，就連藥田的方位，你其實也早就知道了。讓本王派兵去跟蹤那個人，表面上是幫本王，實際上是要本王的親兵，去幫江鶴吧？”

夏沉煙維持著諂的笑容，“就算是護城軍抄了藥田，您后來也是要派人去藥田的嘛！再說，把這件事給旁人去做，王爺您肯定也不放心啊！攝政王府的親兵，那不比護城都尉府的士兵厲害多了？”

小丫頭一雙星星眼，就差沒把“王爺真棒”“王爺真聰明”寫在臉上。

明明是被利用了，君卿衍心里卻莫名覺得甜滋滋的，“這些年，朝廷為了追查藥源頭，沒下功夫，但收獲甚微，竟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輕輕松松破了這麼個大案。”

從那日孤闖畫舫，到今天公堂審案，這小丫頭真是越來越讓人驚喜。

夏沉煙慢悠悠地說道：“朝廷查藥，為何進展如此緩慢，王爺心里不是清楚得很嗎？否則，也不會將這個案子給小小的護城都尉府來徹查。”

并不比朝廷厲害，只是，和護城都尉府，都與藥案沒有利益瓜葛。

“藥的利潤極高，幕后之人收買一些員不問題。何況，玩弄藥這種東西的，多半都是權貴子弟。有幾個人，會放著利益不要，去找自己的晦氣呢？”

君卿衍故意問道：“你就不怕，本王也跟那個團伙有關系？”

以他的名聲，被懷疑實屬正常。

“藥大都是用來害人的，縱容藥在市場上流通，弊大于利，王爺才不會做這種事！”夏沉煙毫不猶豫地回答。

小丫頭對他還真是盲目信任！

君卿衍微微翹起角，心里好像有顆糖一點點化開。

對某王爺微妙的表，江鶴毫無察覺，一心還撲在案上，“今日查抄的地址，都是你提前給我的，說明你早就知道黃建元等人參與藥案。而且，藥販子們都相當謹慎，從來不輕信外人，你卻連那些窩點都查探好了！這些，可不僅僅是靠一顆剛正的心就能做到的！”

朝中并非所有人都牽扯藥案，也不是沒有想要破獲大案立功的，怎麼就偏偏夏沉煙功了呢？

“從外部下不了手，就從他們部下手，一顆釘子。”夏沉煙說道。

江鶴仍然覺得不可思議，“像黃建元和韋氏這樣的大藥販子，邊用的都是信得過的心腹，沒有個十年八年，或者至五六年的時間，是不可能取得他們的信任，知道這麼多幕消息的！”

別說十年八年，便是五六年前，夏沉煙也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小孩，總不可能那時候就開始往藥團伙里面安眼線了吧？

“古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黃家背地里做了不傷天害理之事，自有恨他們的人。我也是運氣好，遇到了潛伏在這藥團伙里的人。我答應，如果他能給我提供藥團伙的窩點，我一定幫他抄了這個團伙！”夏沉煙解釋道。

也就是說，只是和藥團伙里的人里應外合。

江鶴覺得，這個理由倒還說得過去，“所以你那天給我的地址，都是藥團伙里的人給的！”

夏沉煙點了點頭：“他雖然知道這些地方，但沒有確鑿的證據，便是去報，也沒有理由查抄。”

藥團伙的人做事很謹慎，很留下證據。

“而且，府里究竟有多人牽扯到藥團伙中，尚且不完全清楚。貿然報，只會打草驚蛇。”

一擊不中，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

江鶴有些慨，“你能來找我，讓我去查這個案子，看來是足夠相信我！”

“江叔叔的人品，我自然相信！”夏沉煙篤定地說道，“在朝廷中，我能完全信任的，也只有江叔叔和王爺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某王爺可是聽到，小丫頭把他也算進了能完全信任的人里。

心里那顆糖，好像又化了一。

“這次還真是多虧馬六出了馬腳！”江鶴說道，“沉煙那句話說得對，多行不義必自斃！要不是黃明和夏黃氏想要害你，我們也沒這麼快就能揪出幕后團伙！”

君卿衍心里正甜著，但也不妨礙他思考和質疑，“害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為什麼偏偏選擇了狀告你用藥害人？”

看起來這個計劃確實不錯，如果功的話，黃明和夏云荷能夠“洗白”，夏沉煙名聲盡毀不說，還會因此獄。

但仔細計較，這個案子里有很多不確定因素。

比如現在，就落得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

夏沉煙說道：“我在畫舫上，給黃明和夏云荷用了藥，故意當做破綻，確保他們能照我設計好的路子來實施計劃。”

人證，證，甚至是上堂的時間，都是設計好的。

“也就是說，今天你被告上公堂，其實也是你自己設計的？”江鶴這才反應過來。

夏沉煙嗯了一聲，“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自己暴出來！”

黃明和黃姨娘因為誣告獄，黃家因為馬六買藥而被查抄。

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江鶴一臉嚴肅地說道：“這也太胡鬧了！稍有不慎，就會把你自己搭進去，那京兆府可不是那麼容易說理的地方！”

夏沉煙當然知道，京兆府尹不是什麼好，“所以我昨天才懇求王爺，今日來京兆府替我做主啊！”

江鶴瞟了一眼君卿衍，這攝政王平時可比京兆府尹更不講理！

“反正咱們已經知道藥團伙的幕后小頭目和他們的窩點，只要慢慢查，總能查出線索和證據的，你何須這麼著急？”

“等不了那麼久了！部那個人，他的時間不多了！”夏沉煙搖頭。

其實，是等不了。

除了自保的因素，對付黃明，更重要的是為了二哥。在二哥回來之前，必須除掉黃明，才能安心。

不過，前世的事，不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