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事，這一世未必會發生，從生辰那一日起，很多事就開始改變了。

就算避免不了要發生的事，也不能表現出自己的“預知”能力，否則不太好解釋清楚。

總不能告訴別人，是重生而來。

好在江鶴信了這個借口，并沒有深究，只是像個嚴厲的老父親一樣叮囑：“雖然這次有驚無險，但你以后可別再做這麼冒險的事！不能隨便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夏沉煙心中微微一暖，這就是家人吧。

他們會關心你的安全，擔心你遇到危險，也會因此而嘮叨，甚至是責備你。

“我知道啦！我對自己的命可是很珍惜的！”像個孩子一樣，吐了吐舌頭撒。

但說的也都是實話。

這一世，有太多的事要做，要報仇，也要守護好從前沒有保護好的人。

覺得，老天爺讓重活一次，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那些曾被辜負的生命。

說完這些，馬車已經到了護城都尉府門前。

夏沉煙送江鶴下車前，將一只藥瓶塞到他手里，叮囑道：“這個案子沒那麼容易查清，江叔叔你尚未痊愈，不要過度勞，慢慢來就好。馬六這個人目短淺，膽小如鼠，審訊可以以他為突破口。”

“這個人背信棄義，連從小養大他的恩主都可以出賣，也不知道他里有多實話。”

江鶴其實看不起馬六這種人，雖然也正是靠著馬六們，這個案子才能更加順利。

“這個世上，多的是像馬六一樣冷心冷肺的人，養不的白眼狼。單靠利益維系的關系，經不起推敲。”夏沉煙說道。

背信棄義，出賣朋友的人，見得多了。

現在，就算想起那些人，也不會覺得多難過。

該走的，留不住。

只想把自己的心思，花在值得的人上。

江鶴走后，馬車離只剩下了夏沉煙和君卿衍。

“今日多謝王爺解圍，現在該去藥田看看臣替王爺釣的那條‘大魚’了。”

干干瘦瘦的小臉，出不算太好看的笑容。

某王爺瞇著一雙上挑的狐貍眼，“本王只是跟你做了場易。”

那天在馬車上，小丫頭向他坦白了一件事，又求了一件事。

若是換一個人跟他說那些話，大概率那個人現在正掛在王府后院的地邊，哭著求不要當小寶的零，別提還要讓他親自去京兆府撈人。

偏偏，說得一臉真誠，莫名就讓他覺得，再信一次也無妨。

“王爺這一局，賭上了誥命夫人的命，對臣來說，可不僅僅是一場易而已，而是王爺對臣的信任！”

夏沉煙了掛在腰間的錦囊，里面裝著攝政王給的那一粒赤焰琉璃珠。

說實話，昨天坦白的時候，還是有些忐忑的。

畢竟跟攝政王才第四次見面，上一次還說了一點小小的謊話。

都做好了準備迎接王爺的暴跳如雷，沒想到，他只是一言不發地聽說完前因后果，沉著臉問了一句是否確定，以及，有沒有把握，然后就答應了跟合作。

到底是誰傳的攝政王脾氣不好，是非不分，殺人不眨眼？

都是造謠！

“你是唯一一個讓母親的病有所好轉，且沒有再惡化的人，本王也沒有別的選擇。”

話是這麼說，某王爺的表卻沒那麼無奈。

連他自己都有點說不清，對這小丫頭盲目的信任緣何而來。

或許，算是給第一個說他是好人的人的回報？

夏沉煙笑起來，出一口白糯的牙齒，“臣定不會辜負王爺的選擇。”

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來溜溜再看。

君卿衍不急著下定論，干脆閉上眼，靠著轎壁小憩。

出了城，馬車直奔北郊竹林。

這是一片林，藏匿在山澗中，馬車只能到林外，后面的路需要步行穿過。

走了大概一炷香時間，聽到潺潺流水聲。

前面的場景開闊起來。

放眼去，蔥蔥郁郁的藥田被上百名王府親兵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路口都有重兵把守。

士兵都是分批調過來的。

天子腳下，能暗中調這麼多武衛，卻一點風聲都沒有走，可見攝政王旗下的兵馬風氣之嚴謹。

不愧是爺爺和父親都曾經拼命效忠過的君家軍。

夏沉煙一路走，一路仔細觀察。

路上有不跡，還有異的尸。

看來是經歷了一場惡斗。

言齊看跟在后面一言不發，笑嘻嘻地湊到王爺邊小聲嘀咕：“小姑娘這是被咱們的恢弘氣勢嚇壞了？”

軍隊和廝殺后的場景，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見過。大部分人，一輩子也見不到這樣的場面。

君卿衍瞥了一眼路上走走停停的夏沉煙，那一副從容得好像在逛自家花園的模樣，哪里像是了驚嚇？

“能嚇到的，可能是天塌下來了。”

說完，他又覺得不對。

上次在王府花園里，小丫頭差點撞上他的時候，倒是嚇了一大跳。

面對一大堆扣在頭上的不實罪名，面帶微笑，面對腥的廝殺博弈，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可一件小事，卻能讓大驚失。

真不知道該說是膽大心細，還是膽小如鼠。

君卿衍不自覺地勾了下角。

“嘖嘖，咱家王爺對小姑娘的評價很高嘛！”言齊搖著扇子，好好一個翩翩年，愣是笑出了一臉猥瑣相。

向來寡言的碎影，冷不丁接了一句，“主上太縱容了。”

無論是畫舫相遇，還是去夏府的事，包括誥命夫人的病，以及今天京兆府的一切，王爺對都有一種近乎盲目的寬容和信任。

這在以前，可從未發生過。

“只是覺得有趣罷了。在掌控之中的事，稍微放縱一些，也不會出什麼岔子。”

君卿衍勾著眼梢，落在眼底，將他幽深的瞳眸染琥珀。

言齊嘿嘿一笑，“微臣也覺得，近來這日子實在是無聊得很。每件事都中規中矩，一點意思都沒有。反倒是小姑娘出現以后，這又是藥案，又是京兆府審案，多彩！要不是小姑娘，咱們也找不到這片藥田來啊！”

碎影面無表，跟言齊斗這種事，不適合他。

言齊知道碎影不服氣，但又不得不忍氣吞聲，不由更加得意，“我看，這小姑娘遲早是咱們一條船上的人！你可給人擺臭臉，別把人嚇跑了！”

一條船上的人？

君卿衍挑了挑眉，小丫頭片子可是要做他的人，野心大著呢！

“現在縱容，只是看行事有趣，做的那些事無傷大雅。可若是母親的事上，敢出半點差錯，本王亦不會饒！”

這話是他的底線，也算是說給碎影聽。

他對那小丫頭，可不是無條件縱容。

所以，無需擔心，他自有分寸。

碎影知道主上做事向來隨，不拘一格，但絕對理智，便不再多說什麼。

反正，他也說不過言齊那張。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到了山澗深的瀑布前。

約有十丈高的瀑布懸掛在陡峭的石壁上，崖下形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正值漲水季節，水流湍急，暗翻涌。

湖泊兩側，十幾間竹屋依山腳而建。

竹屋前放著大大小小的中藥架子，每一層都晾曬著各種草藥，附近的幾座藥廬則散發著濃濃的苦味道。

“這片山澗靈氣充沛，水土沃，最適合草藥生長。不過，荒山中很容易迷路，加之有許多怪傳說，尋常很有人會進來。將藥田藏在竹林中，是最佳選擇。”

夏沉煙追上了君卿衍他們，三兩句解釋了一下。

“我常來山中采藥，有次突遇暴雪，躲雪的時候發現了這里。偏偏這麼巧，原來這個地方，就是藥團伙的制藥窩點。”

其實在前世就發現了這座荒山深有一片靈氣充盈之地，生長著很多稀奇藥草，便常來采藥。

后來也確實是因為暴雪，無意間發現了這個山澗，和澗中的藥田。

當時就覺得有古怪。

知道夏家牽涉藥之后，順著這條線往下查，結果查到了這片藥田來。

兩者就對上了。

這一世，更是花了好幾年的時間，來追查黃家相關的藥團伙，確保無誤。

“看來這是老天爺都要幫你破大案呢！”言齊嘆道。

夏沉煙微微笑道：“老天爺是要把我推到王爺邊！”

正是在這片藥田里，發現了誥命夫人頑疾的。

當然，如果是去攝政王府問診，也一樣能看出端倪，只不過一開始不會那麼有底氣，后續也沒這麼順利。

君卿衍不聲，按下心頭竄上來的一異樣。

某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表達，想要留在他邊的愿！

不矜持的小丫頭片子！

他轉移了注意力，看向前面最大的一座竹屋。

門前擺了十幾人和類的尸，跡斑斑，王府的親兵正在清理和點數。

“王爺！”親兵副統領明威上前一一參拜，“大統領，言大人！”

“況如何？”碎影問道。

來京兆府通報況的士兵說得比較籠統，這會兒才有功夫細問。

明副統領有條不紊地回答：“回大統領，對方勞工二十人，監工及護衛二十五人，負責頭目一人，還有個助手，共計四十七人，外加六頭異化兇。按照計劃，放走一個，其余皆在控制！”

碎影點點頭，又問：“那個人呢？”

“在這里面，單獨看押著！”副統領指著后的一間小屋。

君卿衍和夏沉煙對視一眼，舉步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