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識丁。

夏沉煙特意加重了這個詞的語氣。

眾人一下明白了，剛才特意賣弄古文字的真正用意。

卓翎說寫錯了字，實際上，是他自己目不識“丁”。

這個詞是他之前辱君卿衍說的話，現在被夏沉煙原樣奉還。

卓翎的臉簡直已經不能用“難看”兩個字來形容，這要是在青龍國，恐怕夏沉煙就要被拖出去毒打一頓了。

君卿衍抱著胳膊，彎了彎角。

這些人是有多蠢，才會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夏沉煙故意用古文字來寫那個“丁”字，就是為了嘲諷卓翎？

“嘖。”

小丫頭嘲諷人的時候，好像特別有魅力呢。

看來，本不需要他出手了。

被小丫頭維護的覺，似乎也不錯。

某王爺瞇起狐貍似的眸子，干脆喝著涼茶，撐著下繼續看戲。

“你！”

阮慈的臉徹底漲紅了，抬手指著夏沉煙。

因為一時想不到怎麼反駁，他半晌就憋出了兩句話：“你簡直是胡說八道！”

“我們老師可是整個青龍國最有前途的青年才俊，你休要污蔑他！”

堂堂的國子監丞，竟然被一個小丫頭辱目不識丁，傳出去怕是要笑死人了！

在今天之前，夏沉煙也曾聽說過他的大名。

所以，也知道他的底細。

“年紀輕輕就為了國子監丞，確實前途無量，就是不知道是真的青年才俊，還是因為有一個當丞相的爹。”

夏沉煙并沒有買這個“青年才俊”的賬。

卓翎的份，在青龍國并不是什麼，不過現在是在朱雀國，并非人人都知道。

夏沉煙說穿之后，引起了周圍不小的震。

“青龍國的丞相是他爹？”

“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來，青龍國的丞相是姓卓來著！”

“我就說，這麼年輕就當上了六品，怎麼可能沒有背景關系！不過，人家這背景可真夠的！”

阮慈氣憤地瞪大了眼睛，說道：“就算老師他是丞相之子又怎麼樣？他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實力，不像某些人，全靠祖宗蔭庇！”

“在座的哪一個人，不是靠祖宗蔭庇才能站在這個地方呢？難道阮公子你不是嗎？”夏沉煙反問。

“……”阮慈一滯。

國子監只接納朝中員的子。

所以，他無法反駁夏沉煙的話。

今日在場的所有人，但凡出國子監，誰不是靠祖宗的關系呢？

“我、我們說的不是一回事！你這個丫頭，實在太會詭辯了！”阮慈氣得牙。

夏沉煙毫不謙虛地笑道：“多謝夸獎。”

阮慈：“……？”

我特麼是在夸你麼！

“行了，別丟人了。”卓翎終于忍不住開口，畢竟真正詭辯的人是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再糾纏下去，只會讓自己這邊更難看。

“君子守諾，今日的賭約，在下確實輸了。”

“老師……”阮慈咬了咬牙，“我替您去履約吧！”

不就是道個歉，又能怎麼樣？也不會塊！

卓翎拍了拍阮慈的肩膀，示意他先退下。

讓自己的學生替自己去履行道歉的約定，傳出去只會更難聽。

他走到君卿衍面前，停頓了片刻，終于還是低下了頭。

“之前是我出言不遜，冒犯了王爺，希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跟在下計較。反正，這樣的話，你也聽得很多了，應該不會太介意吧？”

他臉上帶著笑，雖然并不是真心的。

或者說，更像是挑釁。

君卿衍抬起頭，上挑的眼梢令他的表看起來似笑非笑。

“可是，本王是出了名的小氣，且記仇，這可怎麼辦？”

倆人的目幽幽對上。

有那麼一瞬間，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了。

朱雀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和青龍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的獨子。

這倆人要是對嗆起來，絕對足以引起兩個國家的朝局震。

卓翎皺起眉頭，眼神微冷：“朱雀國與我青龍素來好，王爺不會因為一己之私，影響兩國的吧？”

君卿衍轉著銀扳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踱步走到卓翎跟前。

倆人相隔著幾尺的距離。

卓翎仿佛覺到一莫名的威撞向自己，就像一道幾丈高的巨浪由遠及近地撲過來，在那一瞬間，他連呼吸都頓住了。

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君卿衍比卓翎要略高一些，尤其是靠近之后，高的優勢更加明顯，看向卓翎的視線也是自上而下的。

“那你最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本王。”

君卿衍羽睫低垂，半掩著眸子，凝墨似的眼珠像黑曜石一般，看上去晶瑩剔，卻包含著許多令人看不的東西。

那雙眼睛里，仿佛還包含著另外一句：

只要本王愿意，就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你死得不明不白。

這麼多年被刺殺的經歷，不僅讓他學會了怎麼躲避，也學會了那些刺殺的手段。

他確實有這樣的能力。

“……”

卓翎抿著角，結上下滾，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在一個靈力低微又不學無的紈绔子面前，從氣勢上被完全碾了。

言齊忍著笑，走上去拍了拍卓翎的肩膀。

“年輕人，你爹可比你會為人世多了。他就沒教過你，別輕易老虎的屁？”

作為一名言，混跡場多年，言齊比大部分人都會察言觀。

雖然卓翎表面上不顯山水，但顯然已經被某王爺沒有說完的威脅給震住了。

有時候連他也覺得，自家王爺確實是個很奇怪的人。

即便君卿衍只是站在那里，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有一從骨子里滲出來的氣勢，于無形中給人巨大的力。

這一點，他當年可就領教過。

哪怕這個人只是用最平常的語氣說出威脅人的話，你也絕對不會認為他是在虛張聲勢。

卓翎竭力掩飾的緒，卻被言齊一眼看穿，他仿佛覺自己又丟臉了一次，很不爽地一把抓住言齊的手腕。

“咝——”

言齊是個手無縛之力的文，卓翎可不是。他文武雙全，還是星斗神殿的弟子，這一下沒有直接折斷言齊的胳膊，已經非常手下留了。

卓翎冷冰冰地甩開言齊的手，“你父親就沒教過你，別老虎屁？”

言齊著自己發紅的手腕，依然笑得像個年，幽幽說道：“抱歉，我不知道原來你的屁長在肩上。”

卓翎的臉刷一下又黑了。

君卿衍微微挑眉，道：“你們今天確實讓本王見識了一場彩的比試。本王會建議皇上給國子監頒發嘉獎，當然，也會給卓丞相送一份去。”

卓翎：“……”

這不就是變相的告狀？

“祝學監也為今日的比試準備了一份厚禮呢。”魏博士笑呵呵地說道。

順著獎賞這個話題，正好可以緩和一下氣氛。

祝東風對隨從招了招手，呈上來一只手掌大小的方形木匣子。

“這是我去年游歷極北山脈時，斬殺一只五百年異時偶然獲得的金丹。”

說著他打開了匣子，里面赫然盛著一粒金的丹丸。丹丸大約有半個鵪鶉蛋大小，通閃著金，或者說，它本來就只是一團芒，并沒有實。

當他說出這是一枚金丹時，整個會場里就已經嘩然一片。此刻看到那匣子里的一團金，好多人的眼睛都瞪直了。

異金丹，這是百年以上的異獨有的產出，凝聚著這頭異所有的修行。

不是每一次斬殺異，都能獲得金丹。

這是極其稀有的產出。

一頭五百年的異的修為凝聚而的金丹，煉化之后足以讓一個四階修為的修士突破瓶頸期，抵達第五階！

這意味著從第一層次到第二層次巨大的飛躍！

也是很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的。

夏沉煙在一堆人艷羨的目中走上前，弱弱地問：“這就是你說的‘厚的獎勵’？”

祝東風知道在想什麼，笑了笑說：“當然不止這個。”

頓了頓，他的隨從又呈上了一只更大的盒子。

這個盒子打開之后，夏沉煙的眼睛才倏地放出芒。

“桐木尾琴？”

這把琴可不是一般的有名，位列山海境三大名琴之一，以昆山桐木所制，通紅，琴尾雕刻凰尾羽的形狀，奏出的琴聲如泠泠清泉涌，音幾乎算得上是完無瑕。

夏沉煙有點不敢相信，“你要把這把琴，當今天勝利的獎品？”

“今日是文斗，獎品當然要文藝一些。”祝東風說道。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用得上金丹。

“可是，這也太貴重了！”夏沉煙有點不好意思接，“這把琴是你當年從九重閣拍下來的吧？如果我沒記錯，當時的拍價可是高達二百多萬兩白銀！拿來做這場比試的獎品，太不值得了！”

價值二百萬兩白銀的寶琴，拿出來做一場比試的獎品，這也太隨便了！

“你的琴技配得上它，就沒有不值得這一說。”祝東風說道。

見夏沉煙還想推辭，他又接著說：“獎品是早就設定好的，也與四位博士商量過了，并非臨時決定。如果我現在反悔，可是要被人說閑話的。”

夏沉煙斂眸看著眼前的尾琴，手輕輕地上琴弦，記憶中的畫面一點點涌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