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第11章 第11章

府外之人穿深赭長袍,扣黑锃金銙,腰間系鐵質長鞭,頭戴赤幘,腳踩烏皮靴,此刻正環立靠在門口的石獅子旁,恣睢冷笑,一副氣焰囂張的模樣。

林昌翰著頭皮迎了上去,剛要開口寒暄,肩上冷不丁被用力抵上,得他連后退兩步。

“好大的架子,讓我好等。”冷笑說完,晉滁收回力道,反手啪的聲將烏木扇打開,也不等對方回話,就如主人般兀自率先進府去。

林昌翰急急在后頭跟了上去。

“世子爺,這邊,這邊請,那條路不是通往我院子的……”

“哪個說要往你院子去的?”晉滁腳步不停,往長平侯府里抬眼打量一周,細長的眸慢慢瞇了起來,“你府上都有什麼好去?帶我四逛逛看。”

林昌翰駭的猛咳了數聲。

急忙將周邊下人都趕遠了些,他方挨近了些,又怕又急的小聲直勸:“世子爺,這個使不得……”

晉滁掃他一眼,不虞道:“怎麼,這就是你們長平侯府的待客之道?帶客人逛逛林子花園的,也使不得?”

林昌翰大呼口氣,抬手連連著額上虛汗。

“使得使得,逛園子自然使得。來,世子爺,咱這邊走。”

晉滁的目不經意的掃過那些下人,而后收了目,抬朝林昌翰指示的方向大步而去。

碧云天,秋正好。明穿金黃的樹葉灑落大地,輕輕搖曳著淡淡圓圓的暈。

三姑娘的院里,一派祥和寧靜。

守門的下人倚靠在門邊打著瞌睡,使仆人在忙著修剪樹葉花枝,膳房的婆子蹲在地上洗米擇菜,幾個面的大丫鬟們則搬著繡凳坐在廊下,安靜的做著針線活計。

圍墻邊似有如無的傳來細微的枯枝踩踏聲。

因隔得遠,聽得也不太真切,守門的下人也沒太過注意。畢竟這個時節,鳥雀多的很,時不時出來覓食的鳥們發出些細微的聲響,都是尋常。

三姑娘的臥房,熏香淺淡,青紗簾靜垂。

因為天氣漸涼,窗邊的編藤榻就撤了下去,改為放置一方梨花木桌,擺放了個素雅的花瓶,里頭著幾株含苞待放的花。桌面上則鋪著幾張澄心紙,用端硯了一角,上面麻麻的寫滿了些字跡,瞧起來像是些讀書心得。

將垂在窗邊的青紗簾撥到一旁,便能見到對面的紅木梳妝臺。菱花鏡,首飾盒,胭脂水面花,四可見兒家的痕跡。

再往里走兩步,便能見到挨近墻邊的一方描金拔步床。雕花柱架前垂落了淡青的金繡帳,里頭錦繡堆疊熏香清雅,衾被中勾勒出個段,影影綽綽。

紗帳朦朧,可那枕邊散落的烏發,出衾被半肩的絳綃縷薄,還有薄衾下約可見的段,卻讓人心猿意馬,甚至憑空生出無限清晰的遐想來。

林苑這一覺睡得香甜。

陶氏昨個驚過度,因而特意囑咐了,今早上不必早起去那請安,讓多睡會好生歇著。

春杏自知家姑娘昨個心神俱疲。想著今個既然不用早起去問安,便也不會特意去家姑娘。

于是林苑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是被來自窗邊的輕微響聲弄醒的。

先前只當是春杏進來,在窗前整理書桌件,本也還是睡意朦朧之態,便也懶得睜眼,就任由那邊去了。

可待過一會后,待那踩得極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便約覺得不對勁起來,總覺得‘春杏’的舉止有些異常。

“春杏?”糯含糊的細語呢喃了聲,林苑就勉強睜了睜眼,掌心撐了下褥子抬了

“幾時了……”素白的手撥開床帳,眼猶帶困倦的往來人方向去。

四目相對,下一瞬,駭吸口氣,迷離的雙眸陡然睜大!

林苑驚得滯在當,簡直懷疑自己尚在夢中。

而對面之人懵了似的站那看。目直直的盯著,一的杵那,好似魂都沒了。

林苑猛地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眼不蔽的小兒膝,臉驟變。

刷的下將床帳拉上,手指抓過薄衾嚴實蓋過自,猛一轉頭沖他咬牙忿聲:“你瘋了嗎?你是不是瘋了!”

晉滁口干舌燥的僵直在原地,只覺得氣息火燙,張了張竟是連半個字都發不出來。

此時的他滿腦子都蓉帳香殘,雪膩香,除此之外再裝不下其他,連此行來興師問罪這目的,都給忘了一干二凈。

“姑娘?姑娘您醒了嗎?”

外頭傳來的問聲讓林苑面一變。

迅速朝他那方向飛快看過一眼,神變幻了幾瞬,便就咬牙猛的又拉開床帳,赤足踩地下來。

晉滁見散著烏發,穿著小兒,搖曳著段,帶著滿馨香朝他赤足而來時,就已經完全喪失了反應。他立在原地呆滯的看,腦袋像是瞬間被人掏空似的,一空二白的什麼都沒留下。

林苑忍著驚怒直接扯過他的胳膊,連拉帶扯的將他給弄進床里邊,抖過被子直接將他從頭到腳兜上,而后猛地拉死床帳。

往屏風那快走,邊撈過外披上,邊盡力平靜的沖著房門口道:“春杏,你進來下。”

“噯。”

春杏應了聲,就從外打開了房門。

林苑順著房門的方向,毫不意外見著了外頭端著盥洗用的下人們。

“把門關上。”

春杏詫異了下。卻也沒多問,進來后就聽話的將房門關好。

一轉頭,待見他們家姑娘簡單披了見外裳,散發赤足的立在屏風前,不免驚呼了下。

“啊姑娘,您怎麼赤足下地了?這天冷了,您可莫著了涼。”

林苑搖搖頭。深吸口氣后,抬手示意近前。

“莫喊。”林苑低聲音囑咐了聲。額頭后,又道:“算了,你捂住罷。”

春杏依言捂了,心中自然是存有疑

林苑拉著轉過屏風,朝床方向示意了下。

春杏狐疑看去。下一刻暴睜雙目,連聲駭氣,渾觳觫!

“一會出去,告訴他們我得多躺會,不急著起。你尋個由頭,將院里的下人都打發遠些,不得靠近窗戶這里。”

春杏是聽沒明白了,可此時卻雙,難以鎮定下來。

“姑娘,那,那是……”

林苑沉了眼:“是晉世子。”

春杏又是駭吸口氣,又驚又怕又氣又怒。

晉世子是如何混進他們姑娘房里來的!

他怎能這般無法無天!

關鍵是這要讓人給撞個正著,那他們姑娘真是一百張都解釋不清了。

春杏心如麻,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替他們姑娘想出萬無一失的好法子,來應付現在這個局面。

“別怕,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便是。”

待春杏勉強收拾好緒拉開房門出去后,林苑在原地站了會讓自己冷靜了下,而后轉往床邊這來。

晉滁正陷在馨香的被褥中,只覺得恍若夢中。不,便是在夢中,他也從未夢見他進了阿苑的閨房,還躺了的床榻,蓋了剛用過的衾被。

的被褥中皆是的清甜氣息。他置其中,鼻間縈繞著的氣息,只覺得心跳加快,醉魂骨,半邊子都麻了起來。

林苑一把掀開被子的時候,晉滁恰抬眸看了過來。

細長的眸子尚帶迷離,目若桃花,瀲滟生輝,猶若帶著醉人的波。

“晉世子,你怎麼能做出這等事來!”

立在床邊的子,又冷又冰的一句質問,瞬間將晉滁旖旎的思澆滅了大半。

他猛地坐起了,對著咬牙怒笑:“阿苑竟然還敢問我?我倒也要問上一句,你應我的生辰禮何在?書信何在?我親自來索要了!”

林苑看著他不語。

晉滁呵了聲,怒意染了眸:“可是燒毀了罷!我滿心歡喜的將書信還了你,最后換來的卻是一堆灰燼,你當真是狠心。”

“你騙我阿苑,你騙我!”

林苑朝窗外的方向看過一眼,而后抬手掠了掠鬢發。

“晉世子,你使勁嚷,使勁喊,最好把我院里所有下人,可以的話把府上所有人都弄來,讓他們都瞧我笑話,罵我無恥。”林苑直直看他:“到時候我就直接拿三尺白綾,死你面前可?”

子閨房終究是他理虧,聞言他氣勢弱了幾分。

“你莫說些話激我!大不了今個,我就直接拉了你宮,請旨賜婚去。”

林苑深吸口氣,自己著火氣,而后看他道:“大概是我三哥沒跟你說清楚罷,那今日我就當面再說一遍。”

不理會他驟然變得臉直截了當的開口:“晉世子,我是真的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散了罷。”

一語畢,晉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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