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沉央在魏云祁的告知下，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

原來是賀丞相的孫子賀仁喜歡在私塾拉幫結派，他喜歡強者聰明的人，比如魏乘風和百里屠這樣的，但是這兩人不屑與他為伍，三番五次拒絕和范寅在一起玩耍。

習慣了吆五喝六別人對他言聽計從的賀仁被拒絕后十分氣憤，于是開始有意無意地找范寅的麻煩，一次兩次只要沒有很大的傷口就看不出什麼，尤其是他還威脅范寅不可以告訴別人，否則讓范寅一家從此滾出玉京城。

范寅害怕，于是一直將欺凌事吞進肚子里。直到有一次賀仁十分過分，讓人找來了小狗屎，他吃下去，要麼強迫他喝賀仁的溺（niao的稱呼），范寅抵死不從，于是就被打了。

如果不是打折了上不了學，魏乘風也不會知道，他看到范寅鼻青臉腫，還強歡笑安他‘沒事，不疼’后簡直氣炸了，沖之下就去找賀仁一拳揍了下去。

誰知道這小子不抗揍，就這麼一下他就倒地不起。

魏乘風還以為他裝的，更加氣憤了，直到夫子看見后將他拉了過來，他才知道原來這家伙這麼弱不風，他一肚子火兒都沒地撒，還莫名扣上了打傷賀仁的罪名。

回來后，魏乘風被魏東廷訓了一頓，如果他認錯也就算了，關鍵還和魏東廷頂了起來，于是他就被他爹狠狠修理了，并罰跪一天，不許吃飯，任何人都不得說，否則一起罰跪！

“……母親也是氣急了，嫂子你別放在心上。”

魏云祁說到最后微嘆，這件事說到底確實是乘風不對不該打人，但那個賀仁確實太不抗揍了，一拳就倒地不起，可憐了乘風，朋友被欺負還沒怎麼出氣呢就又被兄長修理了一頓，還連累了嫂子挨罵。

“沒事，也是急的。”

蘇沉央抬手放在了魏乘風的肩上，他倒一口涼氣，蘇沉央神一凜，“怎麼了？到傷口了？”

“沒事……”魏乘風疼得齜牙咧，卻依舊倔強地看著說：“沒事，男子漢大丈夫，這點算什麼！”

“難道你還想被我修理？”

魏東廷冰冷的聲音傳來，魏乘風了脖子，連忙垂下了腦袋。

魏云祁迎了上去，“大哥，怎樣？賀丞相是不是很生氣？畢竟那也是他的寶貝孫子……”

“上是客客氣氣的。”魏東廷意簡言駭，但魏云祁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那……那孩子怎樣了？沒什麼后癥吧？”

“那孩子從小弱，經不住乘風的一拳。”魏東廷了眉頭，暗嘆：“不過已經沒事了，放心吧！”

魏乘風不服氣地輕哼，“哼！他就是小弱！仗著自己家大勢大耀武……”

“怎麼？還沒修理個是不是？”

眼看魏東廷又要手，魏云祁連忙架著他對蘇沉央道：“嫂子，你看著點他，我先帶大哥出去了！”

“……”

看著魏云祁將魏東廷給拉了下去，蘇沉央轉頭對魏乘風道：“給我看看你上的傷。”

“不要，有什麼好看的。”魏乘風噘。在這沉的空氣下，他額頭沁出了一細汗，儼然是被疼出來的。

蘇沉央心下一痛，二話不說開始拉起他的服來。

“哎你干嘛啊？不要我服啊你？哎我說你怎麼回事懂不懂什麼恥心啊，我說你……”

魏乘風掙扎，然而小孩的力氣不如大人，被蘇沉央三兩下起了后背上的服，看到他后幾條十分扎眼的鞭痕，倒一口冷氣。

“好了，看完了就放開我！”

魏乘風忙拉下服，小臉浮上一層赧，“真是的，怎麼這麼不知恥呢你這婆娘……”

他后的鞭痕青紫一片，唯有兩條特別清晰，上面已經沁出了鮮，明明是個小孩子卻被打這樣，蘇沉央了拳頭，冷聲問：“他打的？”

魏乘風是個聰明的孩子，聽出了不悅的語氣，怕和爹爹吵起來便咕噥：“沒事……小傷，爹也是被氣得不清，如果我當時沒頂的話……也是我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他也不能將你打這樣啊？！”

蘇沉央聲音陡然拔高，氣得渾發抖，驀然起道：“我去找他算賬！”

“哎你——嘶——”

魏乘風不敢，一就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一想到為他氣得跟父親算賬，擔憂的同時心里莫名的甜。

“魏東廷！”

蘇沉央一把推開房門，怒氣騰騰地指著他呵斥道：“你怎麼可以將乘風打那樣？！你怎麼可以……”

一想到那孩子滿心崇拜著自己的父親，最后還被父親打那樣，的心就一一的疼，不知怎地，指責的話到邊哽在了里。

“嫂子，這件事它……”

“你閉！”

魏云祁剛想要游說，卻被蘇沉央斥斷，緩和聲音對他道：“你出去，我和他單獨談談。”

“……”魏云祁張了張，不看向大哥一眼，最后無奈轉離去。

待門被關上，蘇沉央深吸一口氣，冷聲道：“當初是我夸下海口，乘風出了事，我負責！但是作為父親，你不分青紅皂白將他打重傷，你于心何忍？”頓了頓，怒道：“就算是給丞相一個代，你也不該下這麼重的狠手！他只是一個孩子，今年才六歲！你怎麼能……怎麼能將他打那樣還罰跪一天，還不準他吃飯？”

“如果你是來替他說的，那你可以走了。”魏東廷冷然轉，頭也不回道。

蘇沉央最討厭他這種冰冷的態度，二話不說上前攔住他，怒氣沖沖道：“能不能麻煩你不要不就躲著我？有什麼話不能說嗎？還是說，我的指責讓你心里難過了？愧疚了？還是你覺得我無理取鬧了？”

魏東廷臉一沉，他驀地上前一步近冷然道：“那你覺得他將人揍那樣就是對的了？”

“你明知道……”

“我明知道什麼？”魏東廷再次近，“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放縱他嗎？他迄今為止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錯在哪兒，難道連你也不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麼？”魏東廷將到無路可退，他冷聲道：“如果這次我放過了他，那他下次就要殺人了！到那個時候你還要護著他嗎？”

“他不會……”

“他是不會，他連自己下手輕重都不知道的人，他怎麼會知道？”魏東廷著百口莫辯，甩袖轉，“如果這次賀丞相的孫子有個三長兩短，那就不是小孩子打鬧這般事就過去了。乘風是我孩子，我知道輕重，不用你管！”

“是……”

魏東廷正大步離開，蘇沉央在他后開口，“是，我不是乘風的娘親，我管不著！”

他形一頓，心頭涌起百般滋味，既氣憤又帶著些許的落寞道：“你知道他為什麼即便被打這樣，還要跟你頂嗎？那是因為……那些道理他懂，他甘愿罰沒錯，但他保護朋友也沒錯，而你用了最直接的罰懲罰他，卻沒告訴他他到底做錯在了哪兒！”

“……”

“你也不用怒，”蘇沉央大步走出來，越過他的旁頭也不回道：“他所的，我來替他背，畢竟是我多管閑事罪有應得。”

外面一滴兩滴開始下起了小雨，即便是春雨微涼也難消心頭之火。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生氣，可能是因為自己真的多管閑事，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不是乘風的親娘，所以在他說出‘不用你管’的字眼后格外傷，又或許，在心底某個地方埋藏著一份連自己都理不清的。

“小姐，小爺他……”

小雨淅淅瀝瀝，將蘇沉央的發梢上落滿了水珠，面無表地看了過去，問：“他怎麼了？”

“他因背部傷口染引起發熱，”蓮蓉神有焦急，“再加上現在又下起了雨，怕是他支撐不了多久。”

相比其他人的焦急張，蘇沉央此刻無比平靜，“那就找人將他帶回房間。”

“可是將軍那兒怕是行不通……”

就是夫人和老夫人都不敢發話，夫人說的話能行嗎？

“沒關系，有我頂罪，他怕是沒話說。”蘇沉央抬起沉靜的眸子看了過去，“將他帶回房里后，找個大夫過來看看，小心照看著。”

“好……”蓮蓉說著急匆匆退了下去。

潤無聲，這場雨來得恰巧，又來得那麼不湊巧，都說春雨貴如油，蘇沉央也沒想到第一次下跪竟要被淋雨。

魏乘風被帶回了房間，沈舒芳早已請來大夫照看，然而蘇沉央的替罰引得一聲嗤笑，“活該！”

“母親，嫂子是真心為乘風著想。”魏云祁著雨里倔強且堅的影，他微嘆：“如果不是，現在跪在外面淋雨的可是乘風。”

“我又沒求替乘風罰，這是自愿的！再說了，”沈舒芳想到這就來氣，“如果不是慫恿乘風，乘風至于會變這樣嗎？”

“……”魏云祁實在是跟說不通，不了眉頭，轉去找魏東廷去。

淅淅瀝瀝的小雨將院子里的春罩上了一層霧氣，跪在雨里倔強的影也逐漸變得朦朧了起來。水珠順著發梢從額頭落至下，隨后滴答一聲落在了青石磚上，垂眸著地面上小水洼里自己的倒影，有點狼狽，有點可憐。

嗤鼻，抬手拂去額頭的水珠，直腰板，昂著腦袋筆跪好。

饒是跪著，也不會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