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裴子靖方才喊出一個字，寧馨已經把電話掛斷。

掛電話如此之快，分明是不想和裴子靖多說一句話。

握著雀無聲的手機，裴子靖僵的靠在車座里，他明顯覺到，他和蘇筱的距離，已從親無間，拉到相隔萬里。

裴子靖久久的靠在車座里，仿佛泥雕木塑似的一不。

專車抵達醫院，司機從駕駛座上轉，提醒裴子靖：“裴總，醫院到了。”

裴子靖依舊靠在車座里發呆，司機的話，他本沒聽見。

司機接連了他好幾聲“裴總”，他的思緒才從渾渾噩噩里回歸現實。

裴子靖推開車門下車，冷風撲面而來，穿他的大和西裝襯，侵襲著他的，讓他到冰冷刻骨的寒意。

冬天真的好冷，即便是四季如春的云城，也冷的風刀霜劍嚴相。

裴子靖舉步走進住院大樓，再來到蘇筱的病房外。

他手推門時，寧馨恰好從屋里走出來。

寧馨沒讓裴子靖進屋，反手關好房門，子擋在門前：“聽到腳步聲，就知道是你來了，出門一看，果不其然。”

“媽媽，”裴子靖擔憂關切地問：“筱筱怎麼樣，緒如何？現在是睡下了還是醒著？”

寧馨簡短的回答他：“很好。”

“我想親眼看看，”裴子靖手向門把手，寧馨倏然推開他：“好不容易才睡著，你要吵到，今晚可能就無法睡了。”

聽寧馨如此說，裴子靖放棄了進病房的打算，他對寧馨懇求：“媽媽，你幫我勸勸。我不求諒解我，只求能把我從黑名單里拉出來。”

寧馨依舊簡單的應出一個字：“好。”

說好，并不是答應裴子靖，而是客套的應付他。

同為人，又是蘇筱的母親，寧馨當然理解，蘇筱此刻心如死灰的心境。

失去孩子又失去父親，整顆心都零落泥，若不是強烈的報仇念頭支撐著，估計連生命都要放棄了。和裴子靖重歸于好這件事，心里恐怕連半份念頭都沒有。

接下來的幾天，裴子靖來醫院探蘇筱，都被寧馨以各種理由拒之門外。

裴子靖心里明白，是蘇筱不想見他，寧馨才會阻攔他。

聊天賬號被蘇筱拉黑，無法與聯系，裴子靖只得申請扣扣小號，通過發郵件的方式，告知蘇筱他要對說的話。

“我們又失去一個孩子，對此我也很心痛，聽聞噩耗的時候，我急痛攻心的暈厥了，可想而知我有多痛苦。我這顆心都鮮淋漓了，你怎麼還忍心往我傷口上撒鹽？”

“我寧愿你歇斯底里的大吵大鬧，往我臉上猛甩耳，或者被你捅刀子，就是不了你這種對我不理不睬的冷暴力。”

“昨晚，我整夜守候在住院大樓下，看見你病房的燈經夜不熄，沒有我的陪伴，你也孤枕難眠。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把我拒絕于千里之外？”

一封又一份簡短的郵件，發到蘇筱郵箱里，通通猶如石沉大海毫無回應。

蘇筱保持沉默，裴子靖依舊堅持不懈地給發郵件。

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他心意虔誠，總能把蘇筱那顆冷冰冰的心捂熱。

這一回，裴子靖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他發的郵件，蘇筱一封沒看到，這幾天，本沒有打開郵箱，連手機都很。

大部分時間，都是呆若木的坐在病床上，靜默無言的盯著前方，除了偶爾會眨眨眼之外，幾乎和雕像沒區別。

蘇筱住院的第五天，裴子靖像往常一樣來到醫院。

他還是被寧馨擋在門外，這次，寧馨連理由也不找，直接對他說：“不想看見你。”

“我來是想告訴，養父的追悼會現場已安排布置好。”裴子靖拉了拉襟，提高聲音說：“筱筱，你可以不見我，但是你養父的追悼會，你總要出席吧。”

蘇筱沒有應聲，裴子靖耐心等待幾分鐘，正要強行闖進病房時，蘇筱已經從屋里出來。

長發披肩不施黛，臉極度蒼白。穿一襲黑漆如墨，領袖口鑲著黑風的棉質旗袍。暗沉寡淡的澤，把容映襯的更為憔悴支離。

平日里，蘇筱所穿的唐裝旗袍，都是或淡雅或鮮艷的彩。如今突然穿著一襲黑出現在裴子靖面前，讓他覺尤為陌生。

“筱筱？”裴子靖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神冷漠，蒼白支離如幽靈鬼魅的子，一時之間無法相信是那個艷水靈，灼灼其華如三月桃花般明鮮妍的蘇筱。

蘇筱看也沒看裴子靖，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旁若無人地對寧馨說：“媽媽，我們去參加爸爸的追悼會。”

寧馨挽著步步向前，裴子靖跟隨其后，和們隔著幾步遠的距離。

之所以不和們并肩而行，是裴子靖覺得，他和這對母隔閡太深，們說話談，他本沒法其中。和們并肩而行太尷尬，倒不如把距離拉遠。

蘇一杭的追悼會舉辦地，是在云城市中心規模最大的一家希雅酒店。

花圈如林，哀樂震天，追悼會現場布置得極為隆重。可以看出，裴子靖確實是盡心盡力的辦了這場追悼會。

跪在蘇一杭的像下，蘇筱失聲痛哭，幾度暈厥過去。

心除了悲痛，還有濃濃的愧疚，蘇一杭原本安康，可以長命百歲。

是這個不孝，害得他早早過世。

最后一次從暈厥中醒來，蘇筱跪在蘇一杭靈前，心里默默發誓：“爸爸，哪怕是竭我一生之力，我也要將貝琳達碎尸萬段，用的鮮來祭奠你的亡魂！”

追悼會結束，便是土為安的下葬之日。

蘇一杭為楚州人，自然要葉落歸的安葬在楚州。

他的公墓，也選在當初安葬蔣駿的陵園里，且就在蔣駿的公墓旁邊。

蘇筱親手把蘇一杭的骨灰盒放進墓里，再捧起冰涼潤的泥土，緩緩覆蓋上那個漢白玉材質的骨灰盒。

一捧又一捧的泥土撒下，逐漸把骨灰盒淹沒殆盡，直到再也看不見。

蘇筱早就知曉“死亡”二字是何意，然而直到現在，才明白死亡這兩個字的確切含義。

死亡，意味著和那個人永別，這輩子再不能見到他的音容笑貌，除非是在夢里。

死亡，意味著和那個人永隔，自此后，聲嘶力竭的呼喚他，也聽不見一點回音。

想起以前和蘇一杭共度的時，蘇筱悲從心中來，淚如雨下，泣不聲的喃喃自語：“人世間，為什麼要有生離死別？”

連日來夜不能寐，再加上流產后子還很虛弱，悲痛過度的蘇筱，再一次暈厥過去。

寧馨把帶回羅家，昏睡兩天兩夜后，蘇筱方才悠悠醒轉。

清醒過來問的第一句話，是：“媽媽，貝琳達找到沒有？”

現在，蘇筱心別無他想，只想著一件事：找到貝琳達，報仇雪恨！

“菀菀，”寧馨輕言細語的勸兒，“打開你的心結吧，你這樣時刻把仇恨糾結于心，只會使自己積郁疾啊。”

蘇筱抱著雙肩，聲音嘶啞地說：“我打開心結，我實在做不到。我的耳邊時時刻刻，都在回貝琳達的聲音。我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冷惡毒的臉。我太恨太恨，除了要找到報仇，我是什麼念頭都沒有。”

“好孩子，媽媽理解你的心。”寧馨托起兒的臉，心疼地說：“你看你現在憔悴瘦弱的，連陣風都可以吹倒。答應媽媽，好好調養，別我整天為你憂心忡忡。”

蘇筱這時才恍然發現，寧馨也神疲憊憔悴不堪，眼角新添了不紋路，仿佛在這短短的幾天時間里，迅速蒼老了十幾歲。

蘇筱只覺得不孝至極，害死了養父不說，還讓母親也為憂心勞神。

“媽媽，”蘇筱竭力振作神，向寧馨保證說：“我會盡快走出影，好好吃飯睡覺，不再郁郁寡歡。”

“嗯，好孩子。”寧馨給披上外套，“睡了兩天，也該下床吃些東西。”

蘇筱跟隨寧馨來到餐廳里，剛剛在餐桌邊落座，傭就對寧馨匯報： “太太，小姐的丈夫還在門外等候。”

不等寧馨說話，蘇筱便口齒清晰的表明的態度：“你去轉告他，他就是在這等上十天半個月，我也不會見他。”

“小姐，”傭轉向蘇筱，“他好像生病了，剛剛我經過他的車子，聽見他在連聲咳嗽。”

蘇筱心里微疼，想起陳年往事：染風寒咳嗽不止，是裴子靖手不停歇的給按位，才減輕的癥狀，讓得以睡個好覺。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推算時間仔細一想，其實不過是在一年前，也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刻。

想起往事，蘇筱不勝唏噓，去年，裴子靖得如醉如癡，口口聲聲地說：寧愿殺了你，也不離開我。

然而現在，不過是短短的一年時間，已對裴子靖心灰意冷，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世事的變幻莫測，太出乎人的意料。

“菀菀，”寧馨勸解兒：“你即便要和他一刀兩斷，他生病了，你也該送點藥過去。要是他病加重住院，你不去照料他，外人不知道怎麼議論你呢。”

蘇筱順從的答應：“好吧，我去給他送點藥。”

吃下些食后，蘇筱帶著保溫杯和冒藥走出羅家。

一出門就看見，裴子靖的法拉利跑車停在路邊，車上積滿雨水和落葉，看樣子是在這兒停了不短的時間。

蘇筱靠近跑車，果然從半開的車窗里聽見，裴子靖在一聲接一聲的咳嗽。

咳嗽聲里，夾著他的說話聲：“聽好，我的耐心有限，這是最后一次原諒你。若你下次再對蘇筱怎樣，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雖然聽不到和他通話的人在說什麼，但是聽他說的話，蘇筱可以肯定：他在和貝琳達打電話！

像了刺激似的，蘇筱猛撲到車窗邊，手搶奪裴子靖的手機，聲嘶力竭地喊：“把手機給我！”

蘇筱猝不及防的出現又突然搶手機，裴子靖半點防備都沒有，手機一下被給搶走。

“賤人！”蘇筱對著手機大聲喊：“你為什麼還沒被車撞死？被雷劈死，被野狗咬死……”

一口氣喊了一大串話，直喊的嚨嘶啞，還在不停的喊。

裴子靖下車，從蘇筱手里拿過手機，屏幕上的通話記錄顯示，那邊早就把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