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尖銳的疼痛及時拉回周澤修的神智，蘇時寒站在床邊，仍面平靜的看著他，周澤修無端打了個冷。

吃了這麼大的虧，他自然是記得那張紙上的容的。

紙上畫著當朝五公主趙玉凝寬的場景，穿著一淺藍長，衫半解，肩背半，微微偏頭，出姣好的側臉，脖頸修長，肩頭圓潤，好看得似畫中仙。

那畫里的背景也很特別，是淮安醫的某間客房，墻上掛著淮安醫館老板趙濟仁趙老太公的題字拓版。

周澤修沒親眼見過畫里的場景，卻記得那日趙玉凝拎著擺走進醫館后院的畫面，記得走進了哪間客房，甚至記得在那房里待了多久。

不可否認，他曾在腦海里幻想過趙玉凝寬解帶會是模樣，但他絕對不會蠢到把那場景畫到紙上，還堂而皇之的帶進皇宮！

但他不能開口，一旦把淮安醫館牽扯進來，這件事就不止是兩個人的糾葛了。

想清楚利害，周澤修直接避開剛剛的話題，坦言道：“蘇大人，我是不會畫畫的，不管那畫上的容是什麼，都不可能出自我的手！”

他本不會畫畫，自然不可能畫出那樣細絕的畫。

然而那畫已經被毀了，除了他和趙玉凝，誰也不知道那畫到底畫得好不好。

蘇時寒點點頭，并未揪著這個話題不放，轉而追問：“周爺方才說給五公主寫了詩，可還記得詩的容？”

“……”

周澤修的表僵住，幸好他現在臉慘白，不至于很明顯的被人看出來。

宮里規矩多，他作為男賓，進宮以后理應有侍從跟隨，再不濟也該有宮人隨行，昨夜他卻只一人與趙玉凝相遇，這于理不合，他寫的那詩自然也不會是什麼正經詩。

誰讓他先起了不好的心思，如今吃了大虧竟了有口難言！

周澤修心里氣悶，語氣變得煩躁起來：“只是隨手作的，不記得了！”

本是滿心期待作的詩，如今想起來只剩下惡心。

一個廢了他命的人，他除了想宰了，還能生出什麼想法？

“那寫詩的紙呢？”

“你耳朵聾了？詩被人換畫了，我怎麼知道去哪兒了？”周澤修沒好氣的怒吼，緒太過激，跟著搖晃，牽傷口，臉一下子痛得皺一團。

蘇時寒好脾氣的沒有生氣，耐心十足：“周爺作詩應該不止一首，寫詩的紙應該也不止一張，據五公主所說，那紙水即化，了無蹤跡，那種紙張應該沒幾家店在賣，周爺寫詩用的紙總不會是那種質地的吧？”

“……”

你給公主寫不正經的詩難道用羊皮卷寫好方便給人留下罪證？

蘇時寒說那種紙沒幾家店在賣，言下之意就是，周澤修如果讓人去買過那種紙，蘇時寒只要一查便能查到，周澤修除了說實話沒有別的選擇。

“換詩的人既然要陷害我，必然早就在暗中調查我，與我用同樣材質的紙并不意外。”周澤修梗著脖子說，心底其實很發虛。

那種遇水即化的紙價格昂貴，且非常不便于保存，他如果不做虧心事，為什麼沒事要拿那種紙來寫詩？

“那周爺還能回想起來自己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嗎？那些人為什麼要陷害你？”

蘇時寒點到即止，發現周澤修不想談某個問題以后，就順著他問下一個問題。

之前被傷的事打擊，周澤修顧著記恨趙玉凝了，這會兒跟蘇時寒這麼一問一答，才猛然發現整件事都著詭異。

他和趙玉凝去淮安醫館的事都做得很，他寫詩進宮找趙玉凝的事連他娘都不知道，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竟然探知到這些？

他進宮之前還打開那張紙看過，確定上面是詩無疑，怎麼進宮以后就變那幅畫了？是什麼人在什麼時候換了他的詩？

這些細節越想越讓人覺得膽心驚，周澤修覺背后似乎有一雙眼睛，正不聲的窺著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周爺想起來了嗎？”

周澤修想得神，一時沒有說話，蘇時寒開口追問，聲音仍是平和的，并不像在審問，倒像是與故友隨意談。

周澤修回過神來，一抬頭撞進蘇時寒幽深不見底的眼眸，莫名與他剛剛的想法重疊，渾汗倒豎，周澤修立刻炸了：“這些事你不知道去查嗎？我要是什麼都知道，現在還會躺在這里嗎？”

有審訊經驗的人都知道，案犯在張或者心虛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拔高聲音來掩飾自己的緒。

蘇時寒的經驗很富，所以他能輕易看穿周澤修的張，但蘇時寒并沒有拆穿，反而附和的點點頭：“周爺說得有道理，今日打擾了，你先好好養傷吧。”說完又扭頭沖兩個家丁吩咐：“你們爺不大聽楚太醫的話，在他傷好之前先不要把他放開，最好在他里塞……”

“姓蘇的，給小爺滾！陷害小爺的兇手還沒被抓到，小爺才不會自尋短見！”

周澤修破口大罵，見那兩個家丁愣著沒，火氣更甚：“都愣著做什麼，這里什麼時候到他這個外人做主了，還不快給我解開？”

兩個家丁忙上前幫周澤修解開繩子，被蘇時寒引導著發現整件事有很多疑點，周澤修暫時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撐，重獲自由以后果然沒有再尋死覓活，甚至乖乖喝下了孫氏讓人送來的補湯。

聽聞這個消息，孫氏喜極而泣，直接把蘇時寒奉為僅次于楚太醫的救命恩人，熱招待蘇時寒和楚太醫留下來吃飯。

蘇時寒本想推辭，周常安卻帶病趕來。

沒穿朝服的大理寺卿了幾分威嚴，因為臉不好，多了幾分老氣。

周常安臉不怎麼好看，見了蘇時寒冷笑一聲，說出來的話也夾槍帶棒：“我道那日謹舟說話怎麼如此氣，原是在這兒等著我呢！”

周常安說的那日，是他親自到廷尉府對蘇時寒示好那日。

蘇時寒面平和，依著廷尉的職對他見禮：“周大人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