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下的食還沒消化，在一片狼藉中，蘇時寒看見一塊蟑螂殘肢。

他記得蘇問春之前很害怕這種小蟲子，沒想到如今膽子竟然大到敢用這樣的手段恐嚇他。

急躁不安的心涌上怒氣，腦子慢慢冷靜下來，蘇時寒這才發現自己后背出了一層冷汗，手在極輕微的發抖。

他何曾盼過死？

“我就說你今天怎麼這麼順從，原是想讓我放松警惕。”蘇時寒找回平日冷靜疏漠的聲音，捻起那片蟑螂殘肢遞到蘇問春面前：“但手段太過低劣，一眼就人識破，蘇灼沒教過你該怎麼對人耍心眼嗎？”

蘇問春是真的難，吐了一通，腹痛雖然減輕了些，腦子卻昏脹得厲害，這會兒被蘇時寒破伎倆，又聽見兄長的名字，只覺腦子被灌了鉛，本無力思考，遵從本心反駁：“兄長向來坦磊落，自是比不得蘇大人詐狠毒。”

以前有多想把最華麗最好的詞用在他上，如今就有多想極盡可能的詆毀他！

他在心里變得狠不堪，過去那三年，一個人的等待也變得一文不值。

這沒有什麼的。

他被親口罵著，也不比他好到哪兒去。

“既然知道我詐狠毒，就該老實點，不要妄圖在我面前耍花招，尤其是用這種可笑的自殘方式！”

論說話刻薄，蘇問春是遠遠比不上蘇時寒的。

畢竟他這三年審了不案犯，最是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扎人最痛。

蘇問春說不出話來反駁，再度泛起惡心，趴在床頭吐個不停，吐到后來沒東西了，里發苦，膽幾乎都吐了出來。

“大人……”

守衛在外面聽得心驚膽，生怕蘇問春把自己折騰死了，小心翼翼的探進腦袋，蘇時寒看也沒看蘇問春，轉走出房門，面沉的命令：“立刻去楚太醫府上，就說案犯沒事，讓他不用來了。”

沒事？吐這樣，可一點不像沒事的樣子啊。

看守為難，臉皺一團：“可是大人，案犯吐得這麼厲害……”

“由著吐，死不了人！”

“……是！”

蘇時寒氣沖沖的回了主院，路上遇到徐林，見他一臟污，驚得不輕，知道徐放被罰去抄府規去了，徐林去廚房幫蘇時寒了熱水。

林語歡早就不在屋里，蘇時寒換服沐浴折騰了小半個時辰，吃完飯已經將近亥時。

徐林帶人去耳房把水抬出去，拿臟服的時候，有東西掉落，徐林立刻手去撈，撈到一個虎頭虎腦的白玉墜，另外還有一個淺藍荷包掉到地上。

荷包是棉麻材質，上面歪歪扭扭繡著一串紋路，看不出繡的什麼，但蘇時寒戴了很長時間，荷包洗得已經有點邊了。

徐林見過這荷包幾次，彎腰想撿起來，被蘇時寒搶先，速度很快，徐林詫異的抬頭，蘇時寒已經把荷包揣進懷里。

“還有玉墜。”

徐林把玉墜也還給蘇時寒，見蘇時寒沒有說話，抱著臟服往外走。

他與徐放是兄弟，但不像徐放那麼話多，子比較斂沉穩。

走出門徐林還在回憶剛剛的事，怎麼覺大人今日格外張那個荷包？而且他剛剛是不是在荷包里看見發了？

雖然只有幾縷，但明顯發纖細，應該是子的頭發。

難道是林姑娘送了大人一縷頭發作為定信？照這個進度，府上是不是很快就要辦喜事了？

收好荷包，蘇時寒沒有休息，而是去了書房。

當晚，書房的燭火徹夜未滅。

第二日卯時不到，天剛微微亮，蘇時寒換好朝服走到西院，外面的守衛正好換值，值夜的守衛臉頹敗，看見他也顧不上驚訝，有氣無力的拱手行禮。

“案犯如何？”

“一晚上沒怎麼睡，反反復復的吐，后半夜才消停點，這會兒已經睡著了，大人要進去看看嗎？”

“不必，沒死就行。”蘇時寒淡淡的說，見兩個守衛眼底一片青黑，安道：“二位昨夜辛苦了，今日多休息一會兒吧，我讓府上的護衛替二位頂幾個時辰。”

“還能這樣嗎？”看守眼睛一亮，來了些神：“那……我們先謝過蘇大人了！”

“都是為陛下效力，二位不必如此。”

兩個看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蘇大人可真是個好人啊。

收獲兩份激，蘇時寒出府上朝去了。

馬車到達宮門口，卯時已經過去大半，離上朝時間不早了，蘇時寒遞了腰牌給林軍校尉，剛走進衡門，后傳來馬的嘶鳴聲，回頭，周巍然勒了韁繩翻下馬。

今日他沒坐轎直接騎馬，看來是有什麼事耽擱了才來得如此匆忙。

蘇時寒只看了一眼便移開目，往前走的步子卻比之前放慢了些。

不多時，后傳來腳步聲，周巍然大步趕上他，但并沒有打招呼，只想甩開他趕走。

“周大人早啊。”

蘇時寒主開口，面如常，步子卻不聲的加快，正好與周巍然步調一致，并行往前。

周巍然本來擔心遲到，急得上火，察覺蘇時寒黏上自己，不由見鬼似的瞪了蘇時寒一眼：“馬上就要上朝了，蘇大人還覺得早？”

早個狗屁！

周巍然說完走得更快，蘇時寒微頓，落后一些，與他保持兩三步的距離，角不易察覺的上揚。

出門比較急，周巍然沒遮好脖子，昨天那可疑的紅痕被幾條抓撓的傷痕取代。

周夫人是相府二小姐，尚未出閣時，便因子潑辣在京中聞名，周巍然與親以后，不僅沒有納妾，連親之前的通房丫鬟都被攆了出去，不人在背后取笑他娶了個母老虎回家。

今日一見，周夫人果然名不虛傳。

周巍然走在前面，莫名覺不對勁，猛地停下，回頭對上蘇時寒淡漠無辜的眼：“周大人有事嗎？”

“……”

沒事，就看看你這個黃鼠狼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離辰時還有一刻鐘，周巍然和蘇時寒一前一后進了議政殿，順著品階往自己的位置走的時候，蘇時寒聽見旁邊有人小聲議論。

“……怎麼可能，路嘯廷怎麼可能失蹤？他若不見了，淮山那七萬大軍豈不是群龍無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