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馬烈的目惡意的落在蘇問春上，那是一種很容易勾起人骨子里仇恨和沖的目。

他很清楚他都干了些什麼。

他在殺了蘇家所有人，屠戮了整個遠烽郡，甚至，讓手下的人分食了遠烽郡的將領。

那是不共戴天的海深仇！

但最諷刺捉弄的是，明明是親無間的兄妹二人，卻坐在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陣營。

從蘇灼叛敵的那一刻，從他以越西昭封將軍踏昭陵那一刻，蘇問春就已經輸得徹底。

蘇問春杯子，白瓷的酒杯被生生出裂痕，酒早就流干，瓷杯碎片割得手流了，然后聽見蘇灼嗤笑的漫不經心的回答：“不是我妹妹！”

果真是叛徒啊，沒心沒肺到了極點，這個時候竟然連妹妹都不認了，也不怕你死去的爹娘棺材板兒不住晚上來找你索命！

眾人在心里把蘇灼罵了個狗淋頭，認定他是在故意撒謊，說的本不是真話，下一刻卻聽見蘇灼丟出一顆驚雷：“是昭陵昭西王的私生，當年娘妄圖攀龍附，被王爺識破之后，關在京兆尹，誕下此后命喪黃泉，被當今陛下騙人送往西陵與昭西王滴驗親，途中遭人伏擊，被故人所救，送到遠烽郡由我爹養長大，我與，沒有半分緣關系！”

我與，沒有半分緣關系！

最后這幾個字，蘇灼說得很輕，卻無比堅定，好像他早就知道這些真相，也早就接蘇問春不是他親妹妹的事實。

蘇問春整個人愣在原地，手腳冰涼，一點點凝固冰渣。

是騙人的吧！

一定是蘇灼又在搞惡作劇騙人吧！

怎麼可能是昭西王的私生？怎麼可能不是爹娘的兒？

在遠烽郡的時候，他們都那麼寵啊，蘇灼要是敢欺負，爹娘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

怎麼可能不是爹娘的親生兒？

就算真的不是，蘇灼為什麼那天不說，非要選在今天這樣的時機說出來？？

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啊，沒有家，沒有爹娘，沒有蘇時寒，現在……連蘇灼都徹徹底底不要了嗎？

蘇問春腦子發懵，整個人都是傻的，和有同樣的人是林語歡。

林語歡本來今天是打定主意要看熱鬧和笑話的，怎麼也沒想到蘇灼一開口，直接一把火燒到了頭上。

可是陛下親封的珠郡主啊，才是昭西王的親生兒，怎麼能因為這個叛軍的一句話，就直接否定呢？

林語歡腦子炸開，覺無數探究的目落在自己上有人在不斷地頭接耳，似乎在議論到底是真的郡主還是鳩占鵲巢的贗品。

著帕子，覺自己突然從錦玉食的富貴窩被推到了萬丈懸崖邊，稍不留神就會摔個碎骨。

林語歡了陣腳，被那些議論聲吵得腦仁疼，心頭一熱，噌的一下站起來，大聲反駁：“你撒謊，你這個叛徒，分明是在刻意挑唆，我才是正正經經的珠郡主！”

“是嗎？那不如當場滴驗親啊，這樣不是立刻就能知道我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了嗎？”

蘇灼幽幽的反駁，底氣十足，帶著看熱鬧的心思。

昭陵天子親自冊封、昭告天下的珠郡主竟然是假冒的，這事宣揚出去，該是多麼的稽可笑啊？

連皇室的脈都能混淆，這個王朝又還能堅持多久呢？

“蘇灼，你大膽！”

魏諍厲喝一聲，面鐵青，其他人連忙附和，把蘇灼狠狠訓斥了一頓，蘇灼卻并不在意，只淡笑著看著高臺上的帝后：“陛下難道就不想驗證罪臣此話到底是真是假麼？若是假的，陛下還可治罪臣一個構陷皇室宗親之罪，砍了罪臣的腦袋呢。”

這話，便是拿他自己的項上人頭做賭注了。

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眾人的呵斥聲頓了一瞬，林語歡也從這一瞬間的靜默中到了巨大的危險，原本坐在忽馬烈邊并不怎麼起眼的蘇灼，突然就變了一頭面目猙獰的兇，正張著一口獠牙要飲吃。

林語歡心臟怦怦直跳，腦子糟糟的想不到什麼應對之策，過了好一會兒，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朝趙瑾晟奔去，晶瑩的淚珠自眼角落，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父王，您替兒說句話啊，兒才是您親生的不是嗎？當初可是您……”主認下兒的啊！

“住！”

林語歡最后一句話沒說完，被趙瑾晟沉著臉冷聲打斷。

林語歡被吼得肩膀一抖，隔著兩三步的距離不敢靠近，趙瑾晟隨后又緩了神，慈的看著林語歡：“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為父這些時日教你的規矩你都忘了？”

“兒不敢。”

“既然有人對你的份提出異議，那就再滴驗親一次，也好讓所有人都看個明白！”

趙瑾晟坦的說，林語歡子一，直接跌坐在地上，就在男眷席中間的空地上，所有人的目都追逐著，卻不是艷羨，而是探究懷疑。

一旦蘇灼的話被證實，就會被扣上欺君之罪的帽子，當場決？亦或者關進史臺候審？

無論是哪一種，恐怕都活不過今晚。

雖然從被趙熠救出來那天開始，就知道自己過的是有今天沒明天的日子，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刻會在這個時候到來。

明明已經是珠郡主了啊，花了兩個月的時間，不分晝夜的學習規矩禮儀，拼了命的終于將自己偽裝皇室公主的樣子，還沒有好好公主的生活，怎麼能就這樣沒了？

林語歡慌無措的看向席間，想要看看有誰能救救，卻看見趙熠本沒有理會場上發生的事，正無比專注的在幫邊那個小瞎子剝蝦。

他那樣尊貴又高高在上的人，怎麼會屈尊降貴幫一個人剝蝦呢？

林語歡覺得荒唐可笑，然后覺到一束冷淡的目落在自己上，回頭，蘇時寒捧著暖爐，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看著。

那目冷幽深黑，看不到底，也沒有邊際。

好像第一天假裝被人欺辱遇到他時，他就是這樣的表。

那個時候覺得這雙眸神蠱，如今卻只覺得不寒而栗，那雙眼，好像早就悉了一切，只不過是在等著自己出馬腳罷了。

覺自己像丑角一樣被戲耍，口涌上怒火，林語歡口而出：“蘇郎，是你說不會有事的，你怎麼不幫我說說話？”

活著的時候得不到他，若是能拖他一起下黃泉，做對亡命鴛鴦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