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林貴妃的表，袁景年便知道，想說棠兒的事。

眼下太子的事還不夠重要嗎？這個愚蠢的人，居然還有心思考慮區區一個后宮嬪妃的地位。當真是還嫌現在不夠熱鬧！

袁景年心中一陣不耐煩，勉強點頭道：“好。既然這是貴妃娘娘你的意思，那我自然遵從。”

“好。”心愿既然已經達，林貴妃亦是冷的一笑，沉聲道，“如此，咱們便說定了。”

袁景年頷首：“說定了。”

海棠宮中，代宗正在棠兒面前出神，似乎是在靜靜的想著什麼。

燭火當前，代宗的臉顯得無比難看。影之下，更是猶如鬼魅一般。

棠兒看著代宗的模樣，一時有些心驚膽戰，不敢開口。

良久良久，代宗終于回過神。

看見棠兒被嚇到的模樣，他淡淡問了一句：“妃，你可是害怕了？”

“沒，沒有。”棠兒連忙賠笑，“皇上英明神武，臣妾喜歡還來不及，又怎會害怕。”

“呵，你說得不錯。”代宗滿意地一笑，點了點頭，手將棠兒抱到自己懷里，“你就是這一點最讓朕喜歡，從來都是老老實實的，不貪功也不冒進，是朵最溫不過的解語花。”

棠兒含帶怯地依偎在代宗懷里，心下卻有些警惕。

代宗沉了一會，蹙眉道：“今天，太子中毒的事……”

一句話還未說完，門外忽然響起德才公公的聲音：“皇上。林貴妃邊的劉三，前來覲見。”

代宗聞言一愣，臉頓時有些被打擾的不悅。

棠兒看了代宗一眼，聲道：“德才公公，勞你將劉三公公帶進來吧。”

“是。”

德才得了棠嬪的令，連忙去了。

代宗皺著眉頭看了棠兒一眼：“妃這脾氣倒是好。”

林貴妃派人來到海棠宮，分明就是想跟棠兒爭寵。如此，棠兒居然也能忍下。這份耐力，不讓代宗對高看了一眼。

棠兒勉強笑了笑，笑容里深藏著最深的恐懼。

即便已經知道林貴妃不會放過自己，現在也還是不敢得罪林貴妃。

“怎麼？”代宗看出棠兒神不對，問，“妃很害怕貴妃麼？”

“也、也不是害怕。”棠兒輕聲，“只是林貴妃為臣妾曾經的主子，臣妾對……嗯，總是多了幾分敬畏的。”

到底是敬畏，還是畏懼？

代宗忍不住又看了棠兒幾眼。

說話間，劉三進來了。

他捧著一盞燕窩湯來到代宗面前，下跪道：“皇上，這是我們主子的一點心意。”

代宗皺著眉頭看了那湯碗一眼，一看就有些厭膩。

送湯，又是送湯。近日他沒去林貴妃那邊，林貴妃便坐不住了，三不五時來送一碗補湯。真不知道這林貴妃除了送湯之外，還有沒有點其他的手段。

代宗冷聲問：“你家主子怎麼又讓你來送湯了？”

“呃，回皇上的話。”劉三聽出代宗的語氣沒有那麼高興，頓時一個激靈，忙道，“這是主子的一份心意。主子也是惦念著您，生怕您子不爽……”

“得了。”代宗冷笑一聲，對劉三的說法頗為不興趣，“你家主子不過是惦念著，朕最近一直沒去宮里吧。”

劉三被穿了心思，頓時汗如雨下。

代宗撇過頭去。他眼下的心正是不爽，劉三和林貴妃的舉，也算是撞到了他的槍口上，代宗便冷聲道：“這湯，你拿回去給你主子自己喝就是了。往后別再拿送湯的名義進海棠宮，知道了嗎？”

“是，奴才知道了。”

劉三哪敢不答應，連忙低頭，就要出去。

眼看著劉三要走，代宗忽然想起什麼，了一聲：“等等。”

劉三停下，著頭皮道了一聲：“是，皇上請吩咐……”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代宗冷眼看著劉三，“讓平時收斂一下格，不要總是在宮中作威作福。平日里，朕看見的行徑，卻沒有聲張。這幾天，朕實在是看夠了。”

“這……”

劉三沒想到代宗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囁嚅。

他怎麼敢把這樣的話，拿去告訴林貴妃。這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出去。”

代宗懶得再看劉三，冷冷地擺了擺手。

劉三沒有辦法，只能倒退著出去了。

回到林貴妃宮里，劉三想想剛才代宗的囑咐，只能著頭皮將這話告訴了林貴妃。

林貴妃一聽，當時就又驚又怒，站起來砸了不東西。

“那個賤人！棠兒那個賤人……”林貴妃氣得渾發抖，“如若不是棠兒多，皇上怎麼會這樣說我。今天的一切，一定都是棠兒做的！”

劉三跪下磕頭，連口大氣都不敢。

林貴妃發泄了一通，咬牙切齒道：“本宮一定要殺了這個棠兒。有，就沒有本宮。有本宮，就沒有！”

袁景年在簾幕后頭，聽見這話，不出聲地冷哼了一聲。

直到這時，這蠢婦居然還惦念著宮中的幾分榮寵。真真是蠢不可言！

袁景年沒說什麼，搖了搖頭便走了。

留下林貴妃一個人，仍然發著脾氣。

……

接下來，袁景知在宮中“休養”了兩天，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這幾日，代宗倒是沒有再提起秦歆和李兆的婚事。

而另一邊，盡管秦歆并不希秦老夫人為自己出頭。但當聽聞，代宗有意將秦歆指婚給李兆，還是坐不住了。強撐著換上了一品誥命夫人的服飾，獨自進了宮。

代宗原本不想召見秦老夫人。但礙著文武百對這件事可能會有的看法，他還是著頭皮，讓秦老夫人進宮了。

而這時，袁景知恰好也在一旁。

秦老夫人跪在殿下，巍巍地道：“聽聞，皇上有意將秦家的孫，歆兒賜婚給李家的大公子。”

代宗不想回答這個問題，轉頭去看向德才，叱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秦老夫人來了，居然連賜坐都沒準備。來人啊，快給秦老夫人賜坐。”

德才連忙去搬了個錦墩給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您請坐。”

秦老夫人謝過恩典之后坐下，卻還沒有忘記賜婚的事：“皇上還未回答老的問題。”

問題，怎麼又是問題。

這老婦和的孫，秦歆一樣頭又難纏。他剛要岔開話題，便被打斷了，當真是……

代宗心里不耐煩得要命，表面上卻只能和悅地問：“秦老夫人這話，是從哪里聽說的？”

秦老夫人道：“回皇上話，此事京中皆有提及。”頓了頓，又道，“所謂空來風，必有其因。想來這句話是真的。”

“不錯。”眼看著沒有辦法再掩飾，代宗索便認下了，“朕的確是有將靖邊郡主賜婚給李家大公子，李兆的想法。”

秦老夫人默然片刻，嘆了口氣道：“這是君恩，臣婦原本不該不答應。只是……不知皇上您是否知道，秦家和李家的恩怨矛盾呢。”

代宗不聲地問：“秦老夫人的意思是？”

秦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從錦墩上起來，蒼老的形直接跪下，沉聲道：“皇上，按理說來，臣婦原本不該對您的賜婚多言多語。只是臣婦為歆兒的長輩，在事關終幸福的事上，還是要多說兩句。秦家和李家的恩怨，已經持續了十數年。自從先代魏國公還在的時候，我們兩家便已彼此水火不容……歆兒若是嫁李家，將來必會不幸。請皇上三思啊！”

秦老夫人說得誠懇。但忘了，代宗原本就不想看見秦歆活得高興。此時聽見秦老夫人的話，只會更加暗自欣喜而已。

代宗咳嗽了一聲，不咸不淡的道：“秦家和李家的事，朕倒是早就知道了。也正因如此，若是讓秦歆嫁李家，反而會讓秦李兩家化干戈為玉帛。”

“可是……”

秦老夫人還想再勸。

“好了，不必說了。”代宗卻是已經沒了耐心，一甩袖子沉聲道，“這件事就這樣定了。”

說罷，站起來就要離開。

“皇上，您……”

秦老夫人急火攻心。加上年紀大了，一個沒撐住，形搖晃一下，就要栽倒在地。

“秦老夫人！”

袁景知蹙眉。

他原本該在這樣的場合上，和秦老夫人保持距離。然而看見秦老夫人就要栽倒下去，他還是上前，將秦老夫人攙扶了起來。

秦老夫人虛弱地看向袁景知：“太、太子殿下……多謝。”

“不必謝我。”袁景知瓣輕輕翕，說出的話聲音極小，僅僅只有自己和秦老夫人能夠聽見，“為了歆兒，我也該如此做。”

為了歆兒……

不管是袁景知對秦歆的稱呼，還是他這話里的意思，都讓秦老夫人驚訝。

秦老夫人看了袁景知片刻，眼神復雜。

很快回過頭，沖代宗嘆了口氣：“既然皇上心志堅決，那臣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臣婦……告退。”

說著，磕了三個響頭，巍巍地離開了。

袁景知看著秦老夫人的背影，不住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