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初見JAN醫院總是一個格外安靜的地方，安靜到好像自己置在一個真空的小閉空間裡，薛思思記得有一個理論說是「真空不能傳聲」，所以，有的時候，格外安靜的時候，薛思思會在想，會不會，左天淩其實是跟說話來著，隻是沒有聲音傳播必須要有的介質，隻是聽不到。

VIP病房的落地窗外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樹，高到了在四樓的薛思思也能清楚地看到外麵樹葉從枝頭墜落的樣子，從飄飄地被風拂在半空，到輕盈落地無聲。

空氣裡，是中藥微苦的味道，纏纏繞繞的，把消毒水的氣味都從鼻尖了出去，每天遵醫囑喝兩碗，喝的薛思思連味覺都遲鈍了很多。但無論怎樣排斥，左天淩這個好脾氣的人始終認真按時按點地給把葯灌下去，半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五分鐘了。薛思思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左天淩的手指真的很漂亮，纖長，白皙，所以在他優又靈活地握著水果刀削了兩個蘋果兩個梨之後，薛思思發現看他做事真的是一種。他表認真的樣子看起來都不像是在削水果，而更像是在表現一種藝。

所以說，認真的人總是最有魅力的。

VIP病房裡的鐘擺長針又指到了六，馬上又會到了護士小姐姐來查房的時候。薛思思其實覺得查房不必這麼殷勤，一天兩三次的便好，但久而久之地開始發現每次小姐姐來，對自己隻剩下了例行詢問，看左天淩的時間比看自己的還長，實在讓薛思思有一種想要在旁邊擺一個單人病床，勒令左公子上去躺著的衝，到最後的最後，例行問話也變得毫無新意了，然而敬業還是敬業的，對話有如下幾種：

「薛小姐今天的起好多了，早餐吃了什麼呢？」這話問的格外和氣，姿態也十分優雅，當然，小姐姐的妝容也很無懈可擊。

「……」一陣沉默，空氣裡唯餘薛思思吃蘋果的聲音。

「紫米麵包，黑豆豆漿還有一個荷包蛋，兩個三明治。」隔了大好幾分鐘後，某神遊天外在旁看書的左公子終於回答。

「很有營養。薛小姐的狀況很好，隻是最好還需要補充更多的蛋白質。」再接再厲地某小姐姐。

「嗯，好的。」間隔了五分鐘後，左天淩彬彬有禮地接著回道。

接著下半個小時新的查房的人必然重複一下以上的問話，弄得薛思思這個平時本不會回憶自己哪頓吃了什麼的人開始對自己每一頓的飲食瞭如指掌到刻骨銘心的地步。

例行的問答，每句話問的都是薛小姐，但眼睛卻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旁邊的左公子，左天淩這個人什麼都好，謙和，親切，有禮貌。隻是對這種不帶主語的問題他總是回答起來有些慢半拍，薛思思記得上次因為左天淩晾了人家很久，使得這個旁觀者都有些尷尬了，便十分樂於助人地搶答了一番，馬上看到護士姐姐隔著左公子頎長的背影秒回給自己的一個非常不友好的白眼，那之後便了安靜地在旁邊心安理得看他們圍繞「薛小姐」為開頭的一係列問題對峙的吃瓜群眾，以免不小心毀了某位小仙的姻緣下地獄。

其實，如果不是查房太頻繁，薛思思甚至都想過，能不能通過找幾個小藉口出去，給他們一丟丟的私人小空間了。畢竟，左公子是個好人，好人是該有好報的。

左天淩的好脾氣現在方方麵麵，就像薛思思半夢半醒之間毫無安全地坐在病床上的時候，看到旁打著盹的左天淩，抓起床邊小矮凳上的玻璃茶杯直接扔向他，雖然左先生手很靈巧地躲過去，但灑下的熱水也害的他手臂外側都被燙紅了，他卻一點也不計較，反而抱住，一再喊著的名字，一直到能夠平靜下來。薛思思即使心裡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濃濃的負罪後是對他的半信半疑的猜忌，的記憶是模糊的，紊的，回憶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就好像翻開一本沒什麼章法的書，一個又一個故事一樣地逐漸去瞭解。但因為雜無章，所以還是空。

「左先生，有一天，我不會再那麼難過了吧？」百無聊賴時，薛思思問。左天淩撥開另一邊的窗簾，秋日的日有些刺眼。

「嗯，不會了吧。」左天淩輕描淡寫地回答。他路過了的那些曾經，見過了曾那樣深一個人，見過的執著，見過的傷，更見過撕心裂肺的絕，可縱然如此，他也隻是路過。

過去的他，連向走近，都覺得是件奢侈到可不可即的事。薛思思排斥他，每一個細胞都跟他保持距離，他一直覺得或許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後來才明白，或許就是那樣的人，心裡有某人就會拒絕任何其他人的走近，自然驕傲，卻也卑微，敏又妥帖，是個極其矛盾的人。

所以，比之過去的薛思思，現在的，更願意親近他，更願意向他走近。他其實不願意始終記掛著那些過去，所以每次問，他都很想若無其事地避過去，算是左天淩的一點小心眼。

人說，醫院是世界上眼淚最多的地方，最多的便是悲歡離合，可此刻薛思思悲也悲了，離也離了，卻怎樣也歡不起來，唯一的收穫大概就是約想不起來的那些事不會繼續令困擾，因為那些記憶的碎片總是一點一點地回到的腦子裡，隻是像經過過濾的流水一樣變得更加清明，往事便真的為了往事，不會給的生活帶起一多餘的波瀾，所以，自世事明，並不在意左天淩的反應，真的隻是百無聊賴的時候隨意問出口的一些問題。相比較於得到答案的執著，更隻是想跟左天淩說說話，使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寡言。

有一句禪機是說：答案在你心裡，世間萬都在你心裡。

確實，都在的心裡，所有前塵各就各位，隻是更多的時候，害怕寂寞更甚於未知。好像自己是長在水底的草，再怎樣努力地抓水下的淤泥，還是隻能隨波逐流，隨流浪，漂泊無依。薛思思其實比自己以為的，要脆弱。

薛思思見到JAN的時候，是許茉離開的第二天。

初見到JAN，薛思思對這個金頭髮風度翩翩的男人有些微好，那天JAN穿著紫紅的西裝外套，他的相貌要比左天淩看起來和一些，眉眼也不似法國人那般深邃，而是如同江南子一般的和，然而他量又高，所以看起來格外氣宇軒昂，隻是氣質並不像左天淩那樣的貴氣淩然，也比左天淩更平易近人些，其實左天淩也是個容易讓人親近的人無疑，但薛思思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會對他產生一種距離，隻要些微的靠近，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自己，和左天淩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種似乎是防備又似乎是自保的覺，說不清道不明，左天淩的優秀令人矚目，甚至說，是優秀得讓人畏懼，心裡太明白這種優秀，太清楚地明瞭這矚目，自然而然就讓覺得這樣的人對自己而言註定隻可遠賞。不是自己的東西，就算暫時抓住了，也不會長久，既然不會長久，那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奢求。薛思思就是這樣通的人，小心翼翼絕不行差踏錯。

上午十點左右，JAN又來到醫院，一如既往地跟左天淩聊那些格外枯燥的話題，從左氏最新的招標工程進展如何，利潤漲了幾個點討論到未來左氏在新能源上的發展走向，從房地產過渡到太能的研發，容繁雜，左天淩邊聽邊點頭表明自己明白了，薛思思獨自在旁邊迷茫著就差搖頭表明自己不明白了，隻到最後，薛思思明明白白聽到他說了一句，「天淩，蘭市要變天了。」說這句話的時候，JAN的目有意無意地掃了兩眼，薛思思隻差翻白眼回敬他了，剛剛聽了那許多的商業語，到最後隻得出了一個結論……果然還是跟許茉更有話題聊一些，雖然跟自己的對話僅僅是一日三頓地問有沒有覺好一些，乏味是一樣的乏味，但至不燒腦啊。

左天淩隻出一個漫不經心又明顯在意料之中微笑，「是嗎？」然後便轉頭對薛思思，「思思，明天你可以出院了。」薛思思發現左天淩是一個神奇品種的人，可以跟所有人都有話聊，並且都能聊得明白，聽到明天可以出院的話，薛思思沖他大大地點了個頭。

薛思思前兩天就知道左天淩讓人把新苑小區的家裡打掃了一下，知道出院時間就是明天，心裡也是一陣雀躍。畢竟在醫院的日子總讓有一種與世隔絕的覺，遠不如在外麵的讓人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