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卿之前出發去蕪陵是帶了任務去的，辦完事今天回來也是預料之中。

只是白瑾行這大晚上將他找來，顯然不是商量事的，尤卿來的一路就不停地在心里琢磨，還很順利地從淵墨口中套出了話。

這不問不要，一問嚇一跳。

什麼夫人失蹤了，君上去找也找不回來人？到底怎麼回事啊這夫妻倆，他這才剛離開多久，就鬧這個鬼樣子？

尤卿驚覺這回估計是出大問題了，腳步也快了些，進了暖閣之后干脆就順手將門關了起來。

白瑾行抬眸看他，啞聲道：

“你回來了？”

尤卿瞧見他眼底的青黑，皺了眉：“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瑾行簡單地將事同尤卿講了一下，尤卿越聽臉越不好。

他是個局外人，同時還知道兩人的不事，最巧的是，如今兩人之間的癥結，他恰好能解。

白瑾行一看他的神心里約明白了，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尤卿對上白瑾行的目，嘆氣一聲，緩緩道：

“你聽我跟你說……”

暖閣中燭火跳躍幾下，有燭淚緩緩滴落，劃出一道道痕跡。

白瑾行臉蒼白地愣了許久，所打擊甚至比今日蘇安說的話還要大：

“你說什麼？”

尤卿臉有些難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白瑾行，只是再次重復道：

“我說不是妖，之前我用識海試探過……而之所以接鬼面人，是為了與他周旋，不讓你知道是害怕你傷擔心。”

事到如今，尤卿也知道這事瞞不住了，索一腦把自己知道的說完，也不管什麼命格忌諱不忌諱的，只是不想兩人再繼續這樣誤會下去。

而白瑾行則是整個人都不在狀態了，眼睛空得像風的山，呆愣著。

不是妖！？

一瞬間，腦海中記憶所有片段席卷而至，閃著冷劃過，如破碎的琉璃映著無數張他們兩人的臉。那日闖地牢時帶著紅的一雙眼，了傷仍然堅持要帶他走的執著模樣，再到最后已然沒有一的絕眼神……

面對這樣的長幸，而他回應的是用冰冷的劍刃刺進的。

毫不留。

最后，是他親手那雙眼睛里的不滅的倔強與芒刺碎了。是他被心魔蠱，錯將認作了居心叵測的妖邪。

可分明說過，阿珩，我不離開你，會一直一直陪著你。

說過，阿珩，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

那雙干凈澄澈的眸子向他時總帶著明晃晃的意，說過的每一句真意切的話他也都記在心里，明明也想著去回應了，可怎麼……怎麼到最后還是信不過呢？

微微抖的指尖無力地攥，白瑾行只覺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可怕，他抬眸著尤卿：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尤卿仔細想了想，有些艱難地回答：

“識海幻境那次……是事先發現你的異樣，才找我來救你。那次在夢境中，為了救你差點丟了命。”

醒來后長幸雖然不說，但尤卿也知道定是了不小的傷，問傷勢如何，也只是無所謂地擺擺手：

“沒事了，只是別讓白瑾行知道。不然又該多想。”

那時尤卿看著長幸臉上的笑，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一時間竟有些慶幸：上天垂憐白瑾行，派了福神長幸而來，讓他不至于孤獨一生。

白瑾行垂眸，是嗎？原來從頭到尾一直都在護他。

可他呢？他是做了什麼混賬事啊！

從認識開始他就知道這姑娘惜命又心大，沒有什麼困難能打倒，有時候倔強又固執，很是能忍。可他分明也知道，雖然能忍，可也怕疼。

怕死又怕疼的那日在地牢面對他的靈刃時，卻心如死灰地迎面而上，抱著這輩子都不再見他的打算。是得傷心絕到什麼程度，才讓連理智都沒有，一心只想著算了。

算了，這輩子就這樣吧，什麼都不要了。

不要他了。

白瑾行眼前閃過那昏暗的地牢中最后的笑，渾一震，慌忙地起往外沖出去。

尤卿驚訝道：“等等……你去哪？”

深秋晝夜溫差大，夜里的風呼呼地刮著，冷意化作無形的冰刃往臉上割刀子，還有風呼嘯著卷進嗓子里，梗得嚨生疼。

尤卿追出去時瞧見白瑾行已經慌不擇路地跑出了湖心閣，那模樣像是走路都不會了，他心下一急，在他跑出白府前攔住他。

“你冷靜點！”

白瑾行赤紅著雙眼，垂眸了幾口氣，沙啞著嗓音道：

“在顧玉凝的院子里，我要過去。”

那也不能就這麼跑過去啊！就這樣跑出去非得出大事不可！

尤卿瞧了瞧他這神頹唐又慌張的模樣，哪里還像旁人口中的儀態端正的巍峨玉山？

“你給我半柱香，我們用瞬移法陣過去。”

話一落音，臉一沉就拉著他走進了一旁的假山后，很快假山后一陣藍閃過，再也瞧不見半個人影。

————

夜幕降臨時，長幸和顧玉凝剛用完了晚膳，外面天驟變，溫度瞬間降了下來。

顧玉凝冷得了手臂道：

“奇怪，這天氣怎生變得這麼快？”

長幸卻在瞥了一眼外面已然沉下來的天，眸有些凝重，神卻自然地勸道：

“這個時節變天也正常，阿凝你進屋去加件服吧小心著涼。”

經白天一事之后，兩人的關系親切了許多。

顧玉凝點頭道：“也好……順便也給你找件厚點的裳。”

長幸瞇眼笑：“好啊。”

而就在顧玉凝轉的下一秒立即瞬上前，將捻出來的瞌睡蟲往后頸一拂，顧玉凝子一，困意頓時涌了上來，眼睛眨了兩下便昏睡過去。

長幸輕嘆一聲，將小心地扶進房中，又細心地給蓋好了被子。

最后垂眸道：

“謝謝你，阿凝。”

此時院外的瘴氣越來越濃，旁人看不見那些風怒吼，只覺得是變了天，可長幸知道是是誰來了。

也知道，這次自己怕是要不告而別了。

長幸又廢了好些靈力給顧玉凝施了一個護罩，就是怕外頭的瘴氣會傷害。待做好這一切之后，深呼吸一下便抬腳往外頭走去。

果不其然，還不等走到門口，一大瘴氣便涌了進來，鬼面人的形也慢慢顯現。

他帶著冷意的眸落在上。

長幸挑眉，上不留：

“你下次能不能挑個好時候？這樣神出鬼沒的也忒討人厭了。”

鬼面人沒料到早上傷心那樣，現在竟還能如此伶牙俐齒，心下莫名地松了松，又瞥了一眼道：

“走吧。”

說著，他轉便往院子外頭走，長幸眸中閃過一猶豫，最終還是咬牙跟了上去，可剛走到那法陣中心，院中便閃過一道耀眼的藍。

長幸登時愣住。

瘴氣刮起的風卷得的袖和青上下翻飛，停下腳步驚愣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院中的影，進而很快就看見了白瑾行那臉蒼白、神慌張地往這邊沖過來的模樣。

“你不許走！”

他急切地沖過來出手想要抓住，顧不得周圍的瘴氣化作利刃割破他的皮，不顧一切地企圖破開所有黑暗要把留住。

剎那間，長幸看見那只傷痕累累的手已經破開了黑暗到了自己眼前，可一切都來不及了，被鬼面人猛地往后一拽，周圍的景快速移著，所有的一切瞬間化作了虛無。

在最后那一刻，好似看到了白瑾行驚愣又委屈的一雙眼。

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

就在那剎那的功夫，瘴氣卷著兩人離去，小院中很快就沒了他們的氣息，只有白瑾行徒勞地垂著一只淌著的手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