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麟不說話，神卻變得有些難看，眼里也帶著冷漠。

白瑾行知道自己猜對了，可他也確實不在意了。他已經對這所謂的北晉朝局，對曾經自己誓死追隨的君主，徹底失了。

“陛下倒是無需害怕，哪怕真如你所說我負皇族脈，也沒有多個人相信。”白瑾行勾，冷笑道，“不過，陛下你覺得我這皇族脈跟如今朝堂之上蕪陵君的威嚴比，到底哪個更讓你擔心怕。”

白瑾行的一番話讓趙允麟背后冒了冷汗，他怎麼忘了，如今的北晉朝堂雖都是他扶持上來的太子一黨，但當初太子黨的老臣大多是看在白瑾行的面上才追隨他的。

況且現在他剛剛登基，新帝威嚴不足，先前又因為錯將蕪陵君關地牢一事惹了臣心不穩，已經行錯了一步棋。

除此之外，白瑾行的大哥后有一大票言集團，二哥白琰止又是護城衛將領，更別說白瑾行在朝堂和民間積攢下的威嚴，不是他一時能夠撼的。

而若是白瑾行有皇室脈的事流出，他這帝位哪里還坐得穩！那些老頭怕是不得立即捧蕪陵君為皇！

思及此，趙允麟冷眼看著他，咬牙切齒道：

“你在威脅朕！？”

白瑾行搖搖頭：“不是威脅，是談條件。你給我鬼面人的蹤跡，我就答應你卸下所有朝權，前往封地蕪陵，再不京都。如何？”

趙允麟愣住，一時間沒有從這極其不對等的條件中回過神來，他心中十分驚訝，竟不知覺地也問出了口：

“你為了那個人輕而易舉地放棄了這一切？”

那個曾經高高在上的蕪陵君，竟一再妥協？

對比趙允麟的驚愣，白瑾行神未變，眸底是萬年不變的冰霜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以無用之，換我心頭至，有何不妥？”

他已經徹底想明白了，當初之所以當這個蕪陵君，是為了以前那個年太子，是為了對得起這北晉，對得起天下百姓。

這麼多年他為了旁人和蒼生命途活著，可沒有哪一次是為了自己。他們都以為自己要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要那他一度唾手可得的皇位，世人之俗見，如此而已。

沒人真正地懂他，沒人知道他為何不為自己而活。

他約想起來，之前師父給他批過命格的卦象，說是已經沒多歲壽了，至多不過三年。

三年，他只剩三年。那為何不為自己活一次？

這次他什麼都不想管了，他只想把長幸找回來，他得把找回來。

一想到長幸，白瑾行就想起那日被瘴氣席卷消失的畫面，一時間窒息猛地襲上心頭，他沉了沉眸，再次看向趙允麟道：

“陛下考慮得如何？”

趙允麟何其了解白瑾行，看到他的神就知道他真的有這個打算，他微微蹙眉，思忖良久，終是點頭道：

“好，我答應你。”

白瑾行說出的話一言九鼎，絕不可能食言，而趙允麟之所以敢信他如今這番話，是真的從他眼中看出了那種無所謂與不在意。

他知道，眼下的白瑾行心是空的。

而白瑾行的目的達到之后，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眸底似乎不帶半點緒：

“等我找到了人，便回前往蕪陵。陛下所有的顧慮都會消失，只是還陛下莫要為難白氏。”

白氏是當朝清的表率，一向人才輩出，若是趙允麟想當好這個皇帝，需得善用白氏之人。

這是白瑾行最后給他的勸告，他聽進去了，眼見白瑾行轉就要走，他忽的意識到什麼，心里那空落落的覺又涌了上來，最后他只能急急地喊住他，猶豫地問道：

“你可恨我？”

白瑾行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想起當日先帝在駕崩前一夜召見他也問過類似的問題，那時候他雖給了否定的答案，心中卻仍覺得難過。

可如今卻不會了。

白瑾行搖搖頭，未答一句話便走出了書房，只留了趙允麟和一室的影。

他們都知道，曾經十年的誼消失了，所謂的兄弟緣也都是笑話，他們這輩子的關系，已經到了頭。

……

白瑾行剛踏出宮門恰巧也遇見了找過來的尤卿，兩人對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可心中卻明白了一切。

一同回到靈漱殿之后，尤卿已經了解到白瑾行剛剛做的決定，他什麼意見也沒提，他知道白瑾行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白瑾行從趙允麟那里得來了有用的線索，再加上尤卿剛剛追蹤到的氣息，兩者結合，很快就知道了長幸的大概方位。

“只是……”尤卿蹙眉，臉有些難看。

“只是什麼？”

尤卿道：“那里好似有個結界，我猜測是鬼面人將關在了某個幻境里。雖然我們現在能推測出大致方位，但是要打破結界，還是有點難。”

可白瑾行在垂眸沉思半響后，卻說：

“我知道結界怎麼破。”

尤卿驚了：“你知道？！”

白瑾行點頭：“我記憶里有那法，解起來不難，我們準備一下就出發吧。”

尤卿還是不解：“可那是魔啊，他用的法你怎麼會知道？”

白瑾行瞥了他一眼，面無表道：“腦子里自然出現的，我也不清楚為什麼能想起來。”

他這話讓尤卿想起來之前兩人被惡靈的識海幻境暗算時，白瑾行擺出破局的法陣時也是這麼說的，再加上鬼面人那與白瑾行別無二致的樣貌。

尤卿沉默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想過沒有，你和那個鬼面人到底有什麼聯系？”

白瑾行卻面無表的瞥了他一眼，像是早已經明白了什麼似的，淡淡道：

“知道這個做什麼？走吧，莫要再耽誤時間。”

尤卿心中疑，可見白瑾行這反應，卻也不再問出口，點頭就跟著他往外走。

可誰知兩人剛走出靈漱殿，就看見門口正站著一個人，兩人的腳步立即頓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

最后是尤卿看向那人問道：

“蘇大人？你到我靈漱殿可有要事？”

只見蘇執寧攏著袖子堵在門口，聞言便緩緩抬起眸子，以往慵懶隨意的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雙冷清銳利的瞳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