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姣姣一回齊家，便什麼也顧不上了，只讓人來回話，關于齊家最近幾天的大小事。

因為要將繡品賣給鄂坨，所以在回來之前，盛姣姣就讓張晉把文秀也找了過來，要多找些繡娘，這段時間趕工一批香囊出來。

文秀有些猶豫，

“姣娘，之前我們做的香囊，都是賣給集上貴人府的，所以我阿娘與我兩個阿姐，勉強還忙的過來，可是......”

寬敞的齊家堂屋中，放著新打的整套黃花梨家，文秀小心翼翼的看向上方八寶塌上端坐著的盛姣姣，又道：

“如果是要多做繡品，只怕，我們還要多找些繡娘才，可是，如今郡北的許多南郡繡娘，都在，都在，軍寮里面。”

知道這些話不該說，因為以前盛姣姣就說過，不能告訴任何人，賣給集上廢太子府的繡品，其中一部分出自文秀的兩個阿姐手中。

因為怕被貴人嫌棄。

首座上的盛姣姣沉一會兒，點頭，

“既然如此，我讓人去找軍寮的媽媽過來一趟，看看有沒有想要從良的子。”

又嘆了一聲，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是因為我們的繡品只能賣給集上的貴人們，如今不同了，我們的繡品是賣向整個大澤十八郡，那些買繡品的人天高皇帝遠的，哪里能知道們手中的繡品，是什麼人繡的呢？”

盛姣姣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如今整個郡北說了算，明明知道這是要大賺的買賣，還糾結在一些名聲清譽上，那就很沒有意思了。

文秀應了一聲，臉上有著高興的神，起，朝盛姣姣拜了下去，

“姣娘大善，此舉不知能救多陷水深火熱中的姑娘。”

盛姣姣擺擺手，讓文秀起來，又看向蓮心，問了問齊家這幾日的瑣碎事，得知鄂坨已經送了琴棋書畫四位先生過來，如今安排在齊家新修的耳房。

這些先生不會去私塾，只單獨的替齊家收養的那些戰爭孤授課。

盛姣姣靜靜的聽著，蓮心條理清晰的將齊家大大小小的事都說了一遍，說道齊橈的時候，蓮心頓了頓。

“怎麼了？”

盛姣姣拿出手絹來，摁了摁角，一雙眸看向蓮心。

蓮心猶豫道：

“四爺......投軍去了。”

八寶塌上的盛姣姣一頓，愣了半晌，問道：

“軍營收了他嗎？年齡還是有些小了吧？”

這才過多久，盛姣姣一直覺著，齊橈還得過幾年才會去投軍，沒想到這才去了南集多久，一回來，自家四佬都看不住了。

蓮心回道：

“大爺說讓他先跟在軍營里走著，暫時不上戰場，后來不知怎麼著，四爺又被長使提了去辦差。”

既然是齊家人，上了戰場就得奔著領兵作戰當將軍的目標去的，齊橈跟在譚戟的邊也是一樣。

只是譚戟比齊漳更嚴苛一些，也不知道齊橈不得了。

盛姣姣擰著眉，嘆了口氣，

“最近屬國人的靜，似乎沒有以前那麼頻繁了，既然四佬不上戰場，那便讓他先這麼著吧。”

原本是想把齊橈培養能文能武的大將，但很顯然，齊橈重武厭文，如今已經能識得不的字了，再將他往文豪那方向，也是勉強。

盛姣姣想通了些，再看向蓮心，該說的事兒已經說完了，卻還是站在原地沒走。

于是盛姣姣便是問道：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新來的那位戴面的護衛說，要住到大姑的院子里去。”

蓮心說的很是為難，人小，雖然并不通事，但也知道這樣極為不合規矩。

現在齊家的房子比原先擴大了幾倍不止，每一房都有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兒，圍在一個大圍墻里頭。

齊大姑娘與盛姣姣住在一院子里，盛瑆算是外男，就算是齊家請的護衛，也只能住到前院的耳房里。

想來盛姣姣是個極注重規矩的人，定然不會讓盛瑆這般來。

盛姣姣卻是一頓，想了下，

“那這般......我搬出來就是了。”

蓮心瞪大了眼睛看著盛姣姣，歪頭問道：

“先生何必如此？將那護衛打出去就是。”

“按他的意思辦吧，別打他，打他有什麼用？”

盛姣姣低頭，了眉心，起來吩咐道：

“我去譚家看看那邊修的怎麼樣了。”

如今譚大娘子與譚大爺都住在齊家，譚戟與譚小劍在軍營里，那邊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宅子究竟修得怎麼樣了，盛姣姣也不知道。

到了齊家后院的角門，下面請來做事的狗爺就已經套了輛馬車，等在了原地。

盛瑆從盛姣姣的背后閃跟上，關切的問道：

“姣姣兒，你要出門了？”

“我去譚家看看。”

盛姣姣回過頭來，停下了腳步，奇怪的看著盛瑆，

“你跟著我做甚？你不是去我阿娘那邊做護衛的？”

“我打聽過了，你甚出門子，上回去南集，是因為有人把你擄了去。”

說這話時，盛瑆的語氣里全是殺氣，他沖盛姣姣裂開一口白牙，

“往后你要出門，我都得護著才行。”

“不妨事，上回那是個意外。”

盛姣姣上了馬車，狗爺正要跟上，盛瑆卻是抬著破劍，敲了敲他的肩，示意狗爺到后邊兒去。

狗爺看向馬車的盛姣姣，蓮心跟在盛姣姣的邊，一同坐在馬車里，與盛姣姣都沒有說話表示反對。

于是狗爺便也往后退了一步，牽了匹馬，帶上兩個民兵，跟在馬車后面。

盛瑆跳上了盛姣姣的馬車，駕車出了門，一路往黃果村去，又是回頭道：

“我打聽了許多關于你的事，姣姣兒，郡北有你可真幸運。”

那說話的口音里，似余有榮焉。

坐在馬車里的盛姣姣原本正在閉目養神，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眸，似是閑聊那般，問道：

“如果，我是說有可能，你會希我為一個什麼樣的姑娘？”

上輩子是皇后，盛瑆護了一程，這輩子，不過一個長使未過門的娘子，兩者差距可大多了。

人都說，天下父母心，又說子龍，，雖然盛瑆并沒有教養過盛姣姣，但盛姣姣想知道的，在盛瑆心目中，他希的兒，是個什麼樣子的？

前方駕車的盛瑆笑了，他回頭，臉上依舊戴著他的銀面，

“也無所謂什麼樣子，只要你是個快樂的姑娘就好，你對你的人生心有滿足，所思所想皆隨心意，你做著你認為有意義的對的事，那便是我希你為的樣子。”

他是個在黑暗中，踽踽獨行了許久的人，對于人生的要求很低，有溫飽，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就行。

除此之外，飛黃騰達，權勢財富這些，盛瑆是最不看中的。

馬車中的盛姣姣沉默了許久，待快到黃果村了，才是嘆了口氣，看著盛瑆的背影說道：

“你還通的。”

盛瑆的境界，活的比許多人都要高。

前方的盛瑆跳下馬車，指著夕下那一片高墻，一臉的嫌棄，

“這就是你未來夫郎的家？這小門小戶的，一看也不怎麼有錢的樣子。”

方才盛瑆才說了，只要盛姣姣開心就好，可一旦牽扯上了譚戟，盛瑆又嫌棄譚戟家里窮。

待盛姣姣下了馬車，盛瑆又說道：

“他如今不是長使嗎？怎麼這房子還沒有齊家的大？”

“戟郎家里人口簡單，修那樣大的房子也沒有必要，往后還是要挪地方的。”

盛姣姣笑著替譚戟解釋，手里拿著團扇，后跟著蓮心，一路往譚家去。

在替譚家修房子的時候，盛姣姣就考慮過了，將來譚戟是要當大將軍的，他的家眷也不一定會一直住在郡北，往后他會有自己的將軍府。

若他的......娘子是盛姣姣的話，譚戟若是不回家，常年在外征戰，那麼盛姣姣更多的時候，還是會住在齊家。

所以譚家的房子不需要修多大，勝在致便行。

一行人推開嶄新的黑大門，走進去一看，除了盛姣姣之外，所有人都是一臉的驚訝。

這宅子，也實在太好看，太致了些。

任誰看到這棟宅子，都不會把這與以前的譚家聯系起來，如今這已經完全看不出以前譚家的樣子了。

盛姣姣里里外外的都看了一圈，狗爺跟在的后面，垂手道：

“這都是按照姣娘的意思建的，建時不覺得，如今整一看，都別有匠心。”

“是你們的差事辦的好。”

盛姣姣笑著往前走，前方蓮心匆匆過來，回道:

“先生，集上的端敏郡主死了。”

“怎麼回事？”

正在往前走的盛姣姣一愣，停下了腳步來，只覺得奇怪。

端敏郡主死了？這不應該啊，不是好好兒的待在集上的嗎？

又聽蓮心一張小飛快的回著，端敏郡主其實并沒有待在集上，而是于前日，帶著一隊車馬，以及貴人府上的大半下人，出了集上，往帝都去的路上，被人暗殺在了山慶城外。

消息傳了幾日，傳到盛姣姣這里時，其實距離端敏郡主遇襲，已經過了好幾天。

“據說，去帝都的端敏郡主這一行人，無一生還。”

蓮心昂著小腦袋，神嚴肅的回著盛姣姣的話，對于這個消息并沒有多大的喜怒哀樂，仿佛在說著一件事不關己的事一般。

對于現在的蓮心來說，齊家的任何事，都與無關。

盛姣姣輕應了一聲，向一紅日緩緩落在了夕下，心里頭有些淡淡的惋惜。

還以為這輩子與上輩子不一樣了，端敏能逃過一劫呢，沒想到殷澤回帝都的道路，依舊牽連上了不的人。

而端敏這輩子，還是做為殷澤的擋箭牌，被殷澤拋出去吸引帝都的視線，死在了殷澤的奪儲路上。

沒讓人有任何的驚喜與意外。

回齊家的路上，盛姣姣一路沉默著，馬車行的慢，譚家與齊家之間的大片地里，長了汗草，已經依稀有了草場的雛形。

盛姣姣到了家已經天黑了，給自己挑了個單獨的小院子，正對著齊家后面的那一片小樹林，站在閨樓的窗子里，可以看見的野仙亭。

了夜，凈完，穿著單薄的淡青薄衫，往香爐了三柱香。

著繚繚升起的青煙，盛姣姣又是自嘲的笑了，

“端敏，前世今生，只怕會記得你，祭拜你的人，都只有我一個了，你啊......”

未盡的話都是嘆息，雖然盛姣姣并不喜歡端敏這個人，可是并不妨礙唏噓端敏的命運。

上輩子端敏為殷澤死了，可殷澤從沒有祭拜過端敏這個人，甚至于，世人提起端敏，僅僅只用“殷澤元妻”這四個字，便概括了端敏的整個一生。

沒有人記得是什麼樣的，做過什麼事，擁有過什麼樣的喜怒哀樂。

甚至如果不是盛姣姣偶爾提起，殷澤都把這個人給忘了。

盛姣姣抬手輕拂肩頭一縷青，轉過時，煙紗窗上，被人用小石子打了一下。

覺著稀奇，推開窗子往樓下看，便是看見譚戟站在野仙亭上，手里還拿著幾顆小石子。

“戟郎？你怎麼在這兒？”

銀的月輝下，穿黑的譚戟，宛若一把劍，站立在盛姣姣的面前，兩人之間隔著幾棵樹木，他的手中拿著一只食盒，子輕輕一躍，就飛到了盛姣姣的窗子外面。

急忙往后退，讓譚戟進了二樓來。

“盛護衛把院子守的幾乎滴水不，我好不容易才躲開他。”

譚戟的俊臉上有些薄紅，將手里的食盒遞給盛姣姣，又狼狽的解釋道：

“我其實只是想來見見你，給你送點吃的。”

他如今想見盛姣姣，已經不能如同以前那般，隨隨便便往齊家后面的樹林子里一候，早晚會等到盛姣姣過來的。

甚至他明正大的想從齊家前門進拜會姣娘，都被盛瑆以未婚男，婚前不宜見面給擋了。

譚戟的眼中有著一委屈，

“盛護衛的手，不去陣前殺敵，實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