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訓練基地的醫務室位于訓練大樓的一樓, 顧祈舟抱著陳染音沖進訓練大樓的時候，剛巧與一批剛剛結束的訓練的警肩而過。

這批警分別隸屬于三個中隊，平時也沒挨顧隊長的訓, 早就在心里給他上了“冷酷無沒人”的標簽, 還從沒見過他有這樣憐香惜玉的一面呢, 個個都震驚得跟見了鬼似的。

“我是出幻覺了麼？那真是顧閻王？”一中隊的周倩目不轉睛地盯著顧祈舟急慌慌的背影，眼里寫滿了“不可思議”。

同隊的倪一夢也是目瞪口呆：“真是人活久了什麼事兒都能遇到。”

周倩：“他媳婦兒怎麼了？今天上午不還好好的麼？”

倪一夢：“我看一直捂著肚子，胃疼吧？”

周倩五一皺，憤憤不平地說：“顧閻王這人可真雙標！我上次肚子疼去找他請一天假, 你猜他怎麼說？”

倪一夢：“讓你堅強一點？”

周倩臉一沉，模仿顧閻王的表和口吻：“這點小事也值得你請一天假？回寢室躺倆小時喝點熱水就沒事了。”

倪一夢：“……”

周倩：“我算是徹底看了，他這人不是一點人都沒有。”

倪一夢嘆了口氣：“對象不是我們而已。”說完，拿出了手機，在特警隊的某個小群里更新最新的八卦資訊, 還配了個相當UC的標題：【震驚, 顧閻王為何在午休時分懷抱貌子怒闖醫務室？】

周倩看完就樂了：“這標題起得，你也不怕他收拾你？”

倪一夢氣定神閑地收起了手機：“不會的, 他不在這個群里, 再說了，我這算什麼呀, 昆鳴罵他罵得更狠，說他賊死了。”

周倩八卦地追問：“你展開說說？”

中午時分, 在醫務室值班的只有一個中年醫生，顧祈舟抱著陳染音跑進來的時候也詫異的。

顧祈舟把陳染音放在了診療室的床上，語速極快的對那位醫生說：“胃病犯了。”

陳染音捂著上腹部, 補充說明了一句：“胃痙攣。”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走到了床邊, 低著頭問陳染音：“疼得厲害麼？能不能忍？不能的話就上止痛針。”

不能，一點都不能，但陳染音明白，現在絕對不能直接說不能，不然怎麼讓顧隊長心疼呢？稍事思索片刻，虛虛弱弱地回答：“真的疼死了……”說著，眼眶還一紅，語氣中都冒出了哭腔。

顧祈舟的眉頭一直蹙著，聽完的話后，蹙得更深了，眉宇間已經擰出了一個“川”字，無能為力地抿著薄，滿目都是焦急。

醫生：“那直接打針吧。”又對站在一旁的顧祈舟說了句，“你先把抱到一號休息室去，我馬上就過去。”

“好。”顧祈舟立即把陳染音橫抱了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一號休息室里面有三張空病床，顧祈舟把陳染音放在了最里面的那張床上，順手給蓋上了被子。

陳染音一直病怏怏的，烏黑的長發的鋪散在雪白的枕頭上，神憔悴而虛弱——雖然有裝得分，但也是真的虛，太疼了。

顧祈舟看在眼里，心是真的疼，渾然忘卻了的危險，只覺得脆弱無比，需要呵護。

那位醫生很快就來了，手里端著個托盤：“打屁針啊。”

陳染音：“……”

有點兒尷尬了。

顧祈舟什麼都沒說，直接離開了病房，還特意關上了房門。

陳染音按照醫生的要求趴在了床上，半褪下了運，張兮兮地等待著屁針的洗禮——其實害怕打針的，尤其是打屁針，因為過往的經驗告訴了：屁針是最疼的，能連著疼好幾天。

這位醫生下手穩準狠，很快就扎完了針。

半邊屁都是疼得，陳染音哭無淚地把子抓了上去，這時，那位醫生忽然問了一句：“你和小顧是在對象麼？”

陳染音不置可否，答答地反問了一句：“你怎麼知道的？”

醫生笑呵呵地說：“誒呦，基地上上下下都傳開了，我還能不知道麼？”

傳開了？陳染音有些小竊喜和小激，上卻相當質樸謙遜：“都是傳的，人家可不喜歡我。”

醫生又笑了：“他剛才都急死了，還說不喜歡呢？”

陳染音開始踢皮球，無辜又委屈地說：“我真不清楚他心里是怎麼想的，他也不跟我說。”

醫生眉頭一蹙，沒好氣：“這不是耍流氓麼？”

陳染音依舊秉持“不主不拒絕不負責”的行為準則：“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喜歡他的，他也知道我喜歡他。”

“小顧怎麼這樣呢？”醫生雙手兜，表嚴肅：“不行，我必須去跟老許反應反應這件事！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麼能耗著你耍流氓呢？”說完，快步朝著病房門口走了過去，打開門后，狠狠地瞪了顧祈舟一眼，氣沖沖地走了。

顧祈舟莫名其妙。走進房間后，他重新把門關上了，問了陳染音一句：“覺好點了麼？”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止痛針見效快，陳染音覺疼痛的癥狀好像真的減輕了許多，但并沒有說實話，而是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就那樣吧。”

顧祈舟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把自己留在這里，就搬了張凳子，坐到了的病床邊。

陳染音明知故問：“顧隊長，你不走了？”

顧祈舟冷著臉說：“你想讓我走？”

陳染音目專注地著他，驚喜又地說：“我怎麼會想讓你走呢？你能留下來陪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顧祈舟：“……”

那滿肚子的花言巧語似乎是專為他準備的，隨時能甩出來一句蠱他一下。

他輕嘆口氣，無奈地說：“睡覺吧，說兩句話。”

“好呀。”陳染音立即把眼睛閉上了。

真是出乎預料的乖巧，顧祈舟都有點不適應了，滿目防備地看著病床上的，總覺得這家伙一定還有后手。

換句話說，打死他他都不相信這混蛋能這麼老實，尤其是在這種孤男寡的環境中。

但事實卻向他證明，這次是真的老實了，雙目閉，呼吸緩慢而勻稱，像是真的睡著了。

可能是因為生病了吧——顧祈舟心理這麼想著，逐漸放松了警惕，卻依舊沒有將自己的視線移開，目不轉睛地看著。

看著看著，就走神了。

真是好看，而不艷，秀可餐，即便是閉著眼睛睡覺，也能好看到令人心旌搖曳。

他又想：閉著眼睛也好，不然那雙桃花眼實在是太勾人了，直往人心里鉆，誰頂得住？

誰知就在這時，陳染音忽然睜開了眼睛，不閃不躲地與他對視著，還輕地喊了他一聲：“林宇唐。”

顧祈舟毫無防備，瞬間恍了神，著魔般地看著。

陳染音很認真地說：“我還是好喜歡你呀。”

的語氣很溫，又不失力度，蘊藏著無止境的蠱力。

顧祈舟的呼吸一窒，心臟狂跳，不可遏制地心澎湃，涌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巨浪，卻又得不到回應，像是一頭砸在了堅固的堤壩上，因為又重新閉上了眼睛，神平穩，呼吸緩慢而勻稱，像是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病房安靜極了，有那麼幾個瞬間，顧祈舟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出幻覺了，直到他捕捉到了畔邊浮現出的那一抹轉瞬即逝的狡黠的笑。

就知道這混蛋絕對不會那麼老實！

顧祈舟狠咬著后槽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面無表地盯著：“不想睡是吧？”

陳染音也不睜眼，理直氣壯地說：“我又不是機人，哪能閉上眼睛就斷電？”

顧祈舟：“……”

他一向說不過，可他并不是一個笨的人，但獨獨遇上時，他的就會變得又笨又遲鈍。

抿著想了好幾秒鐘，他才想好了反擊話，語氣冷冷地說：“還是不困，起來跑十圈就困了。”

陳染音把眼睛睜開了一條，毫無畏懼地說：“顧隊長，我可不是你的隊員，你這麼訓我。”

顧祈舟板著臉說：“這兒是我的地盤，誰來了都要聽我的。”

陳染音又把眼睛閉上了，嘆息著說：“行，既然你無就休怪我無義了，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就給你外甥穿小鞋。”

顧祈舟：“……”

論斗，他永遠斗不過，就是這麼厲害，無論最初占理的一方是不是，到最后總是能住他的小把柄，讓他無言以對。

他再一次地敗下陣來，長長地嘆了口氣：“你想怎麼整顧別冬我不管，我就想知道你敢這麼威脅別的家長麼？”

陳染音睜開了眼睛，實話實說：“我肯定不敢，他們會把我舉報到教育局的。”

顧祈舟：“……”

陳染音微微蹙眉，瞪著他說：“再說了，我可是個人民教師啊，怎麼能干出來這種事兒呢？違背師德！”

顧祈舟都被氣笑了：“合著你只敢這麼對我？”

陳染音：“……”

顧祈舟微微瞇眼，語氣中出了幾分威脅：“陳老師，你就不怕我也會舉報你？”

陳染音眉頭一挑，瞪著他，毫不示弱：“你要是敢去舉報我，我就去找你們支隊長舉報你。”

顧祈舟哭笑不得：“舉報我什麼？”

陳染音眼也不眨地說：“舉報你對我始終棄。”

顧祈舟：“……”

到底是誰始終棄誰？

正在這時，病房的大門忽然被用力推開了，重重地撞到了墻上，發出了“”地一聲巨響。

陳染音和顧祈舟同時看向了門口，看到來人后，顧祈舟立即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許支。”

許建城面鐵青地站在門外，怒不可遏地瞪著顧祈舟：“你給我滾出來！”

顧祈舟一臉懵。

陳染音心虛得很，趕把眼睛閉上了，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顧祈舟不明就里地出了門，按支隊長的要求把病房門關上后，跟著他去了剛才那位醫生的辦公室，然后，狠狠地挨了一頓罵，并且還上綱上線到了道德和思想層面的問題。

顧祈舟本張不開，還沒為自己解釋一句呢就被許建城一句“你給我閉”堵回去了。

到后來他甚至都懶得解釋了，閉著，老老實實地挨罵。

許建城訓了足足他四十分鐘才罷休，放他走之前，還勒令他回去后寫一千字的保證書，讓他保證自己絕不耍流氓、會一心一意地對待冬子的舅媽，明天中午十二點之前把保證書給他，不然就反映給周局，讓周局親自理他。

顧祈舟雖然無奈，但只能答應。

等待顧祈舟回來的過程中，陳染音心里忐忑的，還有些愧疚，覺自己這次好像玩的有點大了，失了分寸。

聽聞門外傳來的腳步聲，立即把自己的眼睛閉上了，假裝睡。

顧祈舟關上房門，走回床邊坐下，看著，沒好氣地說：“別裝了。”

陳染音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眼睛睜開了，不好意思地垂著眼眸：“我不是故意的……”

顧祈舟板著臉說：“嗯，我信。”

陳染音沒忍住抬起了眼眸，看著他問：“挨罵了？”

顧祈舟：“不然呢？”

陳染音又把眼簾垂了下去，抿了抿，低聲下氣地說：“對不起，你罵我吧，狠狠地罵我，把氣全都撒到我上，我絕不反駁一句，只要能讓你開心一點就行。”

顧祈舟：“……”

任誰遇到這種“識時務、知進退”的人都會沒脾氣，更何況這個混蛋已經把他的脾氣給了，隨隨便便三言兩句就能讓他服。

顧祈舟堅守不得，索放棄了掙扎，破罐破摔了，正襟危坐著看向陳染音，鄭重其事地說：“陳老師，我不想和你重新在一起，但我是真的想收拾你。”

陳染音：“……”

這是、什麼、意思啊？

不想和我在一起，還想收拾我？還用了一個轉折詞“但是”？

研究生畢業的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解讀這句話。

不過他明明白白地把“我不想和你重新在一起”這句話說出來還真的傷人的，心里都有點難了，不，不是有點，是特別難。

但是還能說什麼呢？自作自罷了。

陳染音咬了咬牙，無所謂地回了句：“你想不想和我重新在一起是你的事，我想不想和你重新在一起是我的事，互不干涉，互不影響。”

顧祈舟表示贊同：“確實是這樣，但我今天必須收拾你。”

要是不好好收拾一頓，他今天晚上能睡不著覺。

陳染音怔了怔，有了不好的預，滿目提防地看著他：“你要、干嘛呀？”

顧祈舟忽然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俯向了病床，兩只手臂彎曲，抵在的兩側，垂著眸，目灼灼地與對視著，漆黑的瞳孔中只倒映著一人。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一人。

兩人的近在咫尺，陳染音清楚地到了他熾熱的呼吸和急劇的心跳，呼吸先是一頓，很快就和他的呼吸一起紊了起來。

鼻尖幾乎要著鼻尖，覺得自己只要微微揚起下，就能到他的雙。

日思夜想的，八年來的魂牽夢繞。

“你要吻我麼？”陳染音眼眸黑亮，嗓子都有點啞了，眼神中著躍躍試，“隨便吻，隨便收拾。”

顧祈舟牽一笑，笑容中帶著點氣，又著些許的壞勁兒：“誰說我要吻你了？”

陳染音：“……”

“別多想，逗你玩呢。”顧祈舟說得輕松，實則已經快頂不住了，拼盡全力克制著想吻的沖，迅速直起了腰，轉就走，步伐飛快。

陳染音先是一愣，整個人都是懵的，接著終于明白了他所謂的“收拾”是什麼意思：讓看得到得不到，勾起的卻不滿足，讓求不滿讓抓耳撓腮讓癡抓狂！

這個挨千刀的王八蛋！

看著他迅速離去的背影，陳染音忍無可忍地罵了出來：“顧祈舟你個大混蛋！”

顧祈舟闊步邁開雙，幾乎是逃出的病房，然后用力甩上了房門，呼吸急促地站在門外的走廊上，好半天平靜不下來，抬起右手一心口，砰砰砰的跳，心臟馬上要從膛里沖出來了一樣。

他開始懊惱，覺自己簡直是蠢到家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