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聽了然變：“母親說什麼？玉照同魏國公有婚約！”

老夫人何嘗不知？不過此時另有一番思量。

“不過是小時候的事，且婚約又不是我們訂下的，你大小也是個侯爺，哪有外家手外孫婚事的道理？這些年魏國公府半句不提當年的婚約，魏國公太夫人常帶著家姑娘來我們府上，與嫣兒往頗深，想必若是真換個人來，魏國公府上只怕更樂意。”

侯只覺晴天霹靂，他常年忙于署，后宅的事他是一概不知。“您的意思是魏國公同嫣兒結親？這絕無可能！”

侯對玉嫣這個自小長在自己邊的兒自然是慈的，比起玉照多了幾分耐心。可他從未想過要換個兒聯姻。

姊姊妹妹換來換去，何統？

他可丟不起這個人，因此對著玉嫣同林氏起了幾分惱怒，人尋兩人過來問。

老夫人阻止道：“今兒這話我只跟你一人說，別怪到你妻子兒頭上。你也別冤枉嫣兒，是規矩的很，只是同魏國公一塊兒長大，分肯定比旁人多幾分，那魏國公太夫人我瞧著對嫣兒滿意至極的模樣......”

兩個孫，手心手背都是。

若是能送一個宮，姊姊為妃顯貴，耀門楣，便是玉嫣也能結個好親事。

林氏這些年對著魏國公府撲朔迷離的態度，心中自是清楚。魏國公勛貴門第，魏國公太夫人是個沒主意且容易拿的，魏國公年紀輕輕便襲了爵，為人更是出，假以時日只怕也是人中龍。

京中顯貴之家多如牛，貴更是不，若非魏國公早早訂了親，只怕早被哪家的皇親國戚看了過去。

這個乘龍快婿日放在眼前看著，誰能按捺得住？

老夫人與林氏曾經都報著將玉嫣嫁給京中數得上名頭的龍子孫的想法，圣上無嗣，若是日后過繼嗣子，首先便是那幾個親王世子。

陛下無嗣，幾個親王郡王世子妃的位置早了搶手的香餑餑，侯府雖是簪纓世族，可在這皇城，也不過如此。

可同林氏，并著林氏娘家那邊忙活多年，也沒能如意。

雖然玉嫣才十五出頭，年歲尚小，可京中世家子弟都在孩子還沒長便訂了兒親。當日們為了玉嫣能高嫁，從不曾給相看人家。

如今適齡的優秀世家子弟早早有了婚約，或者遠在京外那些窮鄉僻壤任職，同林氏如何舍得掌上明珠嫁去外地？

直到見了大孫，老夫人才起了旁的心。大孫若能宮伴圣，那般貌必能得到恩寵。再嫣兒替了姐姐與魏國公結親，必定夫妻二人和和。

老夫人看著侯，緩緩道：“姊姊為皇妃，妹妹為國公夫人，豈不妙哉。”

侯本一肚子怒意，他聽出了些話外音來。只想著去林氏房里責罵一通，這般心思狠辣，眼紅玉照親事，帶壞了玉嫣，惹出這等丑事。

可聽老夫人細細掰扯完其中道理，氣消不。

他重新坐回太師椅上，瞧著屏風前立著的博山爐，爐頂有青煙冉冉升騰。他閉著眼晴長長嘆了口氣，半晌睜開眸子，道：“可玉照與魏國公的親是外祖父臨死前定下的，若是......若是......要如何同江都王代？他那關怕是不好過。”

當年亡妻去世，玉照被忽視導致病弱，親家早已經撕破臉皮。他家理虧在先，被江都王搶走了玉照，只能著鼻子認了，若是再惹上江都王，那小子當年量比他低一個頭，就將他打個半死，他還毫無還手之力，如今這麼些年過去了，恐怕被知曉，自己命不久矣......

老夫人也有些怕，訥訥道：“他江都王敢抗旨不？后妃可是一個都沒有，到時候玉照若是能誕下龍子，他不也得了莫大的好。”

侯不答話，心中對玉照升起了幾分慈，有些于心不忍：“那孩子我瞧著不是個心里有算的，若是嫣兒生的聰慧，子也好，我倒還放心些，玉照那子恐怕不適合深宮。”

只見一面他便知大兒是個里不得委屈的子，若是了宮，三句話別人得罪了，豈非給圣上太后甩臉？那還了得？

老夫人這麼一聽便知道兒子心了，嘆道：“瞧你這話說的，有誰是生來就會彎彎道道的？我當姑娘時連針線都沒拿過，如今......”

搖了搖頭，不談這個：“宮久了自然會了，我在太后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到時候帶著玉照往皇宮走走，太后瞧瞧，若是不，只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誰又會知道。”

侯猶豫半晌，才委婉道：“母親看著安排吧。”

......

紫觀原先紫玄觀，后圣上登基，沖撞了圣上名諱，才改了名字。

這些年隨著京中其他道觀盛起，紫觀顯出幾分落寞的意味。

四圍群山綿延，雄秀蒼遠。

玉照帶著侍乘車去了紫觀，打算去正觀拜一拜神仙，誠心捐些香火。

古樸甚至有幾分簡陋的紫觀，往里走占地卻是不小，飛檐相，道士卻是稀，甚至一路都沒見幾人，果然是沒落了。

玉照想要打聽打聽正殿去，卻無人能問，走了許久，腳步都酸起來。

好在不多時便墜兒眼尖，看到一修繕相對完善的殿宇，寫著正殿，門扉半開著，遙遙瞧見里邊供著的一尊神像。

墜兒端著銅盆，銅盆里盛的是從后院打上來的泉水，手微涼。

點香一步不容差錯，玉照將手洗凈，意味沐浴焚香，而后獨自殿。

在燃香之前，先點蠟燭，其意為“銀燈影皎，上映穹蒼，輝煌照耀吐銀虹，齋主虔誠來點獻，集福迎詳，集福迎詳。”

然后躬請香，燒香，三支為一柱，意謂三寶香。

玉照盈盈笑對著殿中一尊神君，口中念這剛才聽雪枝說來的話：“清凈道德香，上獻虛皇，遙瞻法駕降祥，祝愿信玉照......”

說到此地，忽的愣神，不知要如何說下去。

從小到大向來是要什麼有什麼，倒還真是別無所求。

想了想便道：“祝愿信玉照健康，萬惡莫侵，所愿皆心想事。”

夢中的一切揮之不去，太過嚇人，玉照聽聞心誠則靈，低著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從團上爬起來。

起回頭便是一驚，不想這殿中除了外竟然還有一人。

這殿中高廣，左右各有兩開間連通側殿，還有一排迎門柜連著，上邊擺了些瓷陶花瓶，經書軸卷。

一個穿天青道袍，半束發的道士背著坐在迎門柜后的七屏圍榻椅上，看來是比先在殿的，怪不得方才門是虛掩著的，是自己眼瘸沒瞧見。

玉照也不知這人聽了自己說話沒有，不過左右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話，清了清嗓子咳了兩聲，那道士仍舊專心手間事，未曾抬頭。

玉照經常被舅父戲謔是個人來瘋，看著弱實則膽子最大，見狀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卻見那道長背影寬闊，肩寬腰窄，坐著竟然不比玉照矮上幾分。

玉照只能探出一個腦袋湊過去瞧瞧這人寫的是什麼，竟然這般不如鐘。

青年前一沓宣紙，上面落滿了工工整整如拓印上去的小字，寫著的似乎是清凈經。

玉照只一眼看上去就覺得頭皮發麻，小時候被著練字，最知道練字的苦惱和無趣。

這道長真是厲害，竟然這般有耐心。

道長指節瘦長，掌中握著玉筆沾了墨，明知玉照盯著他看，仍能心無旁騖的落字。

玉照瞧著他那雙手，只覺得眼熱。

玉照的手生的漂亮，手如荑，白里著，指甲蓋兒尖尖的，瞧著漂亮極了。生的細小骨架，全看著瘦，可上任何一個角落都不會膈手，瞧著是骨人，實則非也。

玉照的手便是這般，手，跟著面團一般。

是以，素來最喜歡骨節分明的手。

面對這般□□的眼神，道長無法裝聾作啞，放好筆，側眸過來。

男子的眼眸，眼皆是清冷骨，比寒風更有棱角，頓時落下一室清寒。

他與玉照四目相對，猶如一滴水滴了平靜湖面，泛起點點漣漪，二人皆是一怔。

郎紅齒白，風鬟霧鬢，白如玉，暗中生輝。

一雙眼中漉漉的，似有艷。

青而又若有若無的流出意來。

玉照被抓了個現行，有些尷尬的連連退后了兩步，實在是方才湊近了看他寫字，竟然站到了男子側，如此這般他一回頭，兩人面上幾乎到了一。

“你......這些全是你寫的？怎麼能寫的這般好看的字？”玉照漆黑如墨的眼里全是笑意，夸贊他。

要是有人夸贊玉照字寫的好，指定高興。

可這道士似乎夸贊的人多了，對此并不以為意，將抄好的一卷經文疊起來用硯臺好，聲音如琴般：“經文只是磨子，只需字跡規整不出錯罷了，好看？”

不是問玉照，只是謙虛般的說詞。

玉照眼睛眨了眨，濃的睫跟兩把扇子一般，在的眼下投下一片影，似是聽不出男人敷衍的詞，坐到了男人對面，雙手托著下顎，撐在桌案上，真誠的著那些字跡：“好看，是真好看，我就寫不了這般好看的字。”

道長許是覺得這般夸贊比較新穎，角輕輕勾起，淡淡“嗯”了聲。

“唯手爾，想寫的好，便要多練。”

玉照被他這一笑晃得心跳加速，臉頰泛紅。

這道長真是生了副神俊朗的好相貌，明明正襟危坐，一道袍嚴合，一笑卻如此吸魂奪魄，特別是那雙眼睛，深邃狹長，落在人上的目如有實質，生。

也算是見多識廣，竟是頭一回見相貌這般出眾的人。

難怪舅舅和外祖母都說，京中男子多，果真是如此，這隨便來一上香，竟然就見到了。

玉照手絞著帕子，忽的有些扭起來，覺得兩人間氣氛有些古怪，不知說些什麼，好在殿外傳來墜兒喚的聲音。

對男子說了句告辭，連忙小跑出去。

玉照去也匆匆，還替他‘心’的關上了殿門，面前的桌案一下子暗了幾分，趙玄重新執筆落下幾個字，不了眼睛，索放棄了。

桌案上一疊經文，這是他一日的果，自天未亮寫到了這會兒，如今不知怎麼卻寫不下去了。

當下便收拾起來，準備轉離開，卻聽到殿門咯吱一聲，重新被從外邊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