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與王明懿重回了留宿的客房, 昨日兩人談的晚了便沒去拜見王夫人，今早王夫人更是天沒亮便帶著侍匆匆往三清殿拜神去了。

如王夫人這般潛心前來參拜的，往往都是將紫觀寶殿三十余座大小宮殿, 諸多神仙都拜過一遍。

沒兩天功夫, 拜不完。

王明懿又在玉照房里吃了一頓，看著墜兒雪雁兩個丫鬟手指翻飛, 忙著各錦緞打絡子, 看著玉照靠在塌上玩著玉佩，只覺得無聊至極。

“下午不打算出門了？”

玉照昨日打算去找道長的, 但當著王明懿的面自然不愿意說, 這事兒連玉照的侍都瞞著, 誰都不愿意告訴。

玉照長這般大，還是頭一次有事瞞著幾個侍的。

雪雁幾個常年伴著玉照, 以往在江都時玉照就閑不住四玩鬧，玩鬧歸玩鬧，玉照從未做出格的事, 這次的紫觀玉照常常獨一人消失, 幾個侍也不著急。

左右這事玉照以往常做，們怎麼也想不到向來乖巧的姑娘，背著們竟然已經將自己定了出去，還是同觀里的一個道士。

玉照猶豫了許久, 在道長和王明懿之間, 再次選擇了才和好如初的王明懿：“你去哪兒玩？我跟著你去。”

“那去三清殿帶你見見我母親？我娘來時還念叨起你，說你京了也不跟通信......”

別看王明懿子有些不羈, 傲氣。王夫人卻是最規矩，慈善的人，當年王夫人隨丈夫外放到江都, 在江都達顯貴間慣來會做人，便是連玉照的外祖母都十分喜歡。

玉照常常去王家玩，王夫人的兩個兒長自留在京城祖母膝下，后又早嫁不在邊，另一個便是老氣橫秋才高八斗的王明懿，完全不到養兒的樂趣，是以對著玉照的喜倒是遠遠超過了自家的幾個兒。

只是后來種種緣由，這才了聯系。

“好。”玉照一口答應下來。

想，也許道長說的對，自己子執拗，不肯輕易認錯服，這般......傷了在乎自己的人也一并傷了自己。

一別三年，王夫人容毫未變。

王夫人材稍顯盈，一張鵝蛋臉，穿著牡丹瑞錦碧霞羅，寬大幅逶迤后，低垂鬢發斜簪珍珠碧玉步搖，鬢角簪著一朵盛開的紫牡丹。

瞧著是個風風火火，不好相與的子，玉照卻知道最是和善仁慈。

王夫人甫一見到玉照便喜出外，拉著玉照的手一連說了許多話，又是責怪玉照為何京了不來府上找王明懿玩兒。

玉照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不知如何開口，兩人間因吵架撕毀手帕斷的事，王明懿肯定沒敢告訴王夫人。

王明懿打著幌子騙過了王夫人的追問，這說起的自然就是玉照遭到退親的事。

“母親這下可不能再責備我了，趙十四退親，那是他自己得了便宜還賣乖！他退親便是我的錯？這世上的男人沒幾個好東西，寶兒這般好，不還是被退了親？”

玉照訕笑：“你這是夸獎我呢還是什麼旁的意思？”

王夫人聽了不氣急，曾經在江都時自然清楚玉照與京都魏國公的婚事，當時也看好這樁婚事。

無他，往江都前，丈夫便與老魏國公有些，是以是見過顧升的，小時看老，七八歲的顧升比起同齡孩子來，驚艷太多，長得也比一般孩子俊俏。

后見到了玉照，就覺得兩人相配。

“魏國公退了婚？是誰來退的？他母親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王夫人問的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傷了玉照的傷口。

玉照卻不以為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退了就退了吧，我總覺得自己八字跟魏國公府合不來，每次見到他都不舒服。”

王明懿瞪直了眼，寶兒這也太迷糊了。

王夫人急了：“你們小姑娘經事太，這婚事哪兒能憑著子來？哪有十全十的？魏國公退親的事，若是他母親的主意，那還有轉圜的余地。”

不信會是魏國公的意思，年郎哪個不俏？說句不好聽的，這世間有幾人能對寶兒的容無于衷的？

魏國公府的太夫人，問問相的人家，哪家不知道是個耳子的？這種人心腸倒是不壞，只可惜容易聽別人的意見，說的難聽一些，就是容易被人左右。

王夫人細眉輕蹙：“與姨母細說，你同魏國公太夫人見過面不曾？同魏國公見過面不曾？可是他們誤會了什麼事？”

玉照聽了搖頭：“能他們誤會什麼事？太夫人和顧升都不喜歡我，太夫人那兒幾次都恰巧沒上，去旁人家筵席上倒是過面，只不過連話都沒說。”

王夫人看了眼玉照，聽了的話心里只怕是有了思量，京城高門間沒什麼私，誰家那點破事彼此心里都一清二楚，平日社時半點不顯山水，實則心中早將那人罵了個半死。

王夫人有心提點玉照，怕仍是被蒙在鼓里不知：“我倒是知道你母親跟魏國公太夫人走的近，常年往來，便是連京中盛宴我多次瞧見兩人獨自說話，這事你母親是怎麼說的？”

玉照眨了眨眼，原本通過那場夢境知曉了顧升與玉嫣間恐早有私，懷疑退親的事林氏從中了手腳，王夫人一提點，倒是半點不覺得震驚。

怪不得退親如此順利，照這樣說來豈不是還要謝林氏？謝從中作梗？

上次林氏與說話間，言語中都是對魏國公太夫人的憤恨、怨懟，多有替打抱不平的意思，玉照以往聽著旁人說起，只以為是侯府與魏國公府走得近，才連帶著眷們也彼此相。

現如今看來，恐怕是只有林氏與魏國公府太夫人走得近吧！

想來也對，不然為何顧升和玉嫣是青梅竹馬呢？

可林氏這事兒做的滴水不，人半點不出錯，有氣只能自己咽下去。

王明懿抿著，臉上晦暗，卻是慢悠悠道：“知曉了是誰提的退婚又能如何？婚姻本結的是通家之好，若是其中有人作祟，有人先生了不喜，這婚事縱使強求下來，也不會長久，縱然能長久，也勢必要有一方忍讓終。”

王夫人本想勸玉照低頭，趁著事還有轉圜余地挽回這樁婚事，不想兒這般拆自己的臺，頓時氣道：“你是發了什麼瘋？當著寶兒的面胡言語什麼......”

心下卻也不得不承認兒這話說得一字不差，只是，人如何能活的那般徹？

玉照嘆了口氣，漫不經心道：“姨母別責怪明懿了，忠言逆耳，再者明懿說得毫不錯，婚事退了對我并非是壞事，顧升并非良人，至不是我的良人。”

王夫人怔了半晌，哀嘆起來：“如今的小娘子，各個都是這般有主意，聽不得勸了。”

王明懿笑道：“不是聽不得勸，是心里清楚，明白，不想再走死路了。”

“得了，你最會說......”

三人說談間，殿外長廊傳來腳步聲，一群郎的溫聲細語傳來，幾人止住了話頭。

有侍二人在前邊開道，后邊一約莫二十出頭，一襲鏤金八幅長，織金披巾，手執團扇的貴婦在眾婢的擁躉之下，翩翩走來。

臂釧叮叮作響，迎面撲來一沁人芬芳。

幾人認出來，王夫人帶著明懿玉照立于垂花柱下，微微福行禮：“見過世子妃。”

梁王世子妃林良訓，閨中自有名，出名的卻不是的貌，而是品德行。

溫良敦厚，秀外慧中，被太后梁王妃看中，選做了世子妃。梁王世子天潢貴胄，天底下找不出幾個來，據說當初兩人婚當日，不知多閨中娘子哭紅了眼。

林良訓沒想在此地見到幾人，尤其是玉照，一雙心描繪的目流轉，目在幾人面上梭巡一圈，溫笑道：“不想在此見到王夫人，令也在，上次見還是去年賞花宴呢。”

王夫人笑道：“勞煩世子妃還記得我家的這個。”

林良訓攏了攏上的帔巾，兩人談幾句話題便到了玉照上：“信安侯府的大姑娘竟然也在，怎麼不見姑母？”

見此玉照只好走出幾步，應道：“回世子妃的話，只有我一人過來觀里，恰巧遇到王夫人。”

這一句話算是代了三人是恰巧湊上的。

林良訓笑了笑，帶了幾分親切：“大姑娘真是見外，我那唯一的嫡親姑母就是你母親，都是一家人，喚我世子妃做什麼？你是不曾在京中長大，與我生分了，玉嫣往常都喚我表姐，你也與一般，喚我一聲表姐罷了。”

玉照有些尷尬這個稱呼，如何也不出口，只好道：“堂高廉遠，還是世子妃吧。”

林良訓搖頭失笑，言語中皆是對玉照的打趣：“也罷，一時半會兒你我不，隨你罷了。大姑娘一人出府，你母親竟然也肯放行？姑母素來對嫣兒恪兒嚴厲，如今看來卻最是慣著你。”

大齊呈現兩極分化，有府邸家規嚴，眷出門都不容易的。也有整府男各個不著調的。

如那魯國公府邸的主子，從姑輩起便是各個酒罐子，去別人家宴席上酒癮犯了，滿府四個小輩三個頭發都白了的長輩，全喝趴下了，將旁人家府邸廂房住滿了，仆人都不夠用的，這等事貴族間也只當是笑談。

如玉照這般有正經由頭出府的，其實也算不得大事。

王明懿難耐的了肩膀，被王夫人瞪了回去。

玉照神微黯：“下月是我母親忌日，我特意過來上柱香。”

對著林氏從來都只喊夫人，這事若是會做人的，定然絕口不提，玉照不是想不到自己實話實說會惹來世子妃不快，可不愿意。

祭拜自己的生母，豈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林良訓邊幾個侍聽了面難看，想來是覺得玉照這句話打了們主子的臉面，主子說起娘家鎮國公府的姑，這大姑娘偏偏要說起自己的亡母，豈非是刻意駁了主子的面？

林良訓角微微繃，縱然出嫁前是個子和善的，這些年被捧的高了，走去哪兒都是旁人奉承的聲音，頭一次被人不留面，還是個失了母親庇護的晚輩。

不住眼神冷淡了些，拿起團扇掩口，淡淡道：“既然是如此，姑父的先夫人一晃竟然去世這麼些年了......”

便是連王明懿都察覺到這話的刺耳。

“世子妃要去往何？”王夫人問起了旁的來，看林良訓的架勢不似要進三清殿。

談及此事，和緩了些神，眸像三清殿之后的方向，神萬分恭敬：“聽說紫觀觀主來了，我帶著婢特來過來潛心聽經，也不知今日他開不開壇。”

“那便不嘮擾世子妃了，我帶著們兩四轉轉。”王夫人從容道。

走的遠了，王明懿眼角微斜，側頭往世子妃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世子妃一行人遠遠走去的背影。

玉照問：“看做什麼？”

王明懿搖搖頭沒說話。

傾，三人在天寶殿參拜供香之時，又有人走過來，卻是來找玉照的，此人玉照認識，是道長的小廝，生的高大，瞧著斯斯文文的。

“姑娘可得閑了？我家主子在齋心院與觀主悟道，姑娘可想去看看？”李近麟趁其他人專心致志上香的功夫，連忙上前低聲詢問。

玉照此時忍不住暗自欣喜起來，最近那些離奇的夢，是否能請真人為推算推算？

瞥了王明懿一眼，立刻對道：“我去別聽人講經，先走一步。”

“你等等......”王明懿不肯放走。

李近麟穿的是觀里的道袍，墜兒這日沒跟來，倒是無人懷疑他的份。

“丹真人出關，這位姑娘合他眼緣，這是福祉，旁人得不來的。”

這話一落，王夫人王明懿都忍不住眼皮直跳，心起來。

丹真人那是圣上親封的真人，素來有國師之稱。

傳言丹真人半步神，能眼觀他人生死，方才便連那世子妃都求之不得。若寶兒能合他眼緣，能有幸親眼見見真人，也算是福氣。

***

齋心院位于紫觀正中，向來是不對外開放之地。

說來也是趕巧，玉照還沒齋心院，天空便沉下來。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空斜斜落下。

李近麟一早看不好，早有準備，連忙替玉照撐起傘。

玉照隔著雨幕看著眼前的齋心院，院子里有一顆約有兩合抱的銀杏樹，高幾十丈，玉照仰起頭只能瞧見郁郁蒼蒼一片樹冠，樹枝高大壯，葉子全是金黃。

院四灑滿了樹葉，遍地流金，黃的人仿若置另一個世界。

玉照繡履踩在葉片上，傳來窸窣輕響。

趙玄聽著腳步聲走近，睫了，李近麟領著玉照進了齋心院。

丹道長著緩緩而來的玉照，落下一枚棋子，和善笑道：“來了客人，尋芳，給客人沏茶。”

座屏后傳來一小道清脆的聲音：“喏。”

趙玄止住作，朝遙遙招手：“過來這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