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皇城神武大街, 一條南北縱橫，貫穿皇城的街道，足有五十丈寬, 通為白石鋪徹, 乃皇城最寬廣的一街道，東西兩市, 酒肆林立。

鐘鼓樓上一旭日灼灼, 曲江池畔的綠水潺潺，灞橋邊上的垂柳綠意盎然。

兩側行人熙熙攘攘。

遠傳來陣陣馬蹄聲, 一群著玄甲胄, 腰佩彎刀的軍隊乘著高頭大馬, 整齊劃一了正門，往庭方向來, □□鐵騎踏響如雷霆轟隆，剎那間從眾人眼前疾馳而過，卷起一陣塵土。

為首之人姿立于馬背之上, 拔如松, 劍眉星目，龍章姿。

頭上戴著束發鑲紅寶紫金冠，一玄窄袖蟒袍，袖口鑲繡金線祥云, 腰間朱紅白玉腰帶, 上掛白玉玲瓏腰佩。

他行至午闕前翻下馬，反將手中韁繩給后長隨。

立刻有禮部員滿臉堆起笑容迎接, 卻瞧著僵，他拱手行禮道：“下恭迎江都王回朝，王爺一路舟車勞頓, 想必是辛苦了，陛下恤王爺，王爺先回王府休息，有事明日早朝再議。”

這位江都王，倒是禮部侍郎驚訝。

江都王常年離京駐守江都，往年他只有聽聞，未曾見過。

本以為是個極其威嚴且居功自傲的中年男子模樣，不想卻是個如此年輕的。

如此年輕便手握權勢，深陛下重，此次又立下戰功......

不想江都王拒絕皇帝的厚，堅持道：“本王有要事，此刻就要面圣。”

水匪集結，他大勝之后接連幾次出兵，搜尋其島上匪窩，都鋪了一空。

他心中起疑，要親自見圣。

禮部侍郎的臉更加僵，只好著頭皮道：“王爺有所不知，陛下恰巧不在......”

他娘的，誰知道江都王速度如此之快？

前幾日還說在冀州帶兵，今日就了皇城？這是乘著風來的不？他臨危命穩住江都王，那邊侍已經去宮外找陛下了，只希陛下能早點回來。

江都王面皺了皺，他本來也不急迫，還想著走水路慢悠悠京，不想皇帝下了急令催他，把他人催回來了，皇帝不在？

江都王骨子里脾氣暴躁，卻也不能對君王發火，也是來的巧，宮中侍牽著寶馬匆匆趕來相迎。

“王爺金安，陛下在紫宸殿等王爺，王爺上馬罷。”

天子賜行，監牽馬。

江都王后跟隨的下屬頓時眼中熱切，激涕零喜不自。

他們是江都王家臣，王爺看重豈非比自己陛下看著更人開心。

江都王帶著下臣數十人經鐘鼓樓往紫宸殿去時，恰巧偶遇數位著華麗花間纈，面上畫著時下興起的白妝，頭戴金冠的命婦出宮。

兩隊人間池山石相隔，走兩側長廊，匆匆一個照面。

江都王目不斜視昂首步，他后人自然也是如出一轍。

這般傲氣凌人目不斜視倒是眷那邊微微側目，大齊民風開放，們如此盛裝打扮，總能引來無數王孫公子目追隨，哪有這般被冷眼無視的。

眷為首者是一名姿盈，面容姣的子。一雙狹長含波的眼，額中點綴一片鮮紅牡丹花鈿，發髻疊的甚高，目流轉，皆是風流。

此人正是重華長公主長，鄭國公之妹，新安縣主。

后跟著的便是梁王世子妃，還有眾多宗室，中間不乏有郡主縣主之流，甚至還有一位的姨母，先帝壽安長公主。

縱然如此，這群貴之中仍以為首，只因新安縣主是養在太后膝下唯一的孫輩。

當年太后攬權，甚至一度想加封新安縣主為郡主、公主，只不過被大臣上書駁回罷了。

“這位郎君是誰？竟這般目中無人。”梁王世子妃微微蹙眉。

林良訓最初并不將新安縣主這位表姐看在眼里，后見梁王妃對這位新安縣主小心翼翼帶著討好，母親重華長公主封地萬戶，兄長是如今的鄭國公，便也知道這位的地位了。

有貴眼尖，捂著笑道：“那位可是戴著親王冠吶，定是哪位藩王。”

“除了江都王還有哪個？”壽安長公主笑道，年歲比這群人大些，曾經在宮宴上見過江都王兩次。

壽安長公主空有長公主輩分，實則這群貴各個后勢力宏大，只一個生母是先帝低位妃嬪，生了才封了嬪。一無外家，二無親兄弟姐妹，到了年紀又被華太后隨意下嫁給了一位娘家子侄。

以至于如今壽安長公主對著新安縣主，說話都要反復斟酌幾遍。

與母親同為公主，可這一個公主尚且分為三六九等，無疑重華長公主是那第一等。

新安縣主著江都王離去的背影，瞇著眼道：“我自然是認識他的。”

***

太極宮，紫宸殿——

穆從羲跟著侍后緩步踏上玉龍長階，提步殿。

俯跪拜道：“臣參見陛下。”

“從羲免禮。”

殿上龍案后坐著久違的天子，聲音中倒是著笑意。

穆從羲與皇帝間的能追溯到時，后來雖為君臣，私卻甚好，穆從羲這些年駐守江都，向來都是天子手地最鋒利的一把刀刃，是以趙玄對他多有厚待。

只不過......

他此次軍中犯下錯誤，雖后來取得勝績，但恐怕是要罰的。

穆從羲心中已然想好了說詞，反復默念，只等皇帝一發怒，立刻滔滔不絕念出，絕對出不了差錯。

不想皇帝卻不主發怒，聲音從高堂上傳來：“從羲有事著急見朕？所為何事？”

這是讓他自己請罪。

穆從羲苦不堪言，陛下瞧著心平氣和，他悉陛下，卻能從話語中到皇帝的心...十分不悅。

穆從羲扯了一把膝上的袍子，當即跪了下來，打算主請罪，道：“陛下，臣是來請罪的，臣多次清剿水匪，均無功而返，疑軍中有細，如此便打算反將一軍。”

趙玄聞言頷首，不聽他的連篇廢話：“所以你仗殺了文承恩？自己孤帶兵前去剿匪？”

文承恩是太后侄孫，本也有爵位在，縱然穆從羲為江都王，無陛下詔令，斬殺當朝伯爵已犯了大錯。

這事被趙玄著暫時還未傳開，可趙玄已經一連了幾十封彈劾江都王的奏折。

“文承恩剛愎自用，為副將不聽主將調遣，多次葬送無辜士兵，甚至在臣扣押他之時口出狂言，對陛下多有不敬，實在是死有余辜。”

“文承恩什麼罪名自有三司去查，”

趙玄稍抬了下眼眸，龍案上彈劾江都王的奏折全被他留中不發，足足厚厚一疊。

“江都王私自扣殺朝廷武，若拿不出確鑿證據，是想獄不？”

穆從羲敢殺，自然是不怕的，為將者若是瞻前顧后，還是趁早解甲歸田得了。

他心中知曉皇帝并無要送他獄的意思，文承恩是某人的走狗，皇帝早有意殺了文承恩，只不過穆從羲下手太快了些，人措手不及。

穆從羲如實道：“也不是不可，請陛下賜臣一座干凈些的牢房，等到還臣清白為止。”

皇帝不再理會他的玩笑，聲音嚴肅：“念在你剿匪有功，便算是將功抵罪了，這幾日免了你的朝，回去足去吧。”

為帝者，不可徇私，穆從羲的功他自然記著，如此懲罰也只是做做樣子，好堵住朝廷的。

要是所有人都學這無法無天的穆從羲，這朝廷三司豈不是了無。

穆從羲應了聲，心想這事兒總算過去了，終于可以干正事了。

趙玄見他不打算退出去的樣子，不皺眉：“嫌罰的輕了？”

“陛下，臣有一樁私事臣這段時日心有不忿，特想求陛下給臣一個旨。”

趙玄坐在席墊上，聞言不朝他看去：“哦？說來聽聽。”

“臣有一個外甥，自出生起就跟魏國公定下婚約，前不久魏國公府竟然私自退了親事，原先也無大錯，只是當初他兩人的婚約還是我父王與老魏國公定下的，八字信都過了，親關頭退親，更無一人提前告知我，便空頭退了婚。聽說這小子還在大理寺混的風生水起，照臣說來，魏國公這廝簡直帶頭視禮法于無！”

大齊崇尚禮法，更有明文律法規定，定親算是過禮，有法律效應。私自退親，若是財，人理不好，嚴重的甚至算犯法。

若是尋常人家倒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兩家大鬧幾場，可魏國公可是朝中大臣，更是在大理寺任職，這般豈非知法犯法？行為不端還能在大理寺為？

果然，皇帝也想到了這一點，他甚是敬重老江都王，不免升起薄怒。

“魏國公？”大齊公侯爵位百余位，趙玄對魏國公的印象還停留在顧至宏那兒，“可是先井鉞將軍的兒子？”

旁侍立的李近麟思索了會兒，答道：“確是已故井鉞將軍長子，井鉞將軍在世時是封萊國公，后來改封的魏國公。世子前年承的國公爵位。”

趙玄“嗯”了聲，恍惚憶起，太后似是引薦過從羲的外甥，想要他將其納后宮，便是遭退婚的這位？既是自小定有婚約，為何太后還想將納后宮？

這事左右也過去了，他并不愿意翻出來重提，太后輩分不分胡引薦從羲甥，若是從羲知道了他面何存？

趙玄從不摻進這中事，聞言立刻答應起來，這也不算難事，只不過擬一道旨意罷了：“既是如此，那退婚自然不作數，朕便下道圣旨，令他二人擇日完婚，如何？”

穆從羲一聽就知道皇帝想岔了，連忙道：“非也非也，臣可不是要賜婚的圣旨，本王的甥，誰配不得？配他一個小子本就是看在當年師兄面上，本就委屈了我家甥，要千里迢迢嫁京城來.......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這廝得了便宜還賣乖。”

老魏國公跟在穆從羲父王邊學過好些年兵法武功，兩人實打實的師兄弟。

“臣向陛下求一道旨意，日后我甥看上了哪個小子，陛下下旨賜婚吧。”

皇帝輕笑兩聲，知道穆從羲這是打算強買強賣，覺得這般很是無賴。可卻跟他無關，左右大齊又不缺個郎君。

“幾年不見，你還是這般子，到時候婚事不睦，別再找朕。”

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穆從羲想，放他眼皮子底下盯著，還敢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