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宮宴規模空前盛大, 是僅次于帝后大婚當日的太極宮設宴款待群臣。

這次是皇后設宴款待眷。

帝后新婚這幾日倒是無人敢叨擾他們，是以玉照倒是未曾經手后宮公務，照例是由著之首慕容尚宮與如今已經正式任皇后長的清寧經手『』辦。

慕容尚宮早早的便來坤寧宮殿外候著, 等玉照宣進去再稟報保和殿賜宴宜。這位尚宮約四十余歲，端肅面容，對玉照這個新皇后多有恭敬。

慕容尚宮管理后宮宮娥一應人等升降調遣，更擔了掖廷宮八千余人的總管，位列三品, 俸祿三千石, 與李近麟同品秩。

以往是后宮空置, 除了重要宜稟報太后, 由太后奪, 便是太后需給幾分薄面。

如今圣上立下中宮, 自然都是要問過皇后的意。

慕容尚宮倒是拿得放得下, 是以一早趕在玉照用完早膳前便來坤寧宮侍立了。

玉照早膳沒什麼胃口, 吃了兩口粥便放下了，聽說慕容尚宮來了便殿，說是奪，其實沒什麼需要親親的瑣, 一應都早早下，無非就是問可有需要增減之, 可有不能口的東西。

等尚宮得了準信退出去, 清寧又殿說是宮門閽人那邊報說老太妃進宮來了, 玉照連忙差人去迎。

的是辰時二刻，外命『婦』不太早到，倒是玉照親族早早宮，有什麼話方便多說一兒。

玉照一聽自己外祖母宮門才下匙便來了, 這是該的有多早才能如此快，怕是連早膳沒用。

如今外頭冷的厲害，老太妃被侍一路面帶笑意的迎進坤寧宮，廊上銀燭照徹，一殿只覺得暖意撲面而來。

見外孫紅滿面，虛靠著塌，臉『』紅潤，一雙眸子水瀲滟，一瞧見是自己，竟然興地要下榻來迎。

老太妃一瞧，便知這孩子沒將自己當初的叮囑放在心上，連忙攔住：“可使不得，您如今是皇后，怎能下榻來迎我？您端坐著便好。”

玉照見此只好默默收回了邁出去的腳。

趙嬤嬤如今榮升了坤寧宮的掌嬤嬤，原先便是老太妃的侍，一輩子沒嫁人，后來才被老太妃指派給了玉照院子里。

如今見到老太妃宮來，自然是比其他宮人更多上幾分喜意。

伺候老太妃將外氅下，接過老太妃手里的暖壺，引去玉照右手邊落座。

“外祖母可有吃過早膳？”

立刻有宮人奉給老太妃初泡的雨前龍井，老太妃接過，笑：“自然是吃過的，早上天冷，想吃芋餃子，便使喚翠屏去包了，手藝是一如既往的好，你舅舅一口氣吃了三十多個。”

“那您豈不是得很早？”

“我上了年紀，沒幾分覺睡，天沒亮就醒了，想著早宮來看看你吧。”

祖孫兩人絮絮叨叨，這話題先是說到玉照舅舅頭上，老太妃說他今日被在泰殿賜宴。

自然而然移到了兩人的房上來，這兒若是未婚的姑娘，那是得藏著掖著，半兒不敢未婚姑娘知曉了這兒，可如今這兒雖不好說出口，可卻是老太妃最著急的。

房上不和諧的夫妻比比皆是，小姑娘才婚，都是年歲小面皮薄的。

若是那男子不顧及子子，一味蠻橫子苦不堪言；有那患疾病藏藏掖掖的，那可都是了不得的大，時間久了影響夫妻不說，與子嗣上艱難，到頭來壞的全賴子上去了。

外孫如今這個位子，子嗣才是最大，旁的什麼都要退居一『』之地。

老太妃了玉照的日后，再是難以啟齒得問清楚：“那兒可和諧？陛下可諒你？”

玉照支支吾吾來，眼神移向別：“好的，他自然是諒我的。”

那日疼的厲害，之后長放休息了兩日，后面又要接外命『婦』朝見，總不能睡不好吧。

“陛下諒你，你該諒陛下，夫妻都是這般過來了，可不能一味的別人慣著你旁人的心縱使再熱乎，誰又想天天著呢？寶兒如今是皇后了，更要懂了，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氣了。”

老太妃苦口婆心，自己外孫被自己養的氣，脾氣更是不好。

開心來甜哄人，真要惹不開心了，管你是誰，都不給你好臉子。

老太妃昨夜做夢便是夢到外孫發脾氣，給那位甩臉子看，那位又其實能忍的？當即把寶兒給廢了這可是噩夢，把嚇得一是汗。

可能怎麼著？如今寶兒改過來難，只能指著收斂了。

玉照十分厭煩聽著話了，表面認真，實則心里已經盤算來，怎麼樣才諒陛下呢？今天陛下說要來陪著，都很懂的沒有同意，他去上早朝去了，要怎麼諒呢？

自己沒耍小孩子脾氣啊，前幾日乖乖去太后殿里請安奉茶了

這不懂？外祖母的要求太高了一兒。

祖孫兩個又說了許久，都是老太妃絮絮叨叨，玉照聽著，實則沒聽講，心早飛了出去。

“等兒你祖母來了，總要留進來說兒話的，不然百眷都盯著，鬧的不好你面上無。”

玉照長長“嗯”了一聲，答應下來。

不過信安侯老夫人這回約莫是怕玉照敢當眾晾著，倒是掐著時辰到了。

眼見日大盛，許多命『婦』都接踵而來，前往坤寧殿正殿等候朝見皇后。

清寧過來說時辰到了，玉照緩了緩神『』，深吸一口氣，便從榻上，移步往坤寧宮正殿去。

老太妃見玉照倒是能撐得這袍的架勢，朝：“贊拜皇后娘娘又不需開口，只給長便是，你放平穩罷了。”

玉照往宮人捧過來的半鏡里照了照，心里十分滿意自己這一盛裝華服，頭挽高髻的裝扮，聽了笑：“您放心，我倒是不怯場的。”

長說的對，真的出了錯，誰又敢嘲笑呢？真不喜歡，提前退了便是。

玉簪珠履聚丹墀，綾羅錦扶駕，尾扇開，白玉階前停。

丹陛及丹墀東西各并陳香案、儀仗、樂。

玉照服而出，奏樂升座。

清寧得封坤寧宮長，侍立于玉照側，命班首拜于中之東西，眾命『婦』拜于東西丹墀北向，再殿分開座。

信安侯府作玉照父族，自然都在列。

坤寧宮中皇后座下左手第一尊位是給皇后母親的，如今這日該是由玉照繼母代替，只不過林氏自然是來不了的，老夫人知自己幾斤幾兩，今日朝拜皇后前排的哪個不是往日難得一見的高門貴『婦』，天潢貴胄，自然不敢上前。

這位置自然而然的給江都太妃了，份地位，一品親王太妃，皇后外祖母，倒坐得。

再往下，便是大長公主長公主，玉照都是見過的，這日重華長公主在的圣上同輩份公主都來了，有從封地上趕回來的慶華長公主、常山長公主、壽安長公主。

接下來便是外命『婦』分作若干班次，依照品級分批贊拜，由著清寧替玉照朝眾位外命『婦』致意。

外命『婦』品級二品以下者贊拜，長代皇后稱“謝”，二品以上者，長代皇后稱“皇后詔曰可。”

魏國公太夫人江氏品秩算高，乃是從一品國公夫人，可今日泰半皇朝命『婦』都在，品秩比高的多了去了，一個國公夫人只得遠遠立著，虛眼瞧見皇后娘娘都沒往這邊看一眼，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氣。

可卻沒這般簡單的，朝拜完之后是贊拜，隨著一群品秩相同的外命『婦』國公、郡公夫人往前走到皇后跟前參拜，這才嚇死人。

全程魏國公太夫人都蒼白著一張臉，今年的風算不得寒，且已經走到殿，卻將吹得抖的厲害。

不敢立于人前，藏藏掖掖將臉掩藏在一眾夫人里，好在往年不是個得臉面的，站得遠，臉上又畫著白妝，倒是旁人瞧的不真切。

等沒休沒止的贊拜完，玉照都能聽見清寧明顯虛弱，破了空的嗓音。

不止如此，許多頭發花白者，瞧著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便是玉照做的腰間酸，耳邊奏樂聲奏了耳鳴。

這兒，真沒一個人是輕松的。

拜完，到玉照與皇室宗親說話。

都是玉照先前見過的，便是梁王妃與世子妃，再是惶恐不安、魂飛魄散，打死不愿宮，朝拜皇后這日以病重借口都不再好使，除非日后不想再京中見人，再不顯與人前，不然跪都得跪來坤寧宮。

倒是玉照沒們想的那般針對們，眼神略在落在們上，稍后移開，便問候幾位老親王妃、太妃、大長公主來。

玉照年歲小，臉生，這群皇族眷皆在宮中浮沉多年，心七竅玲瓏，縱然如往日幾個心高氣傲的公主長公主，心底如何看不上這個新皇后面上不愚笨到顯『』出來。

們地位再是高者，不過正一品親王俸祿食邑萬戶罷了，撐破天得了個超品仍是臣，皇后冊禮已立，玉照再是年輕哪怕是個不說話的『』娃娃是們的君。

皇后示好，們便忙不迭的接著，殿眾人皆是一片和平氣象。

更有心活潑的如安王妃，總不場面冷下來，跟玉照說好玩逗趣的話，玉照年歲輕，更不是個古板的，方才朝拜已過，總得張弛有度。

你來我往，這殿氣氛倒是和和睦睦。

至中午時分，眾眷移往保和殿赴宴。

太和殿賜宴臣僚，眷與男眷分開款待。

酒過三巡，即至尾聲，曲廊傳來一片跪拜聲，侍通稟說陛下親至。

一個高大的影款步。

眾眷慌忙迎，玉照從座跪拜，趙玄卻是牽了的手，當眾親自將扶了來。

“可適應？”聲音清越如玉石相擊，眾人聽到皇帝語調溫和地問皇后。

“自然是適應，陛下怎麼來了？”

“路過，便過來瞧瞧你。”

玉照當著外人的面，自然萬分，更有意做給外祖母看，裝模作樣：“那您快回去吧，前邊兒在設宴，這里都是眷”

皇帝似乎是在忍笑，笑口是心非：“你累了便先撤了去，左右拜拜完了。”

玉照人前是非常要面子的，紅了耳輕輕推著他：“知了，陛下去忙你的吧。”

“朕忙完了便回去。”

玉照已經紅了臉，慶幸妝容厚，沒旁人瞧出來。

眾人都低著頭，離得近的幾位聽得清楚，深覺沒眼看。

這對帝后，說話都不出差錯，怎麼就這般像是在打罵俏——

宴席過后，園搭設有樂舞臺，玉照倒是沒有再去。

便人請了江都太妃與老夫人二人坤寧宮說話。

眾人皆知，這是兩位進去說幾話。

老夫人與江都太妃兩個年歲相當外貌看似卻相差甚大，話聊不來，了皇后的面子倒是相的融洽，一塊兒了坤寧宮給玉照行禮。

玉照忙人扶二人。

若是跟外祖母玉照自然是有的聊的，哪怕沒有話說，靜靜待在外祖母邊玉照都覺是，可面對老夫人在場，難免沒那麼自在。

老夫人是個心里有數的，知曉在皇后心里自己分量不及江都太妃，便不趕著往上湊，除非必要，否則不遞上牌子宮面見皇后。

玉照更是將老夫人當一個普通命『婦』待著，算禮遇，兩方這般態度倒是找到了合適位置，彼此都舒服自在了來。

老夫人這日來自然是有話要對玉照說的，當著老太妃的面不避著，便朝著玉照說來玉嫣的婚。

“這兒來，是府里有一兒要報給娘娘聽，嫣兒到了婚的年紀，往日耽擱了，如今你父親做主，將許給了你父親早早看重的年輕屬下，婚期在下個月，你父親說我宮來給娘娘通個信兒。”

老太妃聽了靠著塌不說話了，是奇了怪，往日聽說嶠對這個二兒多有疼，如今竟然這般匆匆就要將嫁了？

呵這可真是一家人了。

老太妃并不『』，靜靜喝著茶，聽著外孫應付。

早上來與寶兒談話時打眼瞧著這側殿的布置，都是寶兒往年的喜好，寶兒喜好明亮的，的布料，喜歡將房里布置上層層簾幔，多寶閣上擺著的全是『』清翠的瓷瓶玉罐，如今瞧著這坤寧宮，可不就是這般？

坐著的塌，都是雪青胭脂織『』的坐墊。

寶兒說是宮來便見是這般布置，怕是圣上吩咐下去的，不然不得這般巧了。

玉照聽了老夫人的話不置可否，對于玉嫣，曾經是厭惡反，如今離得遠了礙不著自己，那負面緒倒是消散了。

玉照想一來，那夢里自己的二妹玉嫣可是被‘和離’之后才頻繁往返與長姐姐夫府中的

前世的丈夫，應該不是如今的這位吧

“父親的下屬？可是哪一位？”

老夫人不明白朝廷位，只知那人家中況：“那孩子家中不是京城的，是青州人士，是當地門，他雖是家中嫡次子，卻是年紀輕輕的二榜進士，你父親說那孩子是個有能耐的，又肯吃苦，品不錯。”

玉照聽了覺得沒什麼意，二榜進士到想來了一人，那人就是的前未婚夫顧升，他不是二榜進士嗎

玉照暗的想，這很難考嗎？一個兩個都是，可見不是說的那麼厲害的。

“老夫人與父親看著好便是，宮如今在宮里，是不得空出去的，只能等婚期那日差人送賀禮出宮去了。”玉照可謂是凡不沾自己，都別想挨著。

老夫人沒想得到玉照什麼承諾，見樂意做足面子送賀禮出宮給玉嫣，頓時是喜出外，多日的煩惱一掃而空。

此前多有擔憂府上其他人婚喪之遠在宮里的皇后娘娘一聲不吭，這般真全京城看們府里笑話。

“皇后恩德，滿府都記著，那林氏前幾日你父親便往外頭莊子里靜養去了，到底是犯下那等錯，日后長伴青燈，算是了那人祈福了，娘娘覺得如何？”老夫人試探般的問了一句。

玉照臉上沒什麼表，聽了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與長待久了，總沾染了幾分他的樣子。

這般樣子老夫人止不住心驚膽，手心都冒了冷汗。

“林氏可愿意？那等許多人都是不樂意的吧？”

這種，強迫人是真沒意。

“你父親問過了，犯下那過錯，手下那條命，自然是同意的。”林氏只怕是沒那般容易同意，只不過如今鎮國公府大氣不敢出，兒子倒是有手腕同意。

只是可惜了恪哥兒，小小年紀，就要背負這。

老夫人心疼恪哥兒，卻是恨毒了林氏，那個一尸兩命的妾氏，老夫人有印象，生的教教弱弱，膽兒不大，便是真生了子出來礙不著半分，怎生就糟了那毒『婦』的毒手？

兒子那般多的妾氏，這年通通就得了兩個庶出，唯一的一個庶子是個沒母親的，被林氏養的懦弱不堪，不懷疑，那罪證是查得到的，差不到的，或是死無對證的，到底有多？

到底有多孩子死在林氏手里？

一想到這來，老夫人就忍不住跟挖了心一般，如今誰不是講究多子多福？偏偏就家倒了霉，娶進門這個毒『婦』。

若非估計這對孫子孫，恨不得去那監獄里盡杖打，被休棄回鎮國公府！

沒說上兩句話，陳醫正便過來給玉照請脈，這是每日必請的，只是今日朝見才耽擱到了現在。

等脈象瞧完了，老夫人眼神熱切，忍不住問太醫：“娘娘子可康健？”

陳醫正：“皇后脈象平穩，子康健。”

玉照覺得，自己大約是猜到了祖母那般熱切，是在想著什麼。

才五日，總不能就懷上了。

是啊，才新婚五日，幾乎每日都能從旁人口中聽到于自己早日懷孕生子的兒，來沒幾分急切的心，可說的人多了，聽的有冒火。

更加可怕的是，竟然有害怕擔憂來。

自己這子到底是比旁人弱，雖然沒太醫說過自己這病不能生養，但自己月又不準，又是弱，怕疼

哪怕旁人瞞著不說，玉照知，要想有孕就比旁人難上幾分。

玉照忍不住鼻尖，往外緩緩嘆出一口氣，便聽到外頭珠簾聲，一明黃影闊步走了進來。

“小小年紀嘆什麼氣？”

皇帝一天子常服，聲音里含笑。

“臣『婦』參見陛下———”

滿宮室的人又是行禮，趙玄兩位老人，“皇后宮里不必如此多禮。”

兩人連忙口稱不敢。

玉照聽他說早回來，沒想這麼快就回來了，頓時那兒不開心全都煙消云散了，要不是顧及著人，都想直接奔去他懷里。

皇帝照例詢問了一番陳醫正，得到的仍是方才那副說辭，倒是安了心。

之后便十分自然的坐到了玉照側，竟然不言不語，與玉照并坐羅漢床，共靠著一條長枕，一副漫不經心要聽玉照與兩位長輩對話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