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卿》第9章 第 9 章

謝斐舌尖頂了頂腮幫,一句“阿嫣”才剛落下,馬車倏停,外頭傳來隋安的聲音。

“世子爺,雍華門到了。”

該下車了。

謝斐盯著看了許久,最后代:“宴席上人多,記著不要跑遠,江年應該也會過來,你可以同敘敘舊。”

沈嫣不冷不淡地點點頭。

宮宴設在瑯華水榭,自雍華門園,再走片刻便至。

去,兩岸秋景如打翻的染料,碧云天,黃葉地,丹楓如火,銀杏金黃。攬月湖之上碧波偃,長天一,風景應四時而變,無論何時都有別樣的風

雖比不得外頭的名山大川,但囿于方寸之地倒也難有這樣巧奪天工的盛景,且這瑯華水榭是為今上特意為皇后所建造。帝后深,漸也為紫城中一樁談。

謝斐才一踏上曲廊,便被幾個勛貴子弟喊了過去。

走之前,他腳步微微一頓,回過頭來的手心,啟一笑,“乖一些,便準你去東岳廟。”

沈嫣不知道說什麼,只覺得像被人勒住脖頸一樣難

水榭那頭,沈嫣遠遠看到江力朝揮手,“阿嫣,這里!”

沈嫣呼出一口氣,口才慢慢舒坦一些,加步伐往前面走去。

而水榭,眾人也在聽到江年那一聲后齊齊朝的方向瞧過來。

今日的宴會較之朝會、祭禮等重大場合更加隨意些,不必穿著莊重繁縟的禮服,但這種難得百花齊放的聚會,眾人都在首飾和上狠下功夫,只恨不能艷群芳,因而湖邊一時名花招展,攢紅斗綠,教人眼花繚

可到了沈嫣這邊,一淡雅的竟顯得不大合群,清而不寡,麗而不妖,立領對襟襯得玉頸修長白皙,冰雪骨,亭亭玉立,得讓人心驚。

自曲廊款款而來時,如一眾橙黃橘綠里落下一顆瑩潤奪目的明珠,在淡金的秋下熠熠生輝,一瞬間江山盛景皆了陪襯。

就連水廊邊幾個世家子弟也看直了眼,直到謝斐涼涼的眼神投過來,才自覺冒犯,忙移開了目

沈嫣來到水榭,眾人紛紛向施禮,沈嫣一一頷首致意,隨后,江年就將拉到了自己邊。

大昭的宗室貴族之間多沾親帶故,當今皇后正是衛國公府的嫡,也是江年的親姨母、陵侯夫人的嫡親姊妹,是以江年自小便是千百寵長大,出后宮猶如自家。

宴與中秋宴不同,后者只有宗室皇親宮與帝后用一頓家常飯,今日的宴席則多了不公侯子弟以和高門嫡

不過,像大夫人王氏那種中下品階的命婦一般不會到邀請,在座的若非出自勛貴之家,也必得是高品命婦才有資格赴宴。

當然也有幾個是江年請來的貴,昌平伯之程楚云便是們在閨中的手帕

三人年歲相仿,江年十七,程楚云十八,都還待字閨中,沈嫣卻是十五及笄便嫁了人,如今不過也才十八歲。

沈嫣掃視一圈,發現一些世家子弟雖瞧著克己守禮,目卻也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瞥,便知今日的主角大概是江年了。

是皇后的外甥,又是陵侯的掌上明珠,這兩年皇后和陵侯夫人都心著的婚事,時時留意京中子弟,這一年來幾次宮宴也是為夫婿而設。

不過江年自己并不急,反倒是見沈嫣早早嫁人,而謝斐又偎紅倚翠佳人相伴,打心眼里對男子多了幾分抵,擇婿的眼也高了不

好在皇后不會草草替決定人選,便也由著慢慢挑選。

趁著皇后未至,眷們三五群坐下來閑談,江年興高采烈地說這幾個月在京中的見聞,因沈嫣素日不出宅,程楚云也悶在閨閣里規規矩矩地研習紅,唯獨江年今年是鏡春園、萬歲山、南海子去了個遍,講起趣事來滔滔不絕,沈嫣聽,程楚云則是羨慕不已。

年說到一半停下來喝口鹿梨漿,幽幽地嘆了聲:“你說,我表哥和顧小侯爺,哪個英俊一些?”

姑娘家都喜歡模樣好看的男子,江年也不例外,比起才學,這兩人都是京中的青年才俊,論起家世也都算旗鼓相當,接下來自然就是比外貌了。

沈嫣清楚兒家的心思,這兩人中倘若有一個合心意的,此刻江年就不會大大方方地在這拉著比較了,可若是百分百沒有下文,江年則是一眼都懶得瞧的。

為這微末能的可能,沈嫣還是認真地思索了一番,用手語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褚公子文秀斂,顧小侯爺張揚熱,模樣上……褚公子五似乎更和些,小侯爺棱角更為堅毅……不過,還得看你喜不喜歡才是。”

沈嫣一通比劃完,才發現面前兩人都睜大了眼睛錯愕地看著

年纖長的眼睫抖了抖,半晌才出一句話:“阿嫣,你怎麼……”

沈嫣心里立即咯噔一下,在外一向舉止有度,難道是方才的品評很不妥當?

可這是好友私下的流,并不外于人前,自問言語間并無太過出格的地方。

下一刻江年便抓的手腕,神有些抑制不住的激,“阿嫣,你從前可從來不說這個的,以往我問你,你都是搖頭,不論我問你誰好不好看,你的回答都是謝斐最好看,旁人從來不得你的眼,我指給你瞧,你都不愿瞧的!”

沈嫣聽到這話怔了怔,細想來倒也沒有說錯。

謝斐雖然自己風流,但對的控制卻很強,他不允許瞧別的男子,也不許在他面前提起旁人,就連歸燕堂伺候的下人、進府稟告莊子收的管事,也是子居多。

在外面哪怕只淡淡掃過,自己都沒留神見了誰,謝斐都不大稱意。

久而久之,竟也習慣了這樣的掌控,并將之視作理所應當。

別說自己已嫁為人婦,便是閨閣子,也不好與外男有任何眼神或言語上的匯,故而這幾年來倒也沒覺得委屈,反而更加謹言慎行,注意與男子之間保持距離。

年原本就是隨口一問,沒指沈嫣認真回答,沒想到竟聽發表了一段意見,“就該這樣的!憑什麼男子都能左擁右抱,咱們議論幾句便不統了?這是什麼道理!從前不知謝斐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滿心滿眼都是他一個,快要連自己的想法都沒有了,就像、像個……”

話到邊估計沒說下去,沈嫣卻能猜到幾分。

大概是笑臉娃娃吧,只屬于謝斐一個人的笑臉娃娃。

面上從來沒有脾氣,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吞,卻還覺得這是他、重視的表現。

沈嫣無奈地笑了笑,可面前兩人如何知曉此刻心中所想。

年現在對是滿眼的欣,程楚云怯弱,唯恐江年方才這番高談闊論被有心人聽了去,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瞧看。

有意無意地落在不遠,停了片刻又垂下眼瞼,輕輕地道,“阿嫣,世子爺好像一直在看你。”

沈嫣朝南面幾個公子哥聚集的地方瞧了一眼,謝斐松松垮垮地站在那里,面容俊朗,風度翩翩,哪怕一群人里個個俊眉修目,他也是其中最不容忽視的存在。

只與他對視一眼,便冷冷收回了目

謝斐的目無疑是輕盈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煦,可沈嫣只覺得如芒刺背,渾不自在。

不知道他是漫不經心,還是刻意盯著,怕像前幾日那樣突然消失。

即便是后者,沈嫣也絕不認為這是喜的意思。

大概是這幾日太過逾矩,舉止不同往日,到了他的底線,那就該被他牢牢看

程楚云一邊說話一邊悄悄抬眼,膽量本就不大,且又是未出閣的姑娘,一直盯著男子總歸不合規矩,說話時用的也是僅有三人能夠聽到的聲音:“方才你與世子爺一道過來,男才貌的,水榭里的夫人小姐全都在看你們呢。”

這話倒是一點不夸張,從沈嫣出嫁那日開始,兩家的婚事便一直為人津津樂道,一個是風流倜儻的鎮北王世子,一個是京中第一人,比話本中的風月故事還要有意思。

程楚抿抿,輕聲道:“京中的姑娘們,一直都很羨慕你的。”

年立刻扁道:“別把我帶進去,我可一點也不羨慕,且我方才只瞧阿嫣了,可沒瞧其他人。”

程楚云指尖在茶盞邊沿挲,微微抬眼看向沈嫣,“這幾日的事我也聽我兄長提過一,阿嫣你……是不是生世子爺的氣啦?”

沈嫣安安靜靜地喝茶,朝搖搖頭,面上看不出喜怒。

程楚云張張口,似乎在整理措辭,“我瞧著……世子爺對你還是很好的,你置氣回娘家,世子爺作為男人……面子上掛不住的。”

話音剛落,江年手里的杯盞“咚”得一聲落在桌面,驚得程楚云渾一憷,“阿楚,你怎麼回事啊!老幫著臭男人說話!照我說,阿嫣你就要氣一點,最好是多堅持幾日,別人看輕了你,等到謝斐后悔了,跪著求你回家,天下人都瞧著,我們阿嫣才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寶貝,是他謝斐高攀!”

這話功把沈嫣逗笑了,程楚云也悶悶的不敢再吱聲。

不過笑著笑著,倒讓沈嫣福至心靈,腦海中有了些和離的端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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