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在知曉那個賭約時有多興，此刻就有多挫敗，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

見還不走，云苓立刻厭煩道：“柳姑娘既做人外室，便該有外室的自覺，這般招搖過市，跳梁小丑一般，唯恐旁人不知柳姑娘上趕著自取其辱嗎？”

“你！”柳依依面青白錯，“你一個賤婢，也敢這般與我說話？”

云苓噗嗤笑道：“柳姑娘想進王府為賤婢，只怕還沒有這個本事呢。”

此話一出，柳依依氣得渾都在發抖，那張濃麗的臉蛋霎時如打翻的染缸一樣彩，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好！走著瞧吧！

方才那些話，來日必原封不地轉告世子爺，希將來撕破臉皮的時候，也能這麼趾高氣揚！

云苓將人趕走，茶樓去尋沈嫣，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娘那樣說，會不會告訴世子爺？還是說，姑娘已經想到對付的法子了？”

沈嫣微笑著搖搖頭，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凌安從錢莊回來，正好在茶樓外看到那抹悉的碧影，他時常出綠蕪苑，又豈會不識柳依依？

來做什麼？難不來見了夫人？凌安腦海中涌上這個念頭，不由得心底一驚。

世子爺雖憐芳惜草，但絕不會讓這些子跑到夫人面前撒潑，他快步進了茶莊，直到看到鋪子里的夫人正與掌柜言笑晏晏，一派神自若的模樣，這才暗暗放下心。

了冬，離北堂上下煥然如新，距離鎮北王歸京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沈嫣明顯覺到謝斐愈來愈忙，脾氣也一日比一日暴躁，稍有不順心便要大怒，底下人都怕了他。

沈嫣也沒想到這百無忌的世子爺竟也有如此畏懼之人，罷了，這個時候出門平白惹他不痛快，便安靜了幾日，一邊在府上打理，一邊提防著柳依依的作。

這般又過了一個多月，到了蔓姐兒的周歲宴，沈嫣在鎮北王歸京前最后一次回武定侯府。

漪瀾苑燒著暖爐，一進門，暖意撲面而來。

老太太不再服用苦石藤，子從而外地比從前康健了不，神矍鑠，面上也有彩。

見回來，笑著拉的手過來問道：“算算日子，鎮北王快到京城了吧。”

沈嫣笑著頷首，比了兩手指：“聽聞大軍已經過了大同府，也就這兩日了。”

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既興又張，連老太太都察覺出了沈嫣淡定的面容下似乎藏著小小的雀躍。

到了時辰，沈嫣扶著老太太去了綴錦堂。

滿滿一屋子的客人，四娘沈嬈與二夫人親生的五娘沈嫆都回了府。

沈二郎見世子爺沒來，不免有些失，不過世子夫人能來，也不至于讓他在外人面前掃臉。

暖塌上擺著五花八門的件兒，沈二郎放下懷中的蔓姐兒，指著那暖塌上的擺件道：“蔓姐兒喜歡什麼就拿什麼，去吧！”

蔓姐兒穿著小紅襖，打扮得像個福娃娃，搖搖晃晃地走過去，左看看又看看，最終在眾人的圍觀下，撿起了榻上一支筆。

滿屋子的人見了都笑：“蔓姐兒日后還是個才呢！二郎可要好好培養！”

沈二郎自然滿口答應，二房生意做得好，還以為孩子會拿算盤金珠什麼的，沒想到是支筆，二房日后若能出個讀書的姐兒，大伙都高興。

眾人說說笑笑好一陣，沈二郎趁著間隙，特意將沈嫣拉到一邊，同說起夫妻和睦的重要。

“七妹妹，咱們家里屬你是最懂事的，和世子爺好好過日子知道麼？”

沈嫣欣然頷首，請他放心。

用過午膳后，沈嫣陪老太太回房休息，不抿著問起自己時抓周的場景。

老太太取笑道：“你挑的是只金簪，那玩意還在聽雪堂你母親的妝匣子放著呢，”說罷眸中難免掠過一傷，怕惹傷心，便刮了刮的鼻子笑道：“你娘那時候就說，咱們七娘將來定是個人坯子，那金簪恰恰又是金蟬的樣式，你那二伯非說金蟬招財，說你以后是個小財迷呢。”

沈嫣抿笑了笑，抓周時還小，早就不記得了。

等老太太睡了午覺，便從室出來，云苓問：“姑娘回府嗎，還是先到棋盤街走走？”

沈嫣想了想，轉頭先去了聽雪堂。

聽雪堂空了十幾年，依舊被下人打理的井井有條。

不似鎮北王府那般肅穆，亭臺樓閣都是江南園林的樣式，疊石趣，花木茂，比起北方園林的宏偉富麗，坐落在此的聽雪堂更像是清新雅致的江南小調，清淡雋永，細節無不致。

這是阿娘嫁到北直隸時，由爹爹親自請來的江南造園大師打造，一花一草甚至都與在江南的閨閣別無二致。

有時候深一個人，并不在于有多甜言語，而在于他肯不肯為你將從不擅長之事做到極致，爹爹對阿娘便是如此。

一個十幾歲提槍上戰場的男人，對山水、植株、建筑、造景一竅不通，卻能為阿娘做到如此……沈嫣穿過垂花門，心里悲傷的同時也涌進一暖流，至也是在濃烈的與期待中出生的，不是嗎？

爹娘的都被收在幾個紅木箱籠，沈嫣記得小時候是悄悄翻過的，但是不敢鬧出太大的靜，怕祖母知道睹思人又會傷心，只敢地看一眼就放回。

云苓見開了塵封的箱籠四翻找，好奇道：“姑娘在找什麼？奴婢幫您一起找。”

說話的功夫，沈嫣已經翻到祖母所說的那只鎏金鑲寶的首飾匣子，打開之后，終于在匣角落里看到那一只累金蟬簪。

手取出來，放在掌心細細端詳。

小小一只金蟬，工藝巧，打造得栩栩如生，蟬翼以極細的金編織，薄得幾近明，在箱底十余年之久，澤依舊嶄亮如新。

這些年奇珍異寶也見過不，卻在看到這枚金簪時有種眼前一亮之。

云苓更是驚訝不已：“這就是老太太說，姑娘周歲宴上抓的那只金簪？果真致！”

沈嫣抿了抿，將箱籠全部封鎖好，只帶走了這一枚金簪。

也許是命中注定，在一眾抓周件里偏偏挑中了它，沈嫣從看到這簪子的第一眼，就有一種似曾相識之。

大約是與爹娘的心靈應吧，想。

留在鎮北王府最后幾日了，就寢時也將這枚金簪放在枕畔，希爹娘在天之靈，能夠給堅定下去的力量。

一閉眼，睡意漫涌而上，混混沌沌間，似有一個聲音跳出回般地在耳畔響起。

“贈爾金蟬，盼過往晦暗煙消云散，苦海回，此后燦爛無暇，明閃爍，天上人間，自在快樂。”

嗓音磁沉低洌，恍如隔世，竟不知在何聽過。

再睜眼醒來，金蟬猶在掌心握。

不恍然，原來金蟬還有胎換骨、周而復始之意，對于此刻的來說，倒真是十分應景。

尚在思索夢中那道嗓音的來源，倏忽屋門敲響，一個急促的聲音從外傳來：“世子，夫人！王爺大軍已駐扎在京郊大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