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就跟在督主後小心侍奉著，見他皂靴上幾粒泥點子，想到他素日喜潔，倘聞到些怪味都能當場撂臉下來，暗道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蠢小子肯定不了一頓板子，所以督主一個『賞』字下來，倒把他驚了一驚。

他詫異歸詫異，手下作卻分毫不慢，從懷裏出五兩銀子來，彎下腰往四寶懷裏一塞，低聲道：「小子好運道，這是督主賞你的，好生拿著。」

四寶本來以為最也得吃一頓掛落的，哪裏想到掛落沒吃，倒得了賞賜，這運道簡直不要太好啊！難道是錦鯉轉世的不？

等五兩明晃晃的銀子塞到手裏才反應過來，一下子想到自己還在罰的事兒，看著督主的眼神好比在看一閃閃發的大，只要抱上了這條大，和嬪和十三皇子算哪蔥啊！

扯著嗓子大喊道：「督主仁厚寬宏，督主洪福齊天，多謝督主賞賜，小的激不盡啊啊啊啊~~~」

尾音迂迴婉轉的飄出夾道，這不要臉的勁頭守門的侍衛都側目，可惜他們一行人騎馬走的更快，轉眼就出了夾道，督主也沒回頭再看一眼，四寶頗覺失。

他們一行人從西華門徑直回了東廠，路上安揣度著他的心思，小心笑道：「剛才西華門那孩子倒是有些意思。」

陸縝哦了聲，把馬韁隨手到下人手裏，自己繞過影壁徑直進了前廳。

這便是沒怎麼上心，安也就不再多提，忽在夾道的盡頭瞄到一個影子，他心裏哎呦一聲，先把陸縝送進去，自己告了罪繞出來，迎著那影哎呦一聲，嬉笑道：「老馮你可是稀客啊，不是在監當差嗎？怎麼有空跑到咱們司禮監來了？」

馮青松跟安當初是在一個凈房裏凈的，按照四寶的話說就是割蛋之，雖然聽起來有點猥瑣，但是這種只有被切過一刀的人才能懂，因此兩人的關係一直不差，可惜馮青松當初跟錯了老大，現在才混的不大如意。

馮青松賠笑：「你可別打趣我了，咱們十二監哪個不歸督主管？再說咱們倆多年的老了，我就想來...」

安用胳膊肘撞他一下，直接截斷他的話：「行了你也別廢話了，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子我還不知道，有屁快放！」

馮青松咳了聲，捨去了寒暄，直接道：「我前兒收了個乾兒子你知道吧？這孩子模樣子都好，人也伶俐，就是運道太差，昨兒個不留神得罪了和嬪娘娘，現在被打發到西華門看門去了，我就這麼一個乾兒子，以後還指他養老送終呢。」

安一怔，心裏罵一聲不會這麼巧吧？！連忙問道：「你那徒弟可是長了一對兒杏眼，皮白的跟水一樣，人生的也鮮？」

四寶這長相在太監里也算獨一份，馮青松一聽就怔住了：「著啊！怎麼，你認識？」

安哈哈笑起來：「這就是緣分吶。」

他把今兒早上四寶阻了督主行程，不但沒罰還得了賞錢的事兒說了遍，嘖嘖稱羨道：「你這孩子運道真不錯，合了咱們督主的眼緣。」

他說完又問道：「我聽他說話文縐縐的，可是念過書？」

馮青松自豪道：「不念過書，還會畫畫下棋，詩詞也懂得一二，要不然我也不能收他啊！」

安嘖嘖稱羨，喜上眉梢：「那可真是巧極了，咱們督主也下得一手好棋，前些日子還順提了句，想找個能陪著下的人。」

他左右瞧了幾眼，低了聲音道：「你這乾兒子怕是運道來了，只要抱上了咱們督主這條大，別說得罪了區區一個嬪了，就是皇后貴妃，也不得給幾分薄面。」

他頓了下又道：「你要是願意，我就幫你在督主面前提上幾，先想法子把人撈出來再說，不然依著和嬪那脾氣，準得在西華門被磋磨死。」

這事兒實在太順，馮青松倒有些猶豫，但想到和嬪那乖戾的子，把牙一咬，拱手道：「有勞你了。」

安幫他一是為了兩人的，二也是想在督主面前賣個好，沖他擺了擺手就進了前廳。

陸縝正在前廳看這幾日的摺子，半張臉映著窗外的雪，人也似新月清輝，風華雅緻。他略抬了抬眼：「做什麼去了？」

安蝦著腰賠笑：「剛出門遇見一個老朋友，我倆沒事兒就多聊了幾句，又氣不過爭了起來，勞您多等了。」

他說完見陸縝沒搭腔，只好著頭皮往下道：「馮青松這老小子沒見過世面，非說自己新收了個乾兒子棋藝上佳，我想著這宮裏有您在，哪個貨也不配說棋藝上佳，忍不住斥了他幾句。」

陸縝半笑不笑地看他一眼，安給他看的一個哆嗦，再不敢在他面前掉鬼，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用力磕了幾個響頭：「奴才的不是，其實奴才聽說馮青松有個乾兒子，下得一手好棋，還會打棋譜，奴才一問就是您方才賞賜過的那小子，我看您日日勞心勞力，正好您邊也缺個逗趣兒解悶的，奴才這才在您跟前多提了一子，督主恕罪！」

他一長串說完又小心道：「都是奴才的不是，我這就去回了馮青松。」

陸縝記絕佳，腦子裏自然浮現出一張白凈秀致的臉來，安揣度的也不算錯，那孩子是合他眼緣兒的。

他白細的手指在帽椅扶手上點了幾下，由得他跪了半晌，這才緩聲道：「要真有你說的這麼好，改日就讓馮青松把他帶來瞧瞧。「

安心下一松，忙站起來小心伺候著，見到他準備歇息了才退出來，馮青松在東廠外早已經站的子都僵了，見到安給他比劃了個手勢他心裏才鬆了口氣。

兩個蛋疼之的好基友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啊！

......

四寶眼看著金閃閃的大就這麼騎著馬走了，頓時有點蔫蔫的，又回首往後一看，後推那人自然早就沒了蹤影，捧著五兩銀子都打不起神。

不過還算有些機靈，把五兩銀子分幾份均分給了守門的侍衛，自己只留了一份兒：「我是沒能耐的，能得督主看一眼，全都是借了諸位辛苦守門的，幾位大哥拿了去燙壺好酒暖暖子吧。」

錢雖然不多，但就連幾個守門的侍衛都覺得這小子實在是上道啊！

再說這麼些錢也不白給，晚上趙玉讓洗幾十個人的裳，不洗完不許睡覺，有了收了錢的侍衛看不過去，出言說了幾句，趙玉雖然心裏不忿，但也不好不給同僚面子，帶著十來盆裳憤憤走了。

四寶見這竟是要把自己磋磨死的架勢，不由得又驚又怕，睡覺都睡不安穩，也得虧睡的不安穩，早上一遍就醒了，穿好裳就要出去忙活。

雖然裳不用洗，但是日常的灑掃卻也不了，一邊哀怨一邊拿著大掃帚掃地，冷不丁一雙冰涼涼的手就從背後了上來，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著掃帚就打了過去。

趙玉被打了個正著，半邊臉都紅腫起來，角還冒了，眼睛狠毒的像是要吃人：「你小子膽子不小啊！」

他昨晚上想著小子的水靈樣子想的心頭燒起了火，太監雖說不能真那什麼，但旁門左道的法子也不，他半夜裏想的口乾舌燥，一大早就尋過來了，哪裏想到臉上正挨了一下。

四寶也驚得臉白了白，正辯解，他就了幾個高壯太監提著麻繩走進來，一副要拿人的架勢。

四寶眼看著就要怒送一，就見乾爹神兵天降一般的了進來，高著嗓子道：「怎麼回事啊這是？」

趙玉面上一沉，沉著臉看了眼馮青松：「這小子辦錯了事兒，我要帶他下去懲治，姓馮的你不想惹事兒就別管了！」

馮青松哎呦一聲，虛虛拱了拱手，扯了虎皮當大旗：「那可真是不巧了，督主要見這不的小子，趙監要罰也只得等到他回來再罰了，不然要是上帶了傷，落在督主眼裏可不好看。」

趙玉昨天本想來個借刀殺人，沒想到倒為著四寶抬了回轎子，在督主跟前了臉，他也想到昨天的事兒，對馮青松的話半信半疑：「你說督主要人督主就要了？」

馮青松有虎皮在手，也不跟他爭辯，帶著人拉了四寶就要走，趙玉見他一副猖狂樣兒更信了幾分，也不敢攔著，面沉地看著爺倆兒大搖大擺地在跟前經過。

四寶等徹底離了西華門的地界才迫不及待地問道：「乾爹您說的是真的，督主真要見我？」

馮青松趁熱打鐵，徑直帶著往東廠走，聞言很鄙視地看了一眼：「廢話，除非他自己親自發話，否則這宮裏上下哪個不要命的敢借他的名號？！你過去就是陪他下棋解悶，侍奉茶水，記得有眼點啊。」他把昨日的事兒說了一遍。

四寶剛才的跟鵪鶉似的，這時候一旦得救就張狂起來，翹著大頭哈哈笑：「我就說督主昨日怎麼非要給我賞錢，果然是臉長的太好，到哪兒都招人待見。」

馮青松差點給絆一跤，冷酷無地打擊道：「想想趙玉，你要是不了督主的眼，一樣得回西華門！」

四寶在宮裏不把八榮八恥都丟棄了，還落下個吹牛的病，嘿嘿笑道：「眼算什麼，能讓督主寵我寵的無法無天才算本事呢！」

馮青松：「...」

爺倆這時候都沒想到，隨口一句大話，竟在不算太久的以後一語讖了...

馮青松進了東廠立刻拉著人問了句，卻聽到督主這時候不在東廠里，就連安也跟著出去辦事了，兩人一直等到晌午，都開始焦心起來，就連吹了大牛的四寶都忍不住悄聲問道：「咱們今兒不會抱不大了吧？」

機不可失，明兒個趙玉可不好再放出來了，可不想再回西華門面對那個半不的變態啊！

馮青松瞪了一眼：「就是讓你給吹牛吹走的。」又沉了沉心：「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