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母一向眼高於頂，是看不起尹家這種小門小戶的。的態度擺明是不會承認尹雅和肚子裏的孩子，拿了一疊錢遞給尹家兄妹，話說的也刻薄，“無論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我兒子的，我也認了。誰讓我們家繼霖年輕，了你勾.引呢。這些錢你們拿著，把孩子打掉，剩下的就當我給你們的營養費。”

尹建國一下子就火了，尹家雖然是小門小戶，卻也從沒過這種侮辱。“傅夫人，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們來不是為了要錢的。”

“那你們想怎麽樣？我告訴你，想讓這丫頭嫁傅家，門兒都沒有。也不照鏡子看看你們是什麽德行，配得上我們家繼霖嗎。門不當戶不對，還做什麽白日夢。”傅母啪的一聲將錢摔在桌子上，一副你們要不要，不要就滾的架勢。

氣氛一時間僵了下來，還是尹雅率先有了作，緩緩走到桌前，拿起了桌上的那一疊厚厚的鈔票。尹建國看著，眼中是不可置信。而傅母卻是不屑與譏諷。但下一刻，卻見尹雅手腕一揚，將那一疊鈔票揚在了空中。

一張張鈔票就像雪花一樣落下來，尹雅平靜的站在原地，一張小臉蒼白的幾近明，從頭至尾，沒說過一句話，直到轉離開，但那一抹纖弱的背影，清冷的滄桑。

“，從來沒和我說過。”傅繼霖單手撐住頭，平日裏一向冷靜自恃的頭腦，卻混一片。他從來沒想過，尹雅會懷了一個孩子。

老人苦笑了下，拍了下傅繼霖的手，“是你，才不想你因為孩子和在一起，小雅是個很敏的孩子，你心裏有沒有，比誰都清楚。”老人的氣息又微弱的幾分，眼皮開始變得沉重，昏睡前又呢喃了句，“希小雅沒有狠心拿掉孩子，那樣，在這個世上，你還有個依靠。”

老人一向最疼傅繼霖，直到死，還惦記著傅繼霖的將來。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死了，傅繼霖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居高位又如何，終究高不勝寒。

老人的葬禮辦的簡單而隆重。簡單是因為老人不願鋪張，生前已經有過囑托，在死後，將的骨灰灑向大海，老人搞了一輩子的音樂，總說大海才是世界上最麗的聲音。也說過，尹雅可以用鋼琴彈奏出海洋的澎湃。之所以隆重，是前來拜祭老人的人，都是舉足輕重，老人桃李遍天下，的學生都尊稱一聲‘傅先生’。

辦理完姑姑的婚禮，傅繼霖覺得很疲憊了。他坐在書房中，茫然的看著窗外夜，不知不覺便昏睡過去。睡夢中，恍惚間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尹雅還在他邊，不常笑，但笑起來的時候，比還要溫暖。

“你怎麽這麽挑食呢，難怪那麽瘦。”他夾了些胡蘿卜放在碗中，隻見孩又是一副極不願的模樣，小鹿一般的眸子，怯怯的看著他。嘀咕了句，“我又不是兔子。”

的話弄得傅繼霖哭笑不得，他寵溺的笑著，了的長發，又夾了些喜歡的蘑菇給。“你最近臉不太好，昨兒還看見你吐了，是不是吃壞了東西？”他又問。

“沒，沒什麽。”尹雅將頭得極低，含糊的回了句，那樣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吃過飯，傅繼霖結了帳，兩個人一起向餐廳外走，傅繼霖習慣走在前麵，他步子大，尹雅幾乎都要小跑著才能跟上，但總是樂此不疲，總喜歡牽著他角，傅繼霖覺得這樣的行為很稚，說過許多次，但尹雅屢教不改，後來，他便也隨著了。

他們往外走，而王雪煙牽著盛西慕的手正推開餐廳的門，不在預料之的相遇，氣氛瞬間僵持，王雪煙致的臉蛋不控製的蒼白，咬著片，傷的目左躲右閃。那時盛西慕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學會察言觀，他敏的發現了母親的異樣，握著他的手收，甚至弄疼了他。

而傅繼霖下意識的甩開尹雅，他沒有和王雪煙打招呼，隻是肩而過。尹雅呆愣的站在原地，剛剛牽著他角的手，如今僵持在半空中，眼睜睜看著傅繼霖坐車離開，他居然一聲不吭的丟下了。沉默的走出餐廳，沿著板油馬路，漫無目的的向前走著。手掌輕輕的覆蓋在小腹上，裏麵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存在，可是，他的爸爸卻丟棄了們。

之後的半個月，他們沒有再見過麵，尹雅忙著畢業論文，傅繼霖忙著訓練，那時候轄區裏有一個名額，可以到學校進修，那個時代，進了學校再出來就等於渡了一層金，轄區裏麵排的上號的年輕轄署都暗中較勁。傅繼霖當然也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並且，父親那裏也給了他一些力。他忙的焦頭爛額，也就忽略了尹雅。他將一個人丟棄，卻連個解釋都沒有。

他們偶爾會通一個電話，大多時候，他說不上兩句就會掛斷，最後的一次，尹雅哭著問他，“傅繼霖，我在你心中究竟算什麽？”

那時他工作太忙，本顧及不到，沒好氣的回了句，“你不就是為上次的事兒耿耿於懷嗎，我不想解釋，你想跟我在一起，就無理取鬧，如果不想在一起，幹脆分手吧，我沒那麽多國時間哄你開心。”

當時，他很決絕的掛斷了電話，後來，尹雅沒再打來過。隻是偶爾一次，聽姑姑無意中說起尹雅要留校的事，他便自以為是的認為尹雅是想用他來拉關係。學校的名額很快落實下來，他填完報道表後，就著手準備去進修了。尹雅幾乎都被他忘到了腦後。

去報道之前，他去看了雪煙和盛西慕，買了西慕喜歡的玩飛機，並告訴雪煙他要離開一段時間，大概一年左右。學校封閉式教學，可能沒辦法再聯係，等他回來以後，再來找。

雪煙遲疑了半響後，勉強的出一個笑容，玩笑的說道，“那你朋友一定會很想你的。”

傅繼霖沉默，他不願在雪煙勉強提及其他的人。

“很年輕漂亮的孩子，你一定很喜歡吧。”雪煙又說道，分明笑著，眸中卻模糊了一片，“繼霖，我那天看到你對笑，你很對孩笑的。”

是啊，除了雪煙，他幾乎不對其他孩笑，但他卻無疑是的寵溺了尹雅，隻是，那時他還不懂得，尹雅在他心中已經是不同的了。

見了雪煙之後，他變得更加煩躁。因為尹雅的存在，讓雪煙傷心難過。他更覺得對不起雪煙。所以，當尹雅再來找他的時候，他態度很是不冷不熱。

他沒有在意尹雅在轄區外麵等了多久，凍了多久，又傷心了多久。他隻知道在咄咄人，隻給了他兩個選擇：分手，或者結婚。太多的事在心口，他當時也有些意氣用事，兩個人就這樣分了。當時並不懂得，尹雅平日裏那樣溫順的孩兒，為何突然如此決絕。

傅繼霖也是直到今時今日才明白，尹雅想要和他結婚是因為懷了孩子。可以什麽都不在乎，但必須要給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名分。可是，他那麽心，他連懷孕了都不知道。那時他們還在一起的，他看到吐過不止一次，他纏著索取的時候，多數都會拒絕，即便是半推半就，也格外的小心翼翼。其實，隻要他多關心一點點，他就會發現尹雅的，因為，那從來都不是。

隻要告訴他懷孕的事，他不會丟下不管的，無論作為男人還是作為父親，他都會承擔起他該承擔的責任。可是，沒有說，默默的轉離開。或許，姑姑說的對，尹雅敏而驕傲，不願用一個孩子來鎖住他。他記得曾說過：就是，容不得半分同與憐憫。

冷風從半敞的窗口灌進來，刺骨的寒冷讓他從夢中驚醒。傅繼霖口中還不停的喚著尹雅的名字，如果他還可以彌補，如果還願意給他機會，他願意用剩餘的時間來償還虧欠的一切。

傅繼霖拿起了桌上的電話，吩咐助理找個私家偵探去查尹雅的下落。姑姑去世前對他說，尹雅是被他哥哥帶走的，那麽，按道理他們應該是回了老家。傅繼霖記得，尹雅是趙市人。

辦理好姑姑的喪事之後，傅繼霖搭飛機回了趙市，飛機剛剛降落，私家偵探就將尹雅全部的資料到他手上，當初的事，並沒有人去刻意掩蓋過什麽，調查起來並不困難。傅繼霖坐在車中，低頭翻看著送來的文件，當得知尹雅去世的消息，整個人都驚呆了。

尹雅二十三年前死於難產，生下一個孩後，就匆匆撒手人寰。二十幾年前的事，那時尹雅不過二十出頭，那麽年輕的生命，如同初初綻放的繁花，還未來得及展現芳華，便悄然而逝。死了，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讓他在自責與痛苦中了此殘生，就是給他的懲罰嗎？

而他們的兒，被尹建國夫婦收養長大，資料中有孩子長的經曆，很優秀，可惜，他沒能看著長大。資料中還夾著幾張照片，的容貌很像尹雅，恬靜好，像夏日初初綻放的素雅白荷。尹夏言，他默念著這個名字，腦海中突然閃過幾個畫片，在他生日的時候，他見過這個孩子，當時隻覺得親切，卻不曾想，麵對的居然是自己的親生兒。

如果他記得沒錯，夏言應該是和盛西慕有些糾葛的，他說過，他們有一個三歲的孩子。沒想到，樂樂居然是他親生的外孫。真是造化弄人，他和雪煙肩而過，他們的孩子卻又糾纏在了一起。

“去中心醫院。”傅繼霖突然開口說道，司機大腦有片刻的短路，但很快調轉了方向。

盛西慕自然沒想到傅繼霖會親自來趙市看他。傅將轄署走進來的時候，他正靠在床頭看文件。“傅老師，您怎麽來了？”

傅繼霖笑著，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辦點事，順道來看看你。沒事兒跑到V市去做什麽，還大雪天的開車回來，你又是哪筋不對了。”

盛西慕訕訕的笑，也沒打算瞞他什麽。“言言躲到V市去了，我是去找的。就是了一點小傷，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不過和王家的婚事不能正常舉行了。”

傅繼霖是明白人，聽這話已經明白了大概，敢他真一傷是故意弄得，目的就是要拖延婚期。隻是，盛西慕終究是將事想簡單了，即便他不和王媛結婚，也會有李媛，劉媛，怎麽，都不可能到夏言。

“不是去抓人嗎？怎麽沒抓回來？”傅繼霖又問，他來了半天，卻沒看到夏言。按理說盛西慕傷，夏言不會置之不理。

“樂樂剛從北京回來不久，夏言帶他去買東西了。小家夥粘人著呢，過兩年等他再大一些就把臭小子丟到國外留學去，哪兒有整天霸著人家老婆不放的。”盛西慕嘻哈的說著玩笑，不過他也隻是一說，傅繼霖隨意一聽而已，將樂樂送出國，他怎麽舍得。

傅繼霖這趟過來，主要就是想見見夏言，既然不在，便也沒逗留太久。何況，盛西慕雖然了傷，卻並沒什麽大礙，他囑咐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回到下榻的酒店後，傅繼霖依舊是心事重重，他雖然找到了兒，但這個孩子是否願意認他這個父親，他半分把握都沒有。畢竟，在尹家人眼中，當初是他拋棄了尹雅母的，後來，母親又給了尹家兄妹難看。這個孩子現在對他是是恨，都很難說，他不敢貿然的闖的生活。再或者，尹建國本沒有告訴夏言，的親生父親是誰。

傅繼霖記得，兩天後就是尹雅的生日，他想，他應該去拜祭一下的，雖然，他不敢確定尹雅是不是願意見到他。但他卻有很多話想對說，如果運氣好，他或許可以遇見夏言。即便不承認他這個父親，能見上一麵也是好的。

這日傅繼霖起得很早，車子停靠在山腳下時，東方天空，旭日才言言升起。他踏過石階，一步步向半山腰的墓地走去，走到墓碑近前，才發現有人比他更早。遠遠的便見一抹纖弱的影半跪在墓碑前，用幹淨的手帕一下下拭著墓碑上的灰塵。

“媽，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買的都是我喜歡吃的呢。”夏言帶著幾分頑皮的笑，指尖輕過墓碑上小小的照片，帶來的是鮮花和水果，除了這一張小小的照片，對母親幾乎沒有任何印象，對媽媽所有的認知都在舅舅的故事裏，知道母親是一個倔強而驕傲的人，知道母親彈一手好鋼琴，是音樂學院出名的才。比起母親的優秀，夏言覺得自己似乎很微渺。

“媽，你一個人躺在這裏，已經二十幾個年頭了。你會不會寂寞？會不會害怕？”夏言如孩子一般，將側臉在墓碑之上，試圖與母親親近，但回答的隻有呼嘯的風聲和墓碑上傳來的冰冷溫度。

舅舅說出聲的時候，母親溫的過的臉，是母親將生的希留給了，自己化為一縷幽魂。“媽，夏言不孝，讓你孤單了這麽久，以後我常來陪你好不好？”

依舊沒有回答，但夏言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自言自語的方式，低頭將水果裝盤，一一擺放在尹雅的墓碑前。剛剛弄好了一切，一雙黑皮鞋也同時出現在眼前。來人彎腰，將一大捧妖冶如火的紅玫瑰放在了墓碑前。很有人知道，溫潤如水般的尹雅，卻喜歡這種張揚豔的花，曾說：玫瑰就像，痛也是轟轟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