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蔓琪搖曳走下臺階，花園裏坐著的一個孩兒向打招呼，周圍人的目也落在上。不以為然，對於這種矚目，早已經習慣了。

不過，沒有如魚得水般的恣意。雖然們出相仿，是一個圈子，但宴會時，偶爾還是會有些隔閡的心。好在那種隔閡非常無形，不存在於們的言談流中，也不會影響到彼此誼。

想來，也許畢竟是文化基不同，哪怕的家族移民數代、財雄勢大，在這裏的貴族眼裏，他們依然是黑髮黑眸的中國人。

如今已是金秋九月，夜裏漸涼。陸蔓琪在沙發上落座，僕人為披上外套，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言笑晏晏地加話題，聊起了最近看的歌劇。許是看出了的心不在焉，坐在邊的孩兒忽然問：「今年v電影節得了銀獎的電影，裏面的歌舞不錯，你們有誰看過嗎？」

陸蔓琪失笑，調侃道：「你還關心這些，為了？」

反正一聽說歌舞電影，那只有想到印度了。想到印度，就想到恆河邊的雜技托車，於是兩年多前，在c國破托的糟糕回憶又紛涌而上。

著高腳杯的指關節了，沒關係，上畢竟還是有著那四十八分之一的英國王室統，坐上燒柴油、冒黑煙的托車又怎樣？反正這裏又沒人知道！

那孩兒笑了一下，輕輕拍：「我就是聽說的，陪他看了兩眼。」是養著的小男友，是個小明星。「哦對了，是你們c國的電影，好像是……唔，宮廷雅樂……法曲？」最後兩個詞，帶著一不確定的詢問。

這是由於c國沒有雅樂這個詞的英語翻譯，所以《最後的樂團》在英文字幕上，費了番周折。沒有用日本雅樂的英文翻譯rousmusic也難以詮釋，所以最後乾脆用了拼音。所以儘管越重洋，但那孩兒不標準的拼音，還是讓陸蔓琪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一聽這個詞，好像是和許盈沫有關？

這兩年繼續學業，每逢假期回老宅陪重病的爺爺，但有關謝家的近況，的人都會定期報告，也連帶知道許盈沫的事——畢竟不是什麼。

所以《最後的樂團》獲獎，也一清二楚，只是出於各種莫名的心，沒有去看而已。結果的刻意忽略，邊的人倒是比還了解那個電影，當下問了一句：「但我從來沒聽藝史里講過，這真的有嗎？」

這……可讓陸蔓琪怎麼回答。

說的好像是c國統，就了解似的。

但陸蔓琪依然端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那當然，一千多年前的壁畫和詩歌都有記載……」的吧？

那孩兒不明覺厲地眨了眨眼，顯然被這神的宮廷藝勾起了興趣：「我是說，你不如講一講？」

這一屆的v電影節，銀獎作品反而比金獎作品引發的話題度更大。或許是壁畫和古籍中復原的宮廷舞蹈，比較有視覺衝擊力，更能激發關注。而在場這些孩子，在家族教育的熏陶下，從小對藝的造詣和審遠超常人，對於沒怎麼聽說過的雅樂，就好像霧裏看花，看不徹。

其人也很有興趣，於是偏過頭來看向。

那一刻，陸蔓琪心中浮起了一種十分古怪的覺。

說不清這是種什麼滋味，但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幸好，雖然不了解許盈沫搞出來的雅樂是什麼鬼，但唐宋可以說的藝就太多了，從劍舞到書法，從詩詞到音樂，隨便吹幾天幾夜不問題。

而那些孩兒，也沒拿「intresting」來敷衍，聽的頗為認真，偶爾還問兩句。

陸蔓琪不得不謝從小在爺爺邊的耳濡目染，讓不至於給國人丟臉。但越講心越古怪，最後掩飾地輕呷了一口香檳，暗想，這種覺真是前所未有。

.

等夜裏宴會散會了，主人說了謝致辭，坐在回家的車上，司機穩穩地開車，陸蔓琪放下車窗，撲面的秋風中夾帶許許涼意，被酒微醺過的頭腦也清醒了些。

看著道路一旁，高高的橡樹次第而過，思緒放空，無限延展，忽然一瞬間想明白了，剛才宴會上那種古怪的覺是什麼。

——或許那可以稱之為，傳說中的民族自豪？

≥﹏≤……

一瞬間，陸蔓琪產生了一種十分荒謬的覺！

了一把酡紅的臉，果然是喝多了，居然因為敵在國外取得的就，而到了民族自豪？這神馬鬼啊，還能不能愉快地做敵了≥﹏≤……

陸蔓琪，你要抬起驕傲的頭顱！

-----

回到老宅時，夜已經深了。陸蔓琪卻沒有休息，而是對管家問道：「爺爺睡了嗎？」爺爺生病後，幾乎都是留在老宅這邊，可是這兩年來，爺爺對和謝斯哲的事，從沒有表示過什麼，也沒有向謝家提及的意思，覺得是時候要提醒一下了。

「老爺今天神不太好，andrew來給他打了一針，兩個小時前睡下了。」

陸蔓琪點頭，看了眼後面那棟小樓，爺爺在三樓臥室的窗戶，那裏一片漆黑。淡淡吩咐道：「v電影節今年獲銀獎的，讓人找一下備份的參賽底片給我。」

隔了這麼久，是應該了解，許盈沫到底進步到了何種程度。

們在電影獲獎后，就單獨打造了一個歌舞團隊，已經演出了幾場。一個電影ip竟然開發出這些，這說明們背後的作運行平臺，和兩年前，又完全不一樣了。

人要功，僅靠才華和能力是不行的，要有貴人。是誰，了許盈沫的貴人，提攜了？

陸蔓琪思忖著。

.

半個小時后，從e市組委會傳來了《最後的樂團》刻盤數據。陸蔓琪坐在影院裏，四下關了燈，倚在沙發上，端了杯解酒茶，聽著驚艷的片頭音樂開場，故事娓娓道來，頭腦卻越來越沉。

直到那個泛著舊影的回憶片段結束，穿著軍綠口袋裝的，追在火車后跑，彷彿追著再也回不來的青春。

陸蔓琪坐正了子，第一次認真看許盈沫的作品。這樣看，很多鏡頭，就耐人尋味的多了。當看到有個演奏家的孫子很不理解爺爺，嘀咕著說「這破琴有什麼好彈的，又沒有幾個人認識它」，那個老人臉上的表時，忽然就想到了小時候。

這些老人真是像。那時爺爺教下圍棋，從圍棋講到哲學，聽得索然無味。而謝斯哲在一旁，倒是安靜乖巧地聽著，爺爺也就格外高興。

其實在出生的時候，家裏已經移居了幾代。爺爺時常給講這些，說是為了好，為了長大后，不至於心靈深漂泊無。直到現在，陸蔓琪忽然有些懂了。

隨即，不由佩服起許盈沫。

這個孩兒，有足夠的悟。

還好，在這裏悄悄看電影，悄悄佩服對方，對方也不會知道。陸蔓琪強忍住心中的古怪，維持著面上的一派淡然。

----

「阿嚏！」遠在地球另一端的許盈沫，打了個噴嚏。

【終極敵好度：71當前好度等級：1、江湖初逢】

【……，嚇死本系統了，宿主，陸蔓琪為什麼突然在想你？？！】

「我怎麼知道！」許盈沫莫名其妙，總該不會是系統出了問題：「大概是忽然發現了我的魅力吧？」

【……宿主，我是您的臉，您不要我了。】

---

私人影院裏，《最後的樂團》放完了。陸蔓琪坐在黑暗裏，出神了不知多久。

小時候，爺爺特意請了華裔家教教歷史，知道自己祖國的文明史不比任何一個國家短暫，其上承載的禮儀也不比任何一個文明遜。可惜現狀卻是諷刺的，如今的人，以西方上流社會為榮，一切向著歐洲貴族的品位看齊，這裏似乎才代表了一切的「高雅」。而在祖國，心靈之的地方，傳統的藝卻在困境中掙扎，希人們能駐足，多看它一眼。

值夜的傭人見陸蔓琪一直沒從影院裏出來，也沒按鈴，便進來查看，這靜驚醒了陸蔓琪，回了神：「電話給我拿過來一下。」

三分鐘后，陸蔓琪撥出了電話，對著那邊淡聲吩咐道：「讓jassy聯繫我，我有事要待。」

陸家在國有分管各項事務的代理人，jassy是其中之一。由於沒接家族產業，陸蔓琪很聯繫他們，以免引發家族部其他人的不滿。但這一次，和爺爺相關，有著充足的理由。

------

一個月後。

這一天晴好，陸老爺子睜開眼，覺得連日來的疲倦與昏沉，也一掃而空。

他搖了搖鈴，管家上樓進房，親自扶他從床上坐起來，陸老爺子漱了口，倚著床頭問道：「小姐呢？這段時間怎麼不見。」

「老爺，再過一周就是您的大壽了。小姐說要送您一件禮，最近一直在忙這事。」

聞言，陸老爺子笑了起來，眼角堆起細的皺紋：「我都這時候了，什麼禮，那些都是外之。快別費那些心思，在我眼前多坐坐就行。」他又不缺這些。每年的生日，別人無非都是送名貴的字畫古董，投他所好。

管家笑道：「小姐說了，您看到肯定非常高興，明天下午，回來陪您一起看，等於是提前為您祝壽了。」

陸老爺子抬起眼皮看他，有點不明所以，卻沒繼續發問。他知道這個孫一向主意多，想法還總有些刁鑽，也就隨了。

第二天傍晚，陸蔓琪果然如約而至，先回自己的樓上換好了服，才笑地挽住陸老爺子，陪他用了晚餐，陸老爺子老神在在，等著看葫蘆里賣了什麼葯。

飯後，陸蔓琪才拉著陸老爺子去了影院，那裏有人正在調試設備，似乎正在做現場轉播，瞄了一眼屏幕，畫面上竟然是首府歌劇院的大門口，幾分鐘后，切換到了演奏廳。

見爺爺拿眼神來詢問，陸蔓琪這才解釋道：「這是從國請來的歌舞團隊，您一會兒看著就好。」陸老爺子因為重病，不適宜遠途跋涉，所以陸蔓琪是聯繫好了歌劇院的演出，讓爺爺在家裏看。

「你這孩子有心。」陸老爺子笑了起來，隨即搖頭：「但以後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電視上看節目，也是一樣的。」

他當然知道，這家歌劇院在全世界都數得著，c國的藝家想要登臺，並不容易。孫說得輕鬆，但前後忙活了一個月，可見定是打通了很多關卡。

他是覺得沒必要，可陸蔓琪只是沖他神一笑，也不做解釋。

直到七點鐘一過，濃郁古典風味的音樂，隔著屏幕傳來，陸老爺子坐在沙發上，卻是愣住了。

嚴謹考據過的唱、奏、舞，帶著五千年歷史的浩與厚重，文明的開闊與恢弘，驚艷了在歌舞劇院現場的觀眾，也讓陸老爺子坐在家裏，愕然不已，久久沒有發聲。

陸蔓琪見他目不轉睛，微微一笑，解釋道：「您現在看出不同了吧？這是國復原出的雅樂，我給們聯繫到了歐洲的演出機會，也是送給爺爺您的禮。」

陸老爺子一瞬間明白了孫的苦心。當今就是如此，西方人承認的高端舞臺，才是高端舞臺。所以，孫乾脆給們創造了一個機會，「鍍金」，他看的高興，那邊也高興。

但他心裏是真的舒坦，微微翕，「你是怎麼找到這些人的？怎麼爺爺都沒聽說過。」

「是才出的團，您不知道也不稀奇。這本來是一個紀實電影，前段時間在v電影節得了銀獎，才被人知道。」

陸老爺子點著拐杖，忽然來了些神，「什麼電影？待會兒結束后，我也想看一看。」他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懷著誠意，做出了這些東西。

陸蔓琪沒料到爺爺還對這個電影了興趣，依然給傭人吩咐了一聲。一個小時后，歌劇院的演出完畢，這邊也結束了直播，傭人把v電影節拷來的底片，拿出來播映。陸老爺子倚在沙發上看，過了一會兒，眼睛不覺的有點潤了。

「孩子啊，拍這個電影的人……」陸老爺子頓了頓，這麼多年，他從來沒對孫提什麼要求，只是教育，引導，呵護。而今燈燭將滅，卻是要為難一次了：「……爺爺想見一見。可以嗎？」

「呃……」

陸蔓琪一怔。準備這場雅樂，是為了哄爺爺在人生最後一段時日心開朗。只是萬萬沒想到，爺爺竟然會要求見一見許盈沫。

這太出乎的意料了，天啊，這可讓怎麼開口？

先前就算是把敵的雅樂搬來了歐洲舞臺，至沒有親自出面，尊嚴猶在啊！

現在，要讓親自去找許盈沫，說出「我爺爺很喜歡你，我給他推薦了你們的電影，其實你們來歐洲演出，是我牽線幫了你們……」這種話嗎？

總有一種窺屏癡漢的覺……

辛辛苦苦忍兩年，最後沒把謝斯哲帶到爺爺面前，反而是把敵帶去見家長了，到底哪裏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