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小醫娘》第127章 為撐腰
辛夷見孫懷不像說謊,斂住表。
“后來呢?嫁人了麼?”
孫懷搖頭,嘆息不止。
“沒能嫁人。因為有了孕,懷上了孩兒,拒婚不從,甚至為此絕食尋死……唉,這事讓夫家知曉,上門退了親,娘家嫌丟人,便把打發到外鄉的一個村子里去,自生自滅。”
辛夷微微怔愕。
孫懷在《汴京賦》也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配角,劇只代他是傅九衢的侍,別的故事是全然沒有代的,因此辛夷對他的事,一無所知。
如今看著孫懷這張滿帶喜的臉,辛夷一點都笑不出來了。
“你去找了嗎?”
孫懷抿了抿,眼里竟有淚霧浮。
“我是家中獨子,父母為此傷了心,我宮后,他們便與我斷絕了往來,我捎回家的書信,從無回復,那會兒我尚未皇城司,不識得郡王,從未有出宮的機會,活得豬狗不如,也無從得知外界的消息。前幾年跟了郡王,我稍稍得了幾分面,才與父母聯系上,父母年事已高,早已原諒了我……
后來,我托了人去打聽的下落,那時,我那孩兒已然八九歲了,也帶著孩子改嫁了汴京城的一個鰥夫,搬到了城里來……”
辛夷沒有說話,同地看著他。
“你沒去見嗎?”
孫懷面對的眼神,有幾分尷尬。
“既已家,我一個閹人,何必再去打擾?我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就不要再去給人添麻煩了,但該給的補償,也是要給的,我托了旁人,找了個別的由頭,每過一月,給娘倆捎一些銀錢過去,也不敢說是我拿的。”
“孩子見過嗎?”
孫懷慚愧地點點頭。
“遠遠地瞧過幾次,比他娘都高了,是個小子,我也不敢相認……唉,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呀……”
~~
天越來越暗,藥鋪里掌了燈。
馬行街的夜市火璀璨,酒家瓦子熱鬧非凡。
楊懷敏走的時候,廣陵郡王仍然沒有醒,他們甚至連張小娘子的面兒都沒有見著,怎麼來的,又怎麼回去了。
只有孫懷好心送出來,說等郡王醒了,會向他稟報楊公公來過的事。
楊懷敏憋著一肚子的火,冷笑幾聲,告辭離去。
傅九衢這一覺睡到了辛夷家的飯點。
原本早就該開飯的,但因為家里有客,大家伙兒憋著勁,一直沒,直到楊懷敏走后,湘靈才把備好的飯菜端上桌。
辛夷不敢打擾傅九衢,本想去孫公公來吃,哪料,聲音還沒有落下,傅九衢打個哈欠,便睜開了眼。
“孫懷,幾時了?”
孫懷如逢大赦,弓著子笑道:“爺,亥時了。”
傅九衢了胳膊,懶洋洋地道:“我睡了這麼久?”
眼一轉,目落在辛夷家的躺椅上面,拍了拍,點點頭,“這把椅子不錯。走吧,明兒再來。”
“啊?是。”明兒還要來?
孫懷抬頭看他,又看看辛夷。
傅九衢卻是不聲,就像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辛夷,徑直從的邊走過去,往店門外走。
“郡王。”辛夷跟上去。
走了十來步,傅九衢這才站下步子,一雙眼晶亮有神,散發著幽涼的,安靜地盯著。
“想留我吃飯?不必了。”
辛夷角搐一下,不跟他打啞謎繞彎子,直接問。
“我是想問郡王,此番行徑到底為了什麼,我著實不懂。”
傅九衢瞇了瞇眼,懶洋洋笑開,“哪里不懂?”
“我沒有得罪郡王吧?”
“嗯。”
“那郡王何故害我?”
傅九衢淡淡看,“你開門做生意,我前來看病,如何就害你了?”
“明知故問。”
辛夷雙手抱臂,不冷不熱地看著他。
“得罪了張貴妃,你讓我如何是好?更何況,郡王也說了,張貴妃這個病,歸到底還是要治好的。不治,如何辦得了何旭?”
傅九衢垂眼看著,走近了一步,一雙清眸漸漸浮上笑意,安靜的,涼涼的,帶著木樨香的氣息,近在咫尺,鼻端。
“原來你還記得此事?”
辛夷更不懂了,“郡王什麼意思?”
傅九衢慢慢地笑:“你去曹府時,可曾想過會得罪張貴妃?比起不為診治,張貴妃最痛恨的,是和曹氏接近的人。”
說罷他微微眼。
“我以為你是不懼不怕,才如此大膽行事。”
辛夷抿著,站在原地看他。
剛剛睡醒的傅九衢,清冷的眸子不見戾氣,還有幾分難得的溫,如此專注地盯著,像是促狹,又像在看他喜歡的子,明明暗暗,極易讓人沉醉其間……
辛夷嘆息。
老天肯定會原諒的。
對著這樣一張臉,一雙眼,一個人,真的說不出狠話,盡管傅九衢今天做的事,足夠往這張俊臉上呼掌了。
“好吧,我承認,我慫,我怕。”辛夷恭順地行禮,低頭請教:“請郡王指點迷津,我眼下該怎麼做才好?”
傅九衢盯著,遲疑片刻,頭一轉。
“你們家晚上吃什麼?”
“啊?”辛夷老子差點沒轉過來。
傅九衢袖袍微拂,突然哼一聲。
“你既然誠心道歉,那本王這次便原諒你。大寶二寶三寶呢?三個野孩子,知道他傅叔來了,也不出來拜見!”
三小只之前被辛夷吩咐不許出來,方才聽說傅叔要走,早已尾隨了出來,如今就藏在室的門后,聽到傅九衢的聲音,呼啦一下,全出來了。
“傅叔!”
“傅叔!”
“我在這兒!”
“三寶在這兒。”
一念走上前,恭敬地行禮。
“傅叔,吃個便飯再走吧。”
傅九衢猶豫片刻,不咸不淡地嗯一聲,向不知所措的孫懷,又看了看辛夷,淡淡一笑。
“那本王便將就吃點,和孩子說說話。”
說著,他被三小只簇擁著往里走了。
孫懷干笑,看看辛夷。
辛夷則是無語地凝視著他。
兩個人眼對眼。
辛夷:“我方才給郡王道歉了嗎?什麼意思?”
孫懷輕咳一下,小聲道:“郡王也是為了娘子著想。如今朝中,張曹兩家勢同水火,張貴妃毀了臉,那可是宮里多人喜聞不見的事,要不太醫為何總是診治不好?”
是啊!
堂堂大宋朝廷,就沒有一個太醫能治好?
辛夷先前真沒想到這一層。
孫懷見開了竅,笑道:“郡王前陣子帶娘子離京,就是為了避免娘子卷其中……”
辛夷:“不卷也卷了,逃也是逃不掉的。”
孫懷瞥一眼傅九衢的背影,嘿嘿地笑:“有郡王憐惜著娘子,您大可放心便是。郡王不愿娘子得罪張氏,當然也不愿娘子得罪曹氏……明白麼?”
辛夷作一僵。
在原地站了片刻,回想傅九衢的種種,突地有點明白了。
給曹氏看病求子,自然會得罪張氏。輕易把張氏的臉治好,又怕惹曹氏不高興。所以,幾次三番拒絕張氏,算是已經給足了曹氏的臉面,再宮治好張氏,只要拿得宜,不僅兩頭都不會得罪,還能兩頭討好。
“娘子還看不出來麼?”
孫懷見久久不語,又多了一。
“郡王今兒過來,就是怕宮里頭為難你,特地給你撐腰來了。”
辛夷一怔,沒有吭聲。
其實知道,今天若就那樣乖乖地跟孫懷敏宮,十有八九也會遭到刁難和報復,想要全而退,不太可能。
如今有了廣陵郡王撐腰,張貴妃現在就算恨慘了,多也得顧及幾分。畢竟,不論張家還是曹家,都不愿意把長公主和廣陵郡王這兩個家的至親,推向對家……
“噓。做人真難。走吧,吃飯。”
~~
廣陵郡王在辛夷坊里待到夜半時分才離開。
吃罷一頓便飯,三小只又興高采烈地拖著傅叔去后院,看他們挖的地,準備打的井。
后院有一道木門連通河渠,夜晚有流水的聲音,十分靜謐。
辛夷見傅九衢心很好,立在寒風中,向他說了用“竹筒”引水的設想,并按《農書》里的介紹,給他推薦了用大班竹或者楠竹,以及用公母筍來接逗,再用細麻油灰纏縛等實用的方式。
“奇思妙想。”
這是廣陵郡王聽完后的四個字評價。
辛夷其實是不帶希的建議。
畢竟那樣一個龐大的工程,不是單憑幾句話,就可以實施的。
不過,傅九衢看時眼中兩束幽幽的,讓能明顯地覺出來,傅九衢對此事有興趣。
而且,這不算一個難以想象的事,對百姓民生更是百利而無一害,相信傅九衢會呈報給家,若當真把自來水工程搞出來,也能為益者。
~~
辛夷是在聲中醒來的。
昨夜睡得不太安穩,幾番輾轉才眠,沒有想到,大清早傅九衢的車駕就已經在藥鋪門外等著他了。
駕車的人是段隋。
“小娘子,郡王在東華門等你,一同宮請罪。”
一同去請罪?
辛夷匆匆洗漱更,在路上才從段隋里得知,昨夜宮里鬧得翻天了。
楊懷敏了一肚子氣回去,仍然沒有接到張娘子,這讓張貴妃又傷傷心心在趙家面前哭了一回。
惹惱了趙家的小寶貝,廣陵郡王不陪去,辛夷覺得自己有可能會被生吞活剝了。
急急趕過去,東華門前,廣陵郡王一襲整潔的服,烏發冠玉,神俊朗,看上去高俊雅,但眉目疏淡,好似對今日的“請罪”并沒有那麼在意。
“走吧。”他大步走在前面。
辛夷左右看看,言行比平常規矩許多,低下頭走到傅九衢的后,“聽聞家雷霆震怒,不會有什麼事吧?”
傅九衢低頭打量幾眼,“看你醫。”
“什麼?”辛夷瞥著他。
傅九衢角微微一揚,帶著一種邪乎壞乎的笑。
“宮中太醫都治不了,你如今是張貴妃唯一的希,你說是治你的罪重要,還是治的臉重要?”
辛夷恍然大悟,低笑一聲。
“這麼說,我就知道怎麼應付了。”
傅九衢頓了頓,低低道:“家的案頭如今堆滿了何旭一案的札子和奏章……皇城司前兩日也把卷宗呈了上去,各方黨羽爭執不下。要如何置,全倚仗小嫂。”
他說得客氣而平靜。
辛夷瞥他一眼,笑了起來。
“我怎麼覺得郡王早有算計?”
傅九衢輕笑,微瞇的雙眼帶點涼,說得慢條斯理,“在旋渦,不算計別人,就被別人算計。”
辛夷深以為然。
突然覺得,傅九衢這個郡王做得也不容易。
“你們貴人的想法都太多,不像我們平民百姓,一餐一飯,溫飽無憂,無病無痛,就會開懷。郡王往后若是心不暢,便到我藥鋪中來,看一看那些病疼困擾的人,為了活命苦苦掙扎的樣子,就會很多煩心事了。”
傅九衢看一眼,角帶笑。
這笑容讓辛夷頭皮發麻。
這家伙真是喜怒無常。
“郡王,我說錯什麼了嗎?”
“無。”傅九衢袖子微拋,“短,就走快些,說話。”
“……”
好心開解他,居然被嫌棄短?
~~
張貴妃昨夜傷心過度,臉上疹子發作得厲害,又又痛,一宿都沒有睡好,趙家陪著,如今仍在會寧閣。
早膳剛剛擺好,侍便來稟報,說廣陵郡王帶張小娘子來請罪。張貴妃氣上心頭,雙眼當即就暗了下來,臉上慍怒未消。
“把那小醫娘給我進來。”
說罷,沒有聽到趙禎的聲音,瞄一眼他沉默的面,清清嗓子,聲音了幾分,用帕子按了按自己的臉。
“回來!你們客氣一點,把人先請到暖閣里,我梳洗一下就過去。”
------題外話------
傅九衢:各位看看,我這腰撐得如何?
辛夷:撐腰是撐腰,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你的案子,你用得著我,才幫我。
傅九衢:難道你就用不著我了?
辛夷:用不著,你有什麼好用的?
傅九衢:你不用一下試試,怎麼就知道我不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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