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到冰涼的水面，銀魚并未疾躍向前，但也沒有逃開，而是逡巡著向趙莼的手指試探。

趙莼眉頭微蹙，手指往前撥，銀魚便立即向竄來，尖牙刺破指尖，吃下一口。見此，心下稍定。

年將這一怪象收眼底，卻一言不發，只是晦地看趙莼兩眼，心中也疑。沉默著收回玉盆，向道袍人點了下腦袋。

“嗯，也是個有仙緣的，什麼名字？”

趙莼低頭，把還在發疼的指尖攥在拳里，已經從喜悅中平復下來，定聲答道：“小趙莼，見過仙師。”

道袍人見不卑不進退有度，又“嗯”了聲，道：“是個沉穩的，座去吧。”

趙莼在唯一選的孩邊坐下，對方出個靦腆的笑容來，道：“我周翩然，一舸乘風翩然去的翩然。”

面若銀盤，眉目秀，含笑時眼睛彎作月牙狀，讓人不自覺生出好來。

“我趙莼，就是莼菜的莼。”

“剛才聽到仙師問你名字了，還以為是表專一不雜的純字，原來是這個莼。春莼繁盛，秋莼喜人，都很好。”趙莼瞧出來是很有修養的姑娘，言行舉止都溫和氣。

席上就們兩個孩，周翩然如找到救星般，問道：“我今年十一，你呢？”

“我兩月前滿了十歲。”

眼睛亮起來，笑道：“那你是三月生的！我也是三月生的，正好大你一歲。”

趙莼并不是個多話的，周翩然問一句，便答一句。兩人一問一答間，已對前面幾位選者的份有了幾分了然。

算上趙莼自己共有六人，年紀最大者是劉子義，還有月余便要滿十三，其他三人中有兩人都非家族出，高個瘦削的彭爭，個頭稍矮型微壯的是張明展。

至于剩下那個，頸上戴著金鑲玉長壽鎖，兩臂各有一羊脂白玉環，生的是寬額厚鼻富貴相，自恃份不凡，在席上也不和旁人說話。

周翩然因比他先選，才聽到道袍人問名時，他答了句：“姓謝名寶。”

“一開始也不知道是哪個寶，哪個。后頭他過來，我一看，便知道是哪個寶了。”

趙莼點頭，這周的珠寶氣，怪不得這個名。

兩人低聲談之間，復選已經結束，趙莼后面本就人不多，也沒能有人生出異象，是以了最后選的人。

備下十人的座位，僅有六座有人，王初雁沒有仙緣，只能跟在年后，不敢座。道袍人掃過剩下幾個空位，面談不上好。

“仙緣難得，能選已然不易，還仙師寬心。”說話的人著玄戴冕冠，正是楚國國君的打扮

“王上為征選之事多有勞，貧道自會上報宗門，不日定有厚賞賜下。”

國君聽聞賞，非但沒有難堪惱，還笑瞇了眼，拍掌道：“好！好！”又揮手招個侍從上來，吩咐，“傳令下去，有人選的郡縣，為者爵位加封一級，選孩的家人，封上大夫，賜下良田金銀，以示嘉賞。”

楚國國行軍功爵制，故民風剽悍。如今國君為討好仙家打破舊規，破例封賞，下座大臣卻神自然，仿若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趙莼清楚，歸結底，是實力到達一個層次后，讓他人連違逆的心思都無法生出。類似昔日趙高指鹿為馬，所謂我言即真理，便是如此。

“余下雜事繁多，貧道需帶人回觀中再做安排，就先告辭了。”

國君聞言，巍巍站起，雙手前拱，笑道：“仙師慢走！”

道袍人拂塵一甩，王家年示意席上趙莼幾個上前來。劉子義最為機敏討巧，快步走到年后，其余人只好在他的后站下。

彭爭與張明展保持沉默，謝寶了，見沒人說話，又不敢在仙師面前生事，沉著臉往后走。趙莼兩人不覺得有什麼，站在隊伍末尾，不愿參與到前頭的風波中。

至于王初雁，排在趙莼周翩然后邊不合適，站在劉子義旁更不合適。左打量右打量不知該如何是好。

“拿著吧。”兄長把玉盆遞給，王初雁忙接過，站到兄長左后去。

倒也神奇，玉盆甫一離開年的手，澤頓失，眨眼間變個石盆，眾人不免再次驚嘆。

趙莼這才知曉為何年與道袍人是師兄弟關系，卻要來做這等奴仆該行的事。想來銀魚自有乾坤，在一般侍從手里發揮不了功用。

果然，那銀魚似覺察到什麼，撲騰幾下，肚皮向上不了。

一行隨著道袍人往前，見他右手個法，眾人頓時足下生風般，一步邁出十余米，很快便到了道觀大門。

大門頂上不設牌匾，右前豎一白碑石，上邊濃墨重彩添了四個大字——靈真道觀。

趙莼多看兩眼便覺得太有如針刺，移開目痛又消失。旁人猶有過之，抬手捂住眼睛，不敢在看。

“碑文有靈，凡人不可久視。等你們幾個引氣，便也算我道中人。那時，這幾個字也不算什麼了。”道袍人邊領他們進去，邊解釋道。

王初雁不能正殿中，剛進道觀便被一年輕道人領下去了。

眾人進大殿，殿左立著兩人高紅頂白鶴，右邊是墨玄，拱衛著正中香案，案上擺著十一尊玉相，壁上橫幅展開一畫卷，上邊分坐了五位男，全都看不清面容。

道袍人先向香案作揖，然后轉向眾人，道：“我名曹文關，為橫云世界中靈真派外門執事，你們可稱我為曹執事。我靈真一系立派已過兩千載，得蒙太上至圣祖師葦葉道人傳教，如今門派中有弟子三萬。此方小世界流離在外已久，被我派吳長老尋回，又遣下執事為宗派征選弟子，你們已過兩選，確有靈在，可為預備弟子，一月后將會有宗門前輩接引，前往橫云世界中。”

眾人聽得云里霧里，什麼“橫云世界”、“靈真派”、“葦葉道人”，什麼“小世界流離在外”、“靈在”，全是從未聽聞之。

趙莼看過類似的書籍，前世也有多重世界的理念在，大概能構建出一個層遞式的修仙世界觀來。

靈也略有耳聞，應是以為佳，至于和認識中是否相同，那便不知道了。

曹文關又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有，只先為你們介紹橫云世界、靈與修行之路。再有不懂的，可以提問。”

“佛修將這世間命為三千世界，指的不是有三千個世界，而是大千、中千、小千三重世界，并稱三千世界。橫云世界便是小千世界，其中有小世界一千，不過數萬年前曾逢一大劫，諸多小世界在劫難中失了，此方世界就是如此。至于中千世界乃至大千世界，那是大能行走之，離我等還太過遙遠。”

“靈為修士之本，有五行之分，以為佳，四五靈為偽靈，單靈資質最佳又有天靈之稱。”

“修士道，要從引天地靈氣為始。人有經脈位，上下丹田。引氣后，要運氣洗凈全經脈，沖明竅，才算真正開始修道之路。”

“好了，有什麼要問的嗎”

曹文關話音剛落，趙寶便出聲問道：“那我們是什麼靈呢？”

“如今我還沒有辦法為你們測出靈，須得回到宗門，由照靈影壁一觀，才能知曉。”

又有彭爭上前問道：“敢問執事，預備弟子是什麼？”

曹文關答道：“宗派中有外門之分，預備弟子在外門中，是每位弟子必經之路。有五年之期，若五年不能經脈竅皆通，就得離開橫云世界，回到這小世界中來了。”

他再詳細說了些門中事宜，便領著眾人參拜記名。

“畫中五人為歷代掌門，眾弟子上前拜首。”

“十二玉相為開派長老，眾弟子再拜。”

“如此，爾等便已門，為我靈真派預備弟子。現賜下《通真識法經》。爾等勤加修煉，早日道。”

趙莼與其他人一樣，領到一本小冊。

曹文關解釋道：“《通真識法經》為橫云世界中修士引氣法，最為正統不過。小世界天地靈氣稀薄，難以引氣，提前賜下法，是要你們先記經脈走向，竅位置，便于日后修煉。”

眾人垂首稱是，曹文關又引王家年上前，道：“這位是王放，先你們一年宗，在橫云世界中已經完引氣，此次是為協助我而來，你們可稱其師兄。”

趙莼想到王放曾稱曹文關為師兄，疑道：“曹執事，晚輩在剛才復選時聽見王師兄稱您為師兄，這是為何？”

“王放與我同是外門齊長老之徒，乃是師門中的師兄弟。你們稱他師兄則是同為外門弟子，他修為在你們之上的緣故。”

趙莼點點頭，道了個謝。

張明展復又詢問：“曹執事，你是觀主嗎？”

曹文關搖頭，道：“我不是，但觀主亦是門中弟子，姓梁，你們也要稱其師兄。他負責道觀中的各項雜務，也管你們這一月的生活起居。”

他環視一周，見沒人再問，便讓眾人先退下安置。

臨走時，他又補了句：“所謂修行看個人，這一月你們的行蹤我都不干涉，玩樂也好，苦修也罷，都與我無關。在這里如此，了宗門更是如此。前路如何，要看你做怎樣的選擇了。”

趙莼握著《通真識法經》，已經對未來有了規劃。

這個世界前所未有的廣大遼闊，要是不能前去探索，重活一遭還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