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第十五章 忠心義烈,與日月爭
歷史給于謙的評價是忠心義烈,與日月爭,這個評價是極其中肯的。
但是朱祁鈺覺得于謙,還是太拘泥于,千年間建立的以道德為約束力量的君君臣臣的束縛和框架。
這對于謙是極其致命的。
朱祁鎮從瓦剌大營回到北京之后,就被囚幽在了南殿八年之久,但是朱祁鎮還是發了奪門之變。
這場奪門之變發的時候,于謙手握京營二十萬新軍,槍桿子在手,但是面對朱祁鎮的奪門之變,他卻默不作聲。
等到朱祁鎮復辟第二天,砍于謙的時候,他選擇束手就擒。
朱祁鎮什麼東西,也配當皇帝?
砍了這狗雜碎,立個襄王之子又如何?
但是于謙沒有做,他有能力反抗,但是他并沒有。
忠心義烈,與日月爭,于謙大明勝過他自己,大明也他。
可是大明的皇帝,英明神武的大明戰神朱祁鎮,容不得他與日月爭。
朱祁鈺在暗示于謙,要大膽一些,再大膽一些,沒有流,哪來的革新?
但是這個,要是敵人的!
至于于謙會不會膽大包天砍了自己,他篤定于謙不會,畢竟,朱祁鎮那狗雜碎,于謙都能得了。
于謙撓了撓頭,總覺得郕王殿下在挑唆他變得暴戾一樣。
“謹遵殿下教誨。”于謙稱是,雖然他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但是郕王說的如此鄭重,他將這句話暗自記在心里。
“今通惠河復興,則舟楫得以環城灣泊,糧儲得以近倉上納,在食糧軍得以就近關給,通州該上糧儲又得運來都城。”
“與夫天下百之朝覲,四方外夷之貢獻,其行禮方,皆得直抵都城下卸。”
“此事舉行,實天意暢快,人心歡悅,足以壯觀我圣朝京師萬萬年太平之氣象也!”
于謙對于通惠河的再次疏通給予了高度的評價,甚至說,萬萬年太平之氣象。
朱祁鈺卻慨萬千的說道:“這河今天疏通了,明天還會堵的。”
堵的是河嗎?
堵的是大明的國運。
于謙驚駭的看著朱祁鈺,最終嘆了口氣,相顧無言。
這位已經知天命之年的老臣,坐在郕王的書房里,喝了一口熱茶之后,看著滿桌子的案牘,有些猶豫的說道:“殿下,臣有一個不之請。”
朱祁鈺放下了手中的筆,滿是笑容的說道:“但說無妨,這里就我們兩個人。”
他對待人是有區別的,比如敬就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朱祁鈺就不讓他講。
但是于謙的不之請,他就興趣盎然,在他眼里,于謙更像是一個帝師,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兵部尚書。
“常言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臣想請殿下隨臣走一走,看一看這的京師防務,殿下也能做到中有數,咳咳。”于謙的痰疾依舊沒好,人歲數大了,機能下降,更難自愈。
朱祁鈺收拾好了桌上的奏疏,點頭說道:“好,這就去看看。”
天已晚,但是依舊未到宵的時間,他們兩個一人一匹馬,走在了京師的街頭,后面是盧忠帶隊的幾個著繡春刀的錦衛。
街上的人們,行匆匆,朱祁鈺和于謙從郕王府一路向西走去,走過了長長的長安街,走過了天底下最富饒、最強大的國家的都城,大明京師。
長安街是大明最寬的街道,兩道長安門包圍著午門,而在長安街上卻是空空,街上走過的也是瘦骨嶙峋的大明百姓。
他們腳下的草鞋已經爛掉了一個破,上的麻裹,卻是晃晃。
皇帝被俘,二十萬京營五十萬民夫被全殲在了塞外,大兵境,能跑的富戶們早就逃之夭夭,京城里盡是老弱病殘和一部分的不愿離去的百姓。
京師糧價飛漲,百姓們食不果腹,已事實,即便是在都城,百姓們依舊是艱難的活著。
朱祁鈺自從穿越而來,一直有一種隔岸觀火的覺。
但是隨著在長安街上的巡視,這種不真實的隔岸觀火的覺越來越淡薄,一種真實讓他有苦難言。
這就是大明,這就是大明的百姓,他們心心念念的是活著,他們期盼著大明能出一個英主,帶著他們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這也是他們唯一能有的期。
“鄧茂七起義的事,于老師父了解多?”朱祁鈺翻下馬,慢慢走在街上。
因為錦衛的存在,這些百姓看到他們早早就選擇了退讓到旁邊的街道。
于謙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殿下,那些人都是些可憐人。”
“福建布政司使宋新,貪腐和當地的鄉紳勾結,強迫傭戶們逢年過節送給鄉紳們“冬牲”,就是冬天一到,讓用戶給當地大善人們,送過冬的鴨魚鵝等禽。”
“正統十二年的時候,福建大旱,千里沃土顆粒無收,鄧茂七當時被推舉為了二十四都總甲,就是備倭軍義勇的參軍務。”
“他負責組織和訓練民兵,他通告當地的百姓拒送冬牲,因為再送百姓們都死了,要出大子。”
“布政司使宋新不聽鄧茂七的進言,派出三百弓兵抓鄧茂七,反而被鄧茂七全殲,鄧茂七才不得不殺白馬起義。”
朱祁鈺眉頭鎖,才點頭說道:“原來如此,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于謙乃是兵部管主,他對鄧茂七和鄧茂八的造反一清二楚,他繼續說道:“只用了十天,鄧茂七就拉起了數萬人的隊伍,擊敗了所有延平府的衛所。”
“一個月的時間,鄧茂七就攻破了沙縣。那時候,他已經有了十萬大軍,還擊敗了鄧洪新率領的五千余衛軍組的平叛軍,屢戰屢勝,持續了一年有余,無一合之敵。”
朱祁鈺有些啞然的說道:“看來金濂金尚書還是一個能征善戰的將帥之才,他一去,鄧茂七束手就擒了。”
于謙看著天,將他的郕王拉到了街邊,搖頭說道:“金濂到了福建之后,重金收買了鄧茂七的謀士羅汝先,才設伏功,他并不以此戰為傲,反以之為恥。”
“他送到京師的書信說:哪有朝廷的兵馬對準自己的百姓的朝廷,簡直是荒唐至極!”
“但是宋新是錢皇后的外侄,無能能。到現在宋新依舊是福建布政司使,金尚書前腳剛走,他后腳就故態重發,再次開始魚百姓。”
“鄧茂七戰死,他的侄子鄧伯孫等一眾頭領,本已被招降,現在又落草為寇了。唉,東南之局勢,依舊讓人揪心啊。”
朱祁鈺的面同樣凝重,風雨飄搖的大明朝,正統一十四年,一年比一年荒唐。
這才建國八十年,大明朝正值壯年,就發了近百萬人規模的起義。
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黃巢滅唐也沒搞到百萬人的規模,朱祁鎮接手的大明朝可是仁宣之治的大明朝!
而且起義軍,依舊有死灰復燃之征兆。
“殿下怎麼看葉宗留、鄧茂七二人起義?”于謙有些好奇的問道。
朱祁鈺十分確定的說道:“人禍也。”
于謙甚是欣,陛下言行合一,這是于謙最希看到的明君的模樣。
一輛輛驢車慢慢的駛進了西便門,他看著那些驢車上的剛被砍下的樹,滿是疑的說道:“這是?”
“回殿下,這就是在堅壁清野。”于謙看著那些幾人的大樹說道:“將京師百里之的樹木全部伐掉,瓦剌南下,就找不到制造攻城械用的木材了。”
“若是來不及砍伐,就只能放火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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