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的表變得兇狠了起來，他大聲的說道：“既然已經留下來了，軍令如山。”

“未戰先怯者，斬！”

“畏不前者，斬！”

“未鳴金退者，斬！”

“不尊軍令者，斬！”

“聚集嘩營者，斬！”

“殺良冒功者，斬！”

“一部敵，余部有不進救者，斬！”

“行軍張弓填藥者，斬！”

“軍士不得于營中屠殺買賣牲口，軍行不得斫伐田中五果桑柘棘棗，違令者，斬！”

行軍途中張弓填藥，容易造誤傷，而且很容易暴行蹤，這是兵家之大忌，平日是軍兩百，但是現在戰時，自然是用的重典。

當然軍兩百打到實，基本也打死了。

其實于謙之前還寫了一個斬，那就是逃營者斬，但是朱祁鈺強烈反對，并且十分確定了一個軍紀，逃兵不殺，改為沒吏。

這其中的邏輯，于謙也是花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

其實逃兵是一件很常見的事，如果逃營皆斬，那戰場一旦潰敗，誰還歸營？

落草為寇，為馬匪最后釀兵禍，更加麻煩。

逃兵不殺、歸營不咎、逃營沒吏，是一整套的邏輯，而這個邏輯，讓于謙思考了良久。

這也是朱祁鈺的最高指示，于謙慎重思慮之后，確定了這條軍規。

至于朱祁鈺抄襲誰的？

自然是教員在古田的時候，關于糾正盲主義的決議。

至于軍士營中屠殺買賣牲口，那買賣的不是自己的馬匹，就是農戶家中牲畜。

軍行嚴擾民，是自東漢末年，曹寫下《軍令》時候，就定下了的標準。

但凡是能夠做到軍行不擾民的軍士，都是銳中的銳。

慈不掌兵，于謙的這番話，就是告訴將士們軍令將極為嚴格，十七、五十四斬，他將會嚴格執行。

“馬上，備軍和備倭軍就要京，你們每人要帶十人左右的備軍，他們軍紀渙散，武備松弛，沒上過戰場，甚至沒握過武。”

“我要求你們，教會他們使用武；我要求你們，告訴他們軍令；我要求你們，帶著他們一起沖鋒陷陣。我要求你們…”

“死在他們的前面！正如我必將死在你們的前面！”

于謙閉上了眼，著風和風中的砂礫，拍打著自己的臉，他已經嗅到了敵人的味道。

他緩緩睜開了眼，面目猙獰大聲的喊道：“日月不落！大明永輝！”

“日月不落，大明永輝！”

“日月不落，大明永輝！”

山呼海喝的聲音，開始的時候并不整齊，從零零散散，慢慢的匯聚了直沖云霄的喊聲，兩萬人齊聲呼喊的聲音，似乎是要把這天上的云鎮散。

聲傳數里，朱祁鈺似乎是聽到了這震天的呼喊聲，看著京營方向，出了一個笑容。

坐在四方凳上的朱祁鈺，將袖子里的一些奏疏拿了出來，這就是他挑細選的大明彈劾于謙的奏疏。

奏疏太多了，這些朝臣們說的觀點大多數都重復了，他挑選了代表作品，拿了出來。

他的袖子里還有一張，由錦衛左都督盧忠整理冊的灰名單。

這份名單上，都是那些臨戰先怯，將妻兒老小送至南直隸，并且很有可能臨戰逃跑的明公們。

這不意外，文人無骨，自古如此。

“拜見殿下，太后金安。”朝臣們俯首行禮，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敬依舊按照慣例，大聲的呼喊著，金英已經為了過去式，至于到底去哪里了，只能問興安把人埋在哪了。

朱祁鈺拿起了手中的奏疏，翻開了第一封僉都史徐有貞的奏疏，笑著說道：“讓孤來看看，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有些人的話看起來很蠢，比如金濂那句付之一炬，讓朱祁鈺迷瞪了很久。

以為大明朝臣們就這水平，他了解了始末之后，才知道背后豈止是心酸？

久經戰陣的金濂，能不知道糧草的重要？

若非朱祁鈺下了嚴令，甚至要把人吊死在通惠河上才罷休，通惠河不通，通州的糧無法運到京城，備軍進京，就只能由將士們“自取”了。

將士變匪，只需要一個很小的契機。

朱祁鈺不等朝臣們攻訐于謙，他先站了起來，拿著第一本奏疏說道：“于謙縱兵擅殺良家子，通惠河兩岸怨聲載道，這個良家子是什麼良家子？”

“是五城兵馬司的駙馬都尉們，賺的錢不夠多，是吧？”

“徐有貞，你來解釋解釋，什麼良家子？”

“持械聚眾九閘，拒不放水，意縱火燒漕運糧船，以次充好，米倉盜取，以磚石充填，是良家子嗎？！”

徐有貞打了個哆嗦，出列站在廷，一言不發，他倒是想狡辯兩句，但是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幾兩賓錢幾件文圭之，就將你收買了？”朱祁鈺將手中的奏疏合上，用力一扔，扔到了徐有貞的上。

“你彈劾的于老師父，跟孤講！此誠國朝危急之秋，讓孤不要深究，于戰不利，人心洶洶。”

“這就追查到你收了錢，孤讓錦衛停了。”

“你現在還能站在這里說話，而不是跪在午門前，大好頭顱沒被拿去！是于老師父保了你一命！”

“你可長長心吧，你把妻兒老小送回南直隸的事，孤還沒找你呢。”

徐有貞哐當一聲跪在了地上，久久不敢說話，這是錦衛拿到了切實的證據，證明他收了錢寫奏疏。

任何多狡辯一句，按照這位郕王殿下的子，今天怕是沒辦法活著走出奉天殿了。

于謙在這件事上，表現的相當的大度，他現在滿腦子之后一個想法，就是打贏京師保衛戰，擊退來犯的瓦剌軍。

對于一切不利于守戰之事，他都不愿意做。

朱祁鈺幾次了殺心，都被于謙給否了。

于謙的意思很明白，徐有貞這個人善于治水，很有用，殺了于國不利，而且徐有貞乃是南遷派的領頭人，此時誅殺，容易引起人心，造不必要的恐慌。

朱祁鈺又拿起了一份奏疏，兵部郎中陳汝言，上面彈劾的容，直接讓朱祁鈺笑出聲來。

“陳汝言，你上書說，于謙懲治結虜人的人，乃是趁機排除異己對吧，你來跟我說說，哪個被殺的人，罪不當誅？”

“楊漢英帶著馬私自叛逃，東勝衛守將王貴為他行方便，開城關，是假的咯？”

“現在也先的座上賓楊漢英，已經改名為賽因不花了，難道王貴沒有為他開城門嗎？還是未在馬買賣上獲利？”

“王喜，我大明黃使者，出使瓦剌，暗中作為也先與中國某人的信使。”

“販售馬火鉛子，此事鐵證如山，那個中國某人的大太監郭敬的賬本，都被抄出來了。”

“陳汝言，要孤給你念一念嗎？興安！把賬本拿上來。”

陳汝言哐當一下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的說道：“臣不敢，臣一時糊涂，人蒙蔽，殿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