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過門窗，驅散了屋的昏暗，清澈微暖的線打在屏風的山水圖上，不讓山水間也染上了幾分朝氣。

林止水站在書桌後，看了一眼靜立在一旁的韓素心，隨口問道：“會磨墨嗎？”

“會。”韓素心連道。

“那你來磨墨吧。”林止水微笑道。

“這是晚輩的榮幸。”

韓素心聞言，立刻有些激地微微點頭，走上前來，深吸一口氣，便拿起墨錠，倒許清水，便開始稔地磨墨了。

磨墨是一個功夫活，墨水不能磨的太濃也不能太淡，所以力度不能過輕或者過重，否則墨有可能而不勻，用力過輕，速度太緩，浪費時間且墨浮，用力過重，速度過急，則墨而生沬，亦無。

也明白，這位前輩喜好平凡歸真，自然不會用法力輔助的。

所以，韓素心便只用手法，輕重有節地推拿磨起來。

子本就恬淡，對於書法也頗有涉獵，只是磨個墨而已，當然不在話下。

最關鍵的是，有幸爲這等仙家高人磨墨的機緣，整個修行界恐怕都找不出幾個人，又豈會圖快使用法力？

林止水見到這一幕，不也略欣地拿起工刀裁紙。

正所謂，紅袖相伴，素手硯磨，書生落紙，揮斥方遒。

這，恐怕就是喜書法之人的終極夢想了。

只可惜，這個紅袖不夠。

不過，韓素心的氣質倒是很好，將就著用吧。

不一會兒，林止水裁好了一截宣紙，將多餘的宣紙放在一旁，用鎮紙好。

只是，裁下來的這截宣紙，倒是沒東西了。

林止水掃了一眼四周，也沒找到有什麼適合紙的小玩意，又拉開屜看了看，忽然發現，以前程老爺子送給他的那青石質地的鎮尺，他還沒用過呢。

之前他有點嫌棄這尺子的賣相太過普通，甚至於有點寒磣，有損書法大家的風範，所以就塞在屜裡沒用過。

現在用一下也無妨。

因爲他也想明白了，只要書法寫得好，無論他有多麼年輕，著有多麼普通，這些客人都不會在意！

書法大家，又豈能只看表象？

他能有這等自信和氣度，還要多謝店裡的這些顧客們，實在是太客氣，太尊敬他了，讓他都有點膨脹了。

難怪總會有些網紅膨脹，實在是太能吹啊。

“林先生，墨磨好了。”韓素心將墨錠放置在一旁，然後把硯臺稍微往林止水的面前推了推。

“嗯。”

林止水微微點頭，站在書桌後，拿起心的筆，在硯臺裡緩緩浸潤，同時說道：“既然要送你一字，自然要挑一個適合你的字。”

他略一沉，說道：“你的爲人世，無可挑剔，並無需要糾正的地方，只是你的行事子略微急了一些，與書法之道亦有相通之，當需‘定’下來，你才能走得更穩。”

韓素心不由得一怔。

今早天還沒亮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來到字畫店旁，等待林止水的到來了，直到林止水進店片刻，才裝作剛到的樣子。

看來，林前輩早就發現了吧。

而的修行之路，確實走得急了些，導致基不穩，所以這些年來，一直未能突破。

林前輩不愧是仙家高人，僅僅簡單的幾句話，就將的缺陷弊端指了出來，幾乎是直指要害！

韓素心不有些慚愧地低下頭，說道：“多謝您的指點，晚輩定當謹記。”

林止水緩緩點頭，心中卻是暗想：這位也太能了吧，這也能認同？我只是真的挑不出什麼病，隨便說點模棱兩可、無法反駁的萬金油而已……

他也不多說什麼，便握著筆桿，揮毫落筆，筆走龍蛇。

只見墨跡流水行雲，筆鋒千迴百轉，很快，宣紙上便出現了一個大字——

定！

“這個定字送給你。”

林止水緩緩說著，絞盡腦地搜刮著適合傳統文藝範的辭藻，“你事能夠波瀾不驚，穩如泰山，當時時穩定自己的心境，如此方有機會走向通天大道。”

大道！

‘林前輩居然認爲我只要穩定下來，將來就有可能走上仙神大道？’

韓素心雖然知道這話多半是鼓勵，但還是聽得心激盪，有千言萬語卻堵在嚨裡吐不出來，只能深深地彎腰鞠躬，行了一個大禮。

林止水含笑點頭，欣然接了這一禮。

倒也不是他覺得自己面子有多大，幫助有多大，主要是之前的那幾位顧客，得到他贈字時，無一例外都會向他行此大禮，別人都這樣了，不能區別對待嘛。

“待我落款，墨幹之後，你便收起這幅字吧。”

林止水說著，便又在大字的左下角題上兩行落款。

——韓素心小姐屬

——林止水留字，庚子仲夏於何明軒

隨即，韓素心便看到這幅字如上次那般，‘定’字的道韻開始緩緩變化，收斂藏了起來，唯有才能引其中的道韻，等同於認爲主了。

不過看上去，單字的字帖，與其他詩句的字帖並不一樣，其中的道韻太過單一，對於悟道並無幫助，似乎另有他用。

“對了，你的傷……怎麼樣了？”林止水放下筆，關心了一句。

自家小蛇昨天似乎掐到了這位韓士的某個私地方，看昨天疼得連臉都發白了，說不定還掐紫了？

“並無大礙。”韓素心微微搖頭。

神魂到震盪的損傷，雖然難以痊癒，但隨著時間流逝，總能恢復的。

“那就好。”林止水暗自鬆了口氣，不管是假客氣還是真沒事，反正只要不讓他賠醫藥費就行了。

忙活了這麼半天，他覺有點，早飯還沒吃呢，便說道：“看樣子，還要一會兒墨才能幹，你吃過早餐了嗎？要不要一起？”

韓素心也不敢推辭，點頭道：“那就多謝前輩款待了。”

林止水拿出手機，飛快地點了兩人份的早餐外賣，隨口說道：“這附近有一家早餐店的蟹黃包子不錯，豆漿也很新鮮，可以試試。”

“您做主就行。”韓素心點了點頭，哪敢多做要求。

不過，林前輩明明是站在雲端的仙神，卻還能放下段，去凡俗的人間煙火，實在是難得，而且還跟得上時代，玩得轉手機和那些APP，果然是非同一般啊。

林止水點好外賣之外，眼看著外賣小哥開始派送，正準備再聊會天呢，卻聽到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看了一眼來電，居然是自家小蛇打來的。

隨手接通後，對面就響起了佘惜有些結的聲音：“電、電錶沒電了……怎麼辦……”

電錶沒電了？

林止水愕然。

也是，有一段時間沒充電費了。

以佘惜的社恐懼癥，讓一個人去供電公司營業廳去購電，那也太爲難了。

所以，林止水只好無奈地說道：“你等下，我現在回去。”

結束通話之後，林止水便轉頭看向韓素心，說道：“家裡有點事，我要回去一趟，就麻煩你幫我看一下店了，等會兒外賣來了，你可以先吃，給我留一份就行了。”

“啊？”

韓素心微微一怔，有些擔憂地看了一眼屏風後的方向，說道：“可是您店裡的字畫這麼珍貴，只有我一個人的話……”

“沒事，不必擔心。”林止水輕輕搖頭。

一些字畫而已，丟了就丟了，大不了重寫就是，而且他這店在這種偏僻的深巷裡面，哪個賊會來？

韓素心深吸一口氣，說道：“那您去吧，晚輩一定替你看好。”

“不用張，放輕鬆。”

林止水微微一笑，便轉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