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相信穿越必有定律，但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猝不及防，連一點準備都不給。

臉熱心慌，面對一個同樣面紅耳赤的曹大人，兩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所措。

對曹翊，辛夷是有好的。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實在找不到可以拒絕的理由，但私心里，又覺得此事十分怪異。

紙片人。

在圖紙上看過的紙片人。

即使變了游戲人，仍然是紙片人。

虛幻了啊。

老天是在同開玩笑吧？

以前活了二十多歲都沒上的事，在游戲里上了？

辛夷對曹翊暫時沒有那種出的火花的覺，但拒絕他吧，又說不出口，只低下頭說自己要想想。

曹大人早已不知如何面對，說一聲那你好好想，不用著急，便急匆匆轉了。

那個背影就像做了賊心虛似的。

辛夷看著他上馬背離去，怕方才的話傷了他的臉面，掀一笑，朝他擺擺手。

“曹大人慢行。”

曹翊臉上尷尬未褪，在馬背上拱拱手，很快便消失在馬行街的人里。

回到藥鋪的堂，辛夷臉上紅霞未褪，那顆心跳得像有人在擂鼓似的。

湘靈和良人兩個小丫頭沒有察覺異常，仍在看溫姿的小像，贊曹大人的畫技過人。

安娘子卻是瞟一眼，笑著湊近。

“曹大人不錯，娘子可不要錯過了他。”

辛夷嚇一跳，臉更紅了幾分。

“別胡說，你在想什麼呢？”

安娘子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似笑非笑地看，“你們這些年輕人，有點什麼心思臉上可都藏不住……別以為我沒看出來。曹大人對你有意……”

辛夷不說話。

安娘子問：“你怎麼想的？”

辛夷低頭揪弄著一株老參的胡須，“沒怎麼想。”

安娘子挑挑眉，“你不喜歡曹大人？”

“也不是不喜歡。”辛夷說不出那是什麼覺。

隔了一個次元的麼？是實而非的。這覺如何能說得出來，又能讓安娘子明白？

搖搖頭，輕輕笑開，“好了，你別再打趣我了。開業的事，咱們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今天鋪子里用不著你們，大家都去幫湘靈‘尋人啟事’吧。”

多失蹤一天，就多一天危險。

溫姿家里人對放心，辛夷卻是一個看多了社會新聞的新新人類，隨著時間的推移，對溫姿的安全越發沒有信心。

～

接下來的兩天，辛夷藥鋪里的所有人，包括兩個伙計都派出去尋人，告示了，只有辛夷一個人帶著小三念在家里守店。

曹翊離開前說了那些話，心中十分放不下，隔了兩天沒來藥鋪，已是坐立不安。

正月三十，他再是忍不住，借著上值的空檔，來了鋪子。

辛夷正坐在柜臺前，教小三念認字，聽到腳步聲，一抬頭，便看到曹翊修長的人影，杵在那兒。

曹翊著服，手扶腰刀，站在門口擋了大半的線。

“張娘子在忙？”

“……”

辛夷抬頭，與他對視。

尷尬的氣息幾乎要炸裂空氣。

“不忙。”辛夷起，見三寶跟著看過來，示意繼續寫字，掉頭將曹翊請進去。

“曹大人請坐。”

說罷又要轉倒茶。

“不用麻煩了。”曹翊見眼神躲閃，瞄一眼乖乖坐在那邊寫字的三念，低低地道：“那日曹某冒昧，回去后左思右想，心下很是后悔……”

后悔？

辛夷抬抬眉，沒有說話。

曹翊猶自檢討起來，“沒有經過深思慮，便莽莽撞撞地說出那些唐突娘子的話，實在是，實在是曹某的罪過……”

辛夷低頭，也不知道說什麼。

“曹大人喝茶吧。”

又要去倒茶，曹翊很是尷尬，又怕給添麻煩，手去攔，這一不小心便抓住了辛夷的手。

辛夷：……

曹翊像被燙住似的，連忙收手。

“曹某唐突了娘子……”

又是冒昧，又是唐突，又是冒犯，又是罪過，古代男人都是這麼守禮守節的麼？

辛夷一個現代人，比起曹翊來竟是輕松了許多。

“曹大人無須在意。”

辛夷見他張，輕咳一下，慢慢將茶水挪到他的面前。

“那日曹大人的話，我也思量過了。”

曹翊捧著茶盞借喝水的便利，掩飾張和尷尬。

“我很喜歡曹大人。”辛夷微微一笑，“像曹大人這麼優秀的郎君，汴京城的小娘子哪個不想要呢？我也不會例外，是個俗人。可是，曹大人想過沒有，你和我的差距何止千里萬里？”

曹翊抬頭。

辛夷盯著他的眼睛。

“曹大人說心悅于我。是準備如何置我呢？曹府會允許大人娶一個帶著三個孩子的寡婦回去做正妻？”

曹翊啞然。

那天緒激下，他確實沒有仔細思考便說出了心思。

對他這樣的權貴而已，喜歡一個婦人，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當真喜歡，納回去便是。

即便辛夷是個寡婦，也無非多一些香艷的說法而已，惹不出多大的麻煩……

但娶正妻不同。

曹府的正妻要的是門當戶對，家世面，即便曹府不在意辛夷嫁過人，也會在意有沒有娘家背景，能不能給他的仕途助力。

“我……”

辛夷看出他的猶豫，微微一笑。

“曹大人不用再說了，我心里都明白。只是，我雖不堪，卻不愿給人作妾，自甘下賤。”

抬起自己的雙手。

“我可以靠我的雙手生存，為什麼要去仰人鼻息呢？”

見曹翊愕然，又抿起角，微微一笑，將雙手慢慢撐在桌面上，傾盯著曹翊。

“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三個孩子，一個藥鋪，簡簡單單。曹大人若不嫌棄，我們仍然可以是至好友，那天的話，我就當曹大人沒有說過，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曹翊今兒來之前，想了許多，甚至想過最壞的結果，是張小娘子會給甩冷臉，不肯再理會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思慮這麼遠，這麼多。

一時間，他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難過。

慶幸的是，認真考慮過他說的話。

難過的是，把他想得略有不堪。

“張娘子誤會了。曹某并沒有看輕你。”

曹翊目深邃，帶了幾分懊惱，幾分淡笑。

“我說沒有深思慮，是指我沒有把事準備周全，便貿然坦心跡……但我從沒想過要納你為妾，更沒有想過這輩子除了妻，還要有妾。”

辛夷訝然。

時下的達貴人們尋花問柳都是常態風流，何況納妾？

想一想，曹翊都一把歲數了，還孑然一，屬實不太正常。

“曹大人，是有什麼病嗎？”

問得真誠，曹翊卻尬得紅了臉。

“娘子放心，我沒有病。”

他笑了笑，看關辛夷臉上有疑，淡淡一嘆。

“曹家家風嚴謹，素以禮儀立家。父親常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將來要做家主，須得嚴律己，清清白白……家訓之下，父母對我苛求之極，不可耽于，更不可肆意荒唐，在未婚前，曹家子弟是絕不可納妾府的……”

說到此，他笑了一下，“也可以說，我家里人都十分膽小。天子駕前，一言一行都很小心，如今姐姐又貴為國母，我們更須謹慎做人……”

辛夷并不知道曹翊為什麼要和說這些。

見他停下，笑盈盈抿住，洗耳恭聽。

不料，曹翊徑直手過來，抓住扶在桌上的手，往掌心一握，認真地看著。

“我是想娶你為妻，不是納妾。”

那只手，掌心滾燙，男子熱烈的雙眼，烙鐵似的切割著辛夷的。

在曹翊的眼睛里看到真誠和，一顆心跳得很快，幾乎忘了《汴京賦》，忘了紙片人，在這樣一雙眼眸的注視下，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

曹翊聲音低低的，稍稍帶了一些愁煩。

“你的擔心是對的。我要娶你，是會有一點麻煩，但眼下卻是一個好時機——”

他瞟一眼辛夷，微微一笑。

“蘭兒和廣陵郡王的親事定下，落在我上的聯姻力便會小上許多……我家人并非不通理，尤其是我的姐姐，原本就喜歡你，若我眼下趁他們高興提出娶你，一定會幫我們的。”

廣陵郡王和曹漪蘭的親事定下來了？

辛夷思忖著，點點頭。

曹翊見認可自己的話，臉又好看了幾分，“即便家中長輩對此仍然有什麼看法，只等你治好姐姐的病，一舉得男，對曹家就是功不可沒……那時候，我們之間就不會再有障礙，更無人阻止得了……”

辛夷安靜地聽著。

曹翊說得都對，真誠，也熱切。

這是時代的障礙，不是他們的。

但辛夷就是覺得怪怪的。

很難說清楚，那種潛意識的排斥是來自現代靈魂的自尊自傲，還是別的什麼緒。即便心都已融這個時代，仍是很難說服自己去做一塊封建婚姻制度下的試金石，更不像做梁山伯與祝英臺似的悲壯角。

實事上，若是讓選擇，寧愿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藥鋪老板娘，也不愿意為世家大宅里的一只華麗金雀。

即便為了，即便那里有一個華的鳥籠。

“曹大人也誤會了我的意思。”

辛夷慢慢推開曹翊的手。

不是抗拒的，而是理的，對著曹翊在笑。

“我的觀念和曹大人，可能有些不同。如果我喜歡你，我就不會在意虛無的名分。只要曹大人尚未婚配，沒有娶妻，邊沒有姑娘，那你我愿的話，我不會排斥與曹大人在一起，我們可以試著相，像……那般？但如果曹大人要與我婚，我反而是要認真考慮一下的。輕易嫁人為妻，不是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