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有什麼想不開的，花錢買你這個缺德鬼？”扶著半死不活的蕭烈從花五娘家出來，顧綰忍不住碎碎念。

語氣嫌惡的不要不要的，經過低矮的門檐子時卻下意識手替蕭烈擋住腦門。

擋完才意識到這作太親昵，好像多在乎這缺德鬼似的！

“我告訴你啊！我擋這一下是怕你撞得傻上加傻，回頭只會吃飯不會干活，那我可虧大了！”

蕭烈斜眸瞥了一眼。門檐上吊著燈籠，昏黃搖曳的線輕籠著顧綰，細細碎碎的暈融在眼底，宛如無數盞琉璃燈漂浮在溪流上，燦爛者愈發燦爛，澄澈者愈發澄澈。

潤的開開合合，偶爾出一線雪白的牙齒。

“你可別自作多，以為我心疼你！這跟莊戶人家細心照顧耕牛是一個道理，明白嗎？”顧綰加重語氣強調著。

蕭烈盯著水的瓣，一個字兒都沒聽見。

“聽沒聽懂？聽懂了吱一聲！”

“吱！”

哎喲我去！

顧綰活活氣個倒仰，真想在他上擰兩把。然而，對上他那一臉不知在何的茫然，顧綰滿肚子惡氣‘嗤’的一聲化白煙，隨風散了。

“死缺德鬼，傻了也這麼招人恨！”狠狠瞪了他一眼，扶著他繼續往回走。

蕭烈角幾不可察的翹了翹，抬手搭住顧綰肩膀，整個人順勢往上一靠，毫不客氣的拿顧綰當人形拐仗。

“你干什麼？”顧綰反手使勁推他。

“啊……”蕭烈失聲慘，瞬間臉煞白。

顧綰一激靈趕手，借著月仔細看了看，剛才推的地方不像有傷啊？可蕭烈那齜牙咧的痛苦樣兒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顧綰還能怎麼辦？

除了順著也只能順著了！

“什麼，疼死你也是活該，誰讓你那麼缺德！”里忿忿的嘟囔著，手臂卻輕輕環住他的腰，幫他借力。

黑暗中，懸在頭頂的那雙眸子倏然間滿是笑意。

這個口是心非的小東西！

回到茶館，顧綰直接把蕭烈領到東廂房，這是賈半仙生前住的屋子。

房間很小，僅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最便宜的雜木料，連漆都沒上。雖然簡陋收拾的卻很干凈，床上天青的布帳子用鐵魚帳勾勾的整整齊齊，青布印細藍花的被子曬的蓬松細，床單抻的連個褶都沒有。

除了整潔，窗前桌子上還擺著一只小小的陶瓶，里面著一枝小小的梅花。

蕭烈暗道奇怪，還沒到梅開的時候，哪來的梅花？仔細一看，居然是幾朵絹花，用明的魚線系在梅枝上。

心思巧，別一格！

蕭烈回眸瞥了顧綰一眼。

顧綰正忙著給他找裳，翻了半天只有賈半仙平時裝神弄鬼的那套道袍還能穿。把道袍舉到蕭烈跟前比了比，前心八卦套，后背尺寸不夠長，這都不是病，重要的是那個兒……碧油油的綠喲……

蕭烈眼角一。

顧綰也，“……”

好心虛吖……

轉念一想，一個傻子懂什麼，沒讓他著就不錯了，挑什麼挑！

哼！

顧綰瞬間理直氣壯，把服往蕭烈懷里一拍，“我現在去燒洗澡水，老實兒的別，水燒好了我你。”

“我不……”

“不什麼？”顧綰叉腰怒吼，活一母夜叉。

敢說不洗澡，立馬退貨！

面對死亡威脅，蕭烈很淡定，‘我不用熱水洗澡’直接簡化‘我不會’。

顧綰瞬間抓狂。

你要不要傻的這麼理直氣壯啊喂！

看著顧綰落荒而逃的背影，蕭烈很不厚道的笑了。他倒要看看，這人怎麼教他洗澡？

是洗給他看？還是幫他洗？

無論哪樣兒，看在這人還算有趣的份上，他就勉為其難的配合一下吧！

蕭烈很大度的等著配合，然而，顧綰用的是第三種方法。

準備好洗澡水后，顧綰把蕭烈進廚房后頭隔出來的浴間，當著他的面把一個蔫唧唧的白蘿卜扔進浴桶。

“看好了，你就是這個蘿卜，第一步先泡進浴桶，然后拿布把自已上上下下洗干凈，像這樣……”顧綰現場教學，拿著布巾來回使勁兒的那個大白蘿卜。“懂了嗎？”

蕭烈，“……”

他能說不懂嗎？

“不說話我就當你看懂了！趁水熱趕進去洗，洗干凈了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看郎中。這個是洗頭發的皂角膏子，這是腳皮的浮石，這個不能吃啊……”

顧綰絮絮叨叨的囑咐著，不絮叨不行啊，這可是個連洗澡都不會的傻子！

蕭烈，你見過吃浮石的傻子嗎？

“還有，洗澡水也不能喝……”

蕭烈，“……”

顧綰越說越離譜，蕭烈默默吸了口氣。

聽見后悉悉率率的聲音，顧綰回頭，“啊！死混蛋誰讓你服的！”

蕭烈赤著上，滿臉茫然的看著，空的眼神像是在問，洗澡不服嗎？

顧綰氣道：“洗澡當然要服……”

蕭烈應聲就去扯腰帶。

“啊！住手，死混蛋……等我出去你再！”顧綰狼奔豕突蛇形往外躥，差點被門檻子絆個跟頭。

蕭烈悶笑，回頭看看那桶洗澡水，熱氣氤氳，頭枕還搭著隔涼的布巾。

又細致又心……嗯，那個在水中沉沉浮浮、忘記撈走的大白蘿卜除外……

蕭烈把蘿卜撈出來看了兩眼，突然一按桶沿把自已當蘿卜扔桶里了。

你就是這蘿卜……嗯，那人是這麼說的……

洗澡水溫熱適中，無聲的把蕭烈浸潤其中。他彎笑了笑，生平頭一回發現原來洗澡也可以是件很的事！

顧綰一路沖到門外，聽著門翻騰的水聲，心臟突然跳的厲害。

捂著心口倚門站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太缺乏鍛煉了，剛跑這幾步就心跳這樣！”

伏在房頂上的許樂暗暗擰眉，這人統共跑了沒十步，怎麼就心跳氣短了？這明顯是有暗疾啊！

不行，這得跟王爺說一聲，千萬別傳染了！

萬一是瘋病呢！

半個時辰后，心細如發忠心耿耿的許大侍衛悄悄潛進東廂房，準備向蕭烈稟報他的重大發現。順便再勸勸王爺，想藏行蹤用什麼方法不好，干嘛非用這種方法？傳出去多丟人吶！

然而，剛潛進屋，許樂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腦子里第一念頭就是他來晚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