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翊看著他平靜冷漠的目，遲疑了許久，眉頭微微皺起。

“尚未蘇醒。但周老先生說，沒有命之憂。”

他說罷，又朝傅九衢淡淡一笑，“今日幸虧郡王及時出手，不然，張娘子今夜恐怕兇多吉。”

傅九衢面不改，不冷不熱地嗯一聲。

“不用謝我，無非舉手之勞，替小嫂個大夫罷了。”

頓了頓，他看向曹翊，又道：“既然周老說沒有命之憂，那便不會有事，曹大人放心……”

這句放心用得不是那麼合時宜。

就像今晚曹翊突然趕到皇城司來找人一樣。

畢竟曹翊和辛夷無名無份，也是個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因此，傅九衢眼尾，又涼涼地補上一句。

“曹大人若當真關心，有些事，還須早做打算為好，以免將來落人口實。”

“我明白。”曹翊看著他幽涼的眸，瞥一眼曹漪蘭，淡淡地笑道：“蘭兒不懂事，今晚差點惹出大禍。好在找到了溫姿的尸，也算是將功補過，重樓，你便不要責怪了。”

溫姿？

傅九衢沉下眉眼，看向坐在一邊快把手絹擰結的曹漪蘭，又慢慢向蔡祁。

“尸份已然確定？”

蔡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被追問才恍然回神。

“是。國舅爺方才看到尸，認出是馬行街杜氏香鋪的溫小娘子……”

傅九衢猛地沉下臉，“方才為何不稟報？”

蔡祁被他生冷的語氣駭一下，整個人清醒過來。

“屬下失職。方才……方才忘說了。”

傅九衢安靜地看他片刻，冷冷轉頭，瞥一眼蔡祁的臉和。

“下去換服，上點藥，把腦子找回來再說。”

那一雙若觀火的眼神，讓蔡祁本就泛冷的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差點原地嚇死過去。

“是……”

傅九衢轉去了殮尸房。

蔡祁朝曹翊拱了拱手，告退離去。

堂里只剩下曹翊和曹漪蘭。

曹翊低低一嘆，“今晚到底怎麼回事？”

曹漪蘭抬頭，扁了扁，“小叔，是我，我……”

“你怎麼？”曹翊見支支吾吾，神凝重起來，“我看你和蔡祁那小子有些不對。我警告你，你和重樓的婚事已經定下了，你離他遠點！”

“我……”曹漪蘭突然低下頭，苦著臉差點哭出聲來。

“小叔，今晚上是我不好……可我……可我也是被人氣的……”

曹翊：“你氣什麼？”

曹漪蘭瞟他一眼，“我看九哥抱著那個張小娘子，親無間的樣子，一時氣恨不過，這才跑出去喝酒的……哼！他當著那麼多人，都能和這小寡婦親近，私底下，兩個人還不知有什麼齷齪呢……”

“胡鬧！”

曹翊沉下臉，眼底有幾難以察覺的涼意，“張娘子被毒蛇咬傷，重樓才出手救的，皇城司這麼多人，眾目睽睽下，二人能有什麼齷齪？偏生你狹隘，一個大姑娘不知收斂，夜半酗酒，還滾河道，多人看到你漉漉地被那蔡祁抱上來？你讓重樓的臉，往哪里擱……”

“我又不知，我又不是故意的。”

曹漪蘭又又急，說到蔡祁，已是滿臉緋紅。

當時是醉得狠了，卻也不是全無印象。

尤其在皇城司的燈火下，看清蔡祁臉上和的齒痕時，兩人在河邊糾纏和水底相擁以及蔡祁拼命拉拽上岸的景，更是歷歷在目。

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竇初開，這一回憶起來，頓時愧難當。

“小叔，你說九哥他是不是也看出什麼來了？他……會不會因此不肯娶我？”

曹翊嘆氣，搖頭不語。

～

傅九衢很快回來了，邊跟著幾個下屬。

衛矛一邊走一邊和他說話，到了門口，傅九衢手臂微抬，衛矛才打住，低下頭拱手道：“那屬下先下去，待事辦好再來稟報郡王。”

傅九衢嗯一聲。

屋子里，曹翊警告地看一眼曹漪蘭。后者撇撇，眼地看著眼前金相玉質的男子，那一玄裹邊大氅襯得他玉似的面孔冷漠幽涼，卻越發神俊朗。

曹漪蘭咬著下，心酸脹痛。

“九哥……”

傅九衢沒有看，而是朝曹翊點點頭，“尸已查明，確系馬行街杜氏香藥鋪的溫姿。”

曹翊想到辛夷為了尋找溫姿這些日子做的努力，低嘆一聲。

“也不知死于誰手？”

傅九衢淡淡道：“暫無定論，待皇城司查證。”

曹翊點頭，又稍稍寒暄幾句，兩人便各自喝茶，再無言語。

氣氛莫名尷尬起來。

傅九衢子不好，一的怪僻，與誰都不親近，但他和曹翊自相識，又有師兄弟的分，兩人關系尚可，總是比旁人能說得上話，從來沒有這般古怪的時候。

曹漪蘭屏聲斂息，看看傅九衢，再看看曹翊，明知小叔不讓多，還是忍不住了。

“九哥，今夜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該……”

“曹大姑娘。”傅九衢放下茶盞，忍耐般平靜地看：“時辰不早了，你奔波一夜，又風寒，早些回去歇了吧。”

曹漪蘭吸了吸鼻子，忍住咳嗽的，地看過去。

“有九哥關懷我就不難了……”

“咳！”曹翊低低咳嗽，“回去吧，我讓鄭六送你回去。換裳，好生睡一覺。”

曹漪蘭舍不得傅九衢，又不敢違抗小叔的命令，不不愿哦一聲。

“那我改日再來看你……”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

孫懷的人還沒到，驚喜的聲音便揚了開來。

“爺。九爺，張小娘子醒了，醒了。”

傅九衢手上茶盞發出清脆的撞聲。

他起太急，把茶水濺了出來，差點掀翻了茶盞。

但也就那麼一瞬，他臉微微凝滯，笑了笑，恢復了那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醒了便好。我正要回府歇息，就不去探了。”

這句話說出來，就像他突然站起來是因為要回府，而不是聽了孫懷的話一般。

孫懷怔怔，想說什麼，傅九衢已然邁開步子，慢攏大氅，輕描淡寫地吩咐他去備車。

然后，回頭朝曹翊一笑。

“皇城司不便容留客，曹大人看看張娘子傷，若是方便，就把帶回去吧。”

孫懷訝然地看著主子，一臉僵。

千辛萬苦救回來的小娘子，讓曹大人帶回去？

曹翊微微一笑，拱手行禮。

“多謝郡王全。”

傅九衢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但他沒有多說，點點頭，大步離去。

曹漪蘭看一眼自家小叔，提起子便追。

“九哥，等等我，我同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