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比父親高半頭、胖兩圈，但廖元冬對他的畏懼毫不減。關上房門后，聽不到父親說話，廖元冬心慌得很，小心翼翼上前道，“父親哪里傷了，孩兒帶您去醫館請郎中看一看吧？”

想到自己的腳是怎麼傷的, 廖青漠的臉更難看了，繃著臉道，“云深已去抓藥，你這兩天年，可有長進？”

廖元冬心虛低頭，不敢吱聲。

見兒子這沒出息的模樣，從進康安就一直氣的廖青漠再也不住火氣了，怒聲喝道, “為父問你話呢, 你啞了不！莫非你這兩年在康安就是胡吃悶睡，一點長進也沒有？廢！為父像你這麼大時，已是聞名鄉里的秀才了！”

廖元冬跪在地上，低下頭一聲不敢吭。

罵著罵著兒子，廖青漠低頭看著自己上的新袍，也不由得一陣恍惚。他十七歲中秀才，聞名鄉里；二十三歲中舉人，震一縣；二十六歲中進士，又被當時的刑部侍郎選為乘龍快婿，風無限。四十五歲他仕途中斷，回鄉教書為生，被人當街奚落、踐踏。

姜楓！！！

廖青漠握拳頭，滿眼都是恨意。若不是姜楓從中作梗, 自己現在說也是一縣父母, 人敬重、錦玉食。

廖元冬聽著父親一聲重過一聲的息，頭低得不能再低，難道, “父親息怒，是孩兒不孝。孩兒這兩年沒有閑著，白日里，孩兒幫著母親照料田產、生意，晚上用功讀書，只是孩兒……愚鈍，難大，讓您失了。”

留兒表妹十四歲尋到五十萬石藏糧，江凌十六歲被封三品將軍，二表哥十九歲被封五品將軍，大表哥二十二歲中狀元……

廖元冬閃著淚花的瞇眼里盡是后悔。除了大表哥是家里寄予厚的長子外，二表哥只是個不被重視的庶子，江凌家人被屠殺殆，留兒表妹還只是個姑娘，們仨都是靠著自己努力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就。

自己呢？前十六年，他只知道耍混耍橫，吃喝玩樂；這兩年他想上進了，可他笨，讀不進書去, 也不會說話辦事，只能幫母親打理家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廖青漠沉著臉道，“你的前程和婚事，你母親是怎麼打算的？”

提到母親，廖元冬的眼里有了些彩，他依舊低著頭回道，“母親讓兒子先讀書識禮，再論前程。也有人上門提親，但方家都是想跟外祖母家攀親，不是相中了兒子，母親都沒應……”

廖青漠重重地錘了一下桌子，忍怒問道，“這兩年，你大舅和二舅沒幫你籌謀差事？”

“是孩兒自己沒本事……”

“啪！”當了多年的廖青漠忍不住一拍桌子，拿出了升堂審案的氣勢，“就算你再沒本事，他們想給你安排個好差事也是小事一樁！需要腦子筆的差事你出做不了，你不缺胳膊不缺力氣，做個五城巡街副使也綽綽有余！”

廖元冬低聲解釋道，“父親，巡街副使軍籍，有品階……”

“蠢！”廖青漠怒其不爭地罵道，“你當真以為姜二郎是靠他自己被封五品將軍的？你了營什麼都不用做，營里的將士也會看在你兩位舅舅的份上，把軍功一件件你上堆！三年后，你說也是五品將軍！但凡你有為父的一半腦子，也不至于被你娘糊弄住！你當真以為姜家是為了你娘和你們考慮？他們毀了我的前程還不肯罷手，還要毀了你和你二弟！”

廖元冬鼓起勇氣，“父親，二表哥的軍功真是他拼命殺敵掙回來的，孩兒親眼看見他上的刀傷……”

被父親惻惻盯著，廖元冬低下頭，又不敢吭聲了。

書云深買了藥回來，打斷了兩父子的談話。廖元冬伺候父親吃了藥，看他睡下后，才在屏風外問起云深廖家這兩年的況。

廖元冬這一問，云深就哭了，“老爺回鄉后在家歇了半年多，日日被二爺和二夫人冷嘲熱諷，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便到縣里的私塾教書……”

“私塾？”廖元冬皺眉，“父親是進士出，怎不去學教書？”

“二夫人怕老爺分家產，四嚷嚷老爺惹怒了姜家，才落得丟，與夫人分家。縣里的員怕得罪姜家，不讓老爺縣學。大爺，老爺這兩年過得太難了。是真得被那些人欺負得沒法子了， 老爺才進京來尋夫人和您的。嗚……嗚……”書云深忍不住哭了起來。

屏風里邊，躺在床上的廖青漠屏住呼吸，傾耳聽著外邊的靜。

屏風外邊，云深哭了半晌，眼見大爺皺著眉不吭聲，便下意識看了眼屏風后。老爺讓他說的話他都說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再也不想回鄉里吃土挨罵的云深，雙膝跪地拉著大爺的袍哀求道，“大爺，求您在姜家面前幫老爺說幾句好話，讓他們給老爺一條活路吧……”

廖元冬張了幾回，才低聲道，“這事兒都二叔和二嬸鬧出來的，讓姜家怎麼幫？”

云深急切道，“爺，瑞縣那地方老爺是沒法兒待了。您和夫人在樂安侯面前幫老爺說兩句好話，讓他別在難為老爺，給老爺派個外放的職吧。老爺有了職，您和姑娘、二爺也能面些，不用再日日看著姜家的臉過日子……”

“你知道什麼！”廖元冬低聲喝住云深，責備道，“這樣的話，以后不準再提！”

云深跪爬兩步抱住廖元冬的，哽咽道，“爺，老爺是您的父親啊，您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什麼見死不救！廖元冬低聲喝道，“閉！吵醒了父親歇息，小爺唯你是問。這里是康安，你再胡說八道，惹出禍事來，誰也救不了你！”

怒不可遏地廖青漠用力推翻屏風，“該閉的是你！你個吃里外、不孝不義、狼心狗肺的孽障！”

一人多高的木制屏風棱角砸在廖元冬的腦袋上，鮮順著頭皮，然后了廖元冬的半邊臉。廖元冬轉頭，隔著紅著屏風后筋凸眼赤的父親，忍不住哭了。

尋到客棧，聽到屋里發出巨響，推門進來的廖春玲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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