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的府邸是關著門的。

只有門外的階梯上，坐了一個抱著掃帚的人。

虞翎老遠就看見了，走到那人跟前，揭下了頭上的兜帽，矮下子輕聲問道：“請問，這位小哥，張國公府是這里嗎？”

那男子困倦的抬了抬眼皮，也不曉得看見虞翎沒有，他不耐煩的擺擺手：“怎麼才走一個又來一個？！去去去，自己去敲門，里頭的小丫頭片子給你通傳去！大爺我困著呢。”

虞翎直起子沒有再打擾他，看了一眼閉的張家大門，秋風蕭瑟的天氣里，幾片飄飛的落葉無端端的將這座府邸襯托得有些頹敗的褪。

虞翎拉起門環連叩三聲，很快便有人將門支開了一個隙。

門里探頭探腦的出來一張撲撲的小臉，小丫頭眼珠子轉來轉去的，看了一眼門外的虞翎，小聲詢問道：“姐姐你找誰？”

聲音糯糯的，還帶著些可的氣。

“我來拜訪一下你們家大小姐，你可以幫我通傳一下嗎？”虞翎喜歡這個雕玉琢的小丫頭，特意彎下子跟說話，臉上也不自覺的掛上了笑意，講出口的語調溫的很。

“好。”痛快的點點頭，剛要走，像是想起什麼來一般，苦惱的撇起眉頭思索了一會兒，噘著問道，“姐姐，我還不知道你什麼，從哪里來，為什麼要見我們家的小姐，我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就去通傳，會像上午一般被罵的……”

虞翎心里咯噔一下，干脆蹲下來，小聲的跟套話：“上午也有人來過了嗎？”

小丫頭點點頭：“來了一個大哥哥，但不是找小姐的，是找老爺的。”

虞翎心里有些數了，手了這張嘟嘟的小臉，心好極了：“你就說，是虞家的大小姐來拜訪就可以了，不會被罵的，去吧。”

小丫頭了被的臉，聽虞翎說自己不會被罵的，鎖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歡歡喜喜的跑進去了。

虞翎臉上的笑意還沒退散完，后那個男子突然開了口：“虞家大小姐？不好好的在家準備著嫁人，跑到這里來看一個世的小姐，真是稀罕事。”

虞翎沒有接話，一時拿不準這人的來路，選擇沉默是最好的應對。

那男子換了個舒服一些的姿勢，語調里頭輕狂的很：“這天啊，是要變了！”

虞翎心頭一凜，一下子側過子去看著他，他靠在階梯旁的石獅子上，叼了一狗尾草朝虞翎抬了抬下，笑的一臉的狡詐。

正在考慮要不要接他的話，張府的門一下子打開了。

小丫頭探出子來：“姐姐姐姐，我們小姐請你進去呢。”

虞翎被拉回思緒，畢竟見這位張家小姐才是正事，便跟著矮了自己一個腦袋的小丫頭進去了。

一路上這丫頭都蹦蹦跳跳的，活波的很，張家的確是太低調了，一路走來，也沒有遇見多的小廝丫鬟，跟在虞翎邊蹦跶，還格外熱心的給講張家的事。

“姐姐，咱們府里雖然人不多，但是大家都對我很好的哦，而且我家小姐和老爺都是大好人呢。”

“我家小姐喜歡清靜，所以小姐邊只有我和柳兒姐姐兩個人伺候。”

“小姐不太好，姐姐你是來看我家小姐的嗎？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看我家小姐了……”說著說著一下子低了聲調，也不像剛才那樣蹦跶了，虞翎覺得心思純潔的可，了頭上的兩團發髻。

“對，我是來看你家小姐的。”虞翎輕聲安，果然一下子眼睛里有了神采，抬起臉認真又歡喜的確認：“真的嗎？”

虞翎也學著的模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咧笑起來，出兩顆小虎牙：“姐姐你真好，小姐我憐兒，你也我憐兒吧。”

說完憐兒便指著前邊的院落道：“到了，小姐在里頭寫字，咱們直接進去吧。”

虞翎這是第一次見到張家大小姐。

在的想象中，擅長權謀之的子，應該是驕傲自負的，上帶著傲視蒼生的那種芒，見過許多的謀士，大抵都是這個樣子。

可是這位張家小姐，卻有些不一樣。

果如憐兒所說，在院落里寫字。

坐在一架椅上，桌案放的較低，后的銀杏樹葉枯黃一片，隨著風吹過一陣陣的掉落下來，鋪了厚厚的一層。

寫得很認真，眉眼和，虞翎攔住了要跑過去喊人的憐兒。

這樣的秋景別有一番韻味在里頭，這位張家小姐像是磨合得圓潤的珠玉，靜端莊，看著仿佛心也寧靜了下來。

寫完一張紙，擱下了手中的筆。

憐兒這下子憋不住了，趕跑上去：“小姐，我把虞家的姐姐帶來了。”

先是手接了一下撲過來的憐兒，才抬起頭溫的看了一眼虞翎，的眼神清澈平和，明明不是一等一的容貌，卻有著出塵俗的氣質，人移不開眼。

“天瑜不方便親自迎接虞小姐，有些失禮了，還虞小姐諒。”

的聲音也是的，像是綢穿過一般。

原來天瑜。

瑜，是玉的意思。

張天瑜，的確當得起玉之稱。

虞翎離天瑜有十數步的距離，看著天瑜略有些責備的對著憐兒說話，眼神里卻是一片溫：“下次再跑這樣快，摔著了可不要哭鼻子。”

憐兒俏皮的吐吐舌頭：“我去泡茶啦。”

待到憐兒走遠，天瑜才收回目，見虞翎看著自己，坦然的淺笑道：“憐兒還小，總是不太放心。”

虞翎看了一眼的雙：“你……”

天瑜不甚在意：“都是過去的事了，沒什麼大不了，習慣了就好了，虞小姐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虞翎就好。”虞翎朝著走幾步，“來找你的確是有事，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你。”

虞翎這般不認生的說話語氣讓天瑜覺得稀奇。

“你的，是天災，還是人禍？”虞翎毫不避諱的直言。

天瑜眉頭飛快的一皺，這雙是的心頭刺，連娘提及的時候都很晦，怕揭了的傷疤，這位虞家小姐倒是快人快語，好多年沒有聽到這樣痛快的詢問了，心頭的刺被挑，天瑜收斂了笑容：“何出此言？”

虞翎把的表盡收眼底：“若是人禍，你想報仇嗎？”

天瑜握著扶手的手指猛地。

很快又放松開來，面不改的對著虞翎笑起來：“天瑜不明白虞小姐說的什麼，還請虞小姐明示。”

“我想讓你助我一臂之力。”

天瑜扯著角像是有些自嘲：“天瑜殘廢之，自知能力淺薄，實在是難以幫襯虞家。”

虞翎解下風，憐兒端著兩杯茶風風火火的就過來了，見著虞翎還站著，又跑到屋子里搬了凳子來請虞翎坐：“虞姐姐，你陪我家小姐說說話吧，小姐一個人可要悶壞了，憐兒去外頭守著，不旁人打擾了你們。”

說完又歡歡喜喜的朝外邊跑，天瑜擔心的叮囑：“慢些跑！外頭路窄！”

直到看不見人影了，天瑜才只能作罷，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難看不出來，這位張家小姐對這個憐兒是十分的好，丫頭在小姐面前不用自稱奴婢，見著虞翎也是稱姐姐，活是當妹妹在養了。

虞翎不難理解天瑜對自己的防備之心，將披風搭在上，輕聲道：“你有沒有考慮過，張家的未來？”

天瑜瞧著，沒說話。

“虞翎在你面前班門弄斧，有些不自量力了，但還是要說，你覺得，當今太子如何？”虞翎凜冽的目一下子讓天瑜看進了心里。

當今太子，不可事。

“虞家，南宮家，鄭家和張家，如今只有一個張家置之度外，我知道你心里其實都清楚，太子文武兼也便罷了，偏偏是個庸懦的，全靠皇后強撐著，裕親王和衡親王愿不愿意，甘不甘心就做一雙閑散王爺效忠這樣一個未來的彌夏皇上？”虞翎頓了一下，“三皇相爭的局面已經無可避免，你還是要躲在這四方天地里嗎？躲得開嗎？一味忍只可能任人魚，你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天瑜神閃爍，原本以為，放眼天下，皆是庸俗子，只看得見眼前榮華，只曉得那點男間的恨長，再無一人可明白的抱負野心，世人皆說子不如男，向來嗤之以鼻，十二歲名京城便是要天下人都曉得，張家小姐雖是子，卻絕對不輸于男人！

只可惜，昔年年，縱使掌握萬千謀，也不知人心險惡，如今是殘廢之，有心無力，今日卻從虞翎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堅韌，莫名的心口一。

報仇，這兩個字離太遠了。

有籌謀，沒有能力，如何報仇？！

所以學會了忍，學會了淡忘，也學會了接。

為利而聚，必將利盡而散。

看著虞翎，終于緩緩開口：“合作？還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