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翎親自給鄭靈兒篦頭，看著鏡中警惕的眼神，淺笑道：“小的時候，你就跟在本宮后，你那時哭鼻子，又臭，只要跟你說哭花了臉就會變丑，你不管多委屈多疼，都要使勁把眼淚憋回去。”

鄭靈兒沒有接話，看著桌上對來說已經有些陌生的華麗珠翠出神。

不知道虞翎為什麼要突然給沐浴梳妝，為什麼要帶來妃子才能穿的華服。

從小就不明白虞翎，不明白虞翎為什麼好好地小姐不做要去郊外的習武場廝混，不明白虞翎為什麼要日復一日的刻苦練武傷痕無數。

現如今更加的不明白，但卻學會了畏懼。

害怕，的心已經忍不住的開始抖，開始向虞翎屈服。

這樣折磨人的日子真的夠了，的神經繃了太久，屈辱了太久，已經無力承了。

“你想怎麼樣？”鄭靈兒開口便哽咽，眼淚滾落的瞬間再也繃不住，奔潰大哭。

虞翎停下手中的作，把自己的繡帕遞到鄭靈兒手上，用一種半哄半勸的語氣說道：“方才才說了你哭鼻子，你就哭了。來，把眼淚干凈，妝容都哭花了。”

鄭靈兒沒接，哭的頗慘，虞翎卻沒什麼太大的波。

“本宮不想說第二次。”虞翎的語調冷了下來，把鄭靈兒的哭聲生生掐斷在管里邊。

鄭靈兒深吸一口氣，接過那方繡帕將臉上的淚水盡數去。

知道自己在虞翎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茫然的坐著，神空的著前方的鏡面。

虞翎給挽上發髻，還很滿意的笑起來：“本宮學了兩日，可見還是很有天賦的。”

桌子上擺了兩副新的套頭飾，虞翎對著鄭靈兒頷首：“你喜歡哪一個？”

鄭靈兒隨手一指，虞翎越過指的那一套首飾，把另外一套拿起來，仔細簪在的頭上。

一切都收拾妥當了之后，虞翎拍了拍鄭靈兒的肩頭：“跟本宮過來。”

虞翎站在門口的，把的睫都印金黃，鄭靈兒站起走過去，的面容消瘦許多，卻還是能看出曾經的容。

虞翎把一并拽過來，實在是太瘦了，渾仿佛都只剩下了骨頭般。

鄭靈兒羸弱得很，虞翎也并不怎麼憐香惜玉，連個抬攆都沒要，抓著鄭靈兒的手臂便帶出了鸞宮。

鄭靈兒已經有太久沒有踏出鸞宮的那間偏殿了，以為虞翎會將永遠的藏在那里，困頓在那里，直到死。

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出來的一天，所以的第一反應反而是躲。

路上的宮們太監們奇怪探尋的目都難以忍，想躲起來，想回去。

可是虞翎拽著，就無法掙，只能楠楠哀求一句：“你要帶我去哪兒？！我哪兒也不去！你讓我回去！”

虞翎一句話也沒說，連拖帶扯，一直把鄭靈兒帶到夜央宮外才停下了腳步。

這個地方已經特意打掃過了，虞翎對著邊的鄭靈兒淺笑道：“你從今天起，就住在這里，吃食用度一應不缺，伺候你的人是本宮從新進的那批宮里選的。”

關于夜央宮的傳言一直都不好，曾經住在這里的妃嬪都莫名其妙丟過孩子，瘋的瘋，死的死，這宮離冷宮那麼近，傳說夜間還有厲鬼出沒。

的噩夢遠遠沒有結束，這里才是噩夢的開始。

關于虞翎的舉，很快便傳到了沈君離的耳朵里，他多日沒有踏足后宮，也不清楚虞翎怎麼突然搞這麼一出。

索今日的事務也不多，他略作理之后，便直奔鸞宮。

虞翎正在悠哉的逗弄一只烏，烏愚鈍，反應又慢，虞翎瞧它呆頭呆腦的左右張，便用手指去它，反復幾次之后，它便在殼里不肯出來，婧怡站在一旁都被逗樂了。

外頭高呼‘皇上駕到’，虞翎抬起眼，斂去笑意，站起來去門口接駕，沈君離腳步很快，進來就先扶住了要行禮的虞翎：“進來坐。”

他待好，是那種要做給所有人看的好。

但虞翎曉得沈君離是為什麼要來，給婧怡使眼，帶著下人都退出去，跟著沈君離走進室坐定，看見沈君離正盯著的烏。

“皇上怎麼來了？”虞翎把烏放回一旁的水盤里，它沾了水又放松了警惕，把腦袋出來張。

好似一點也不記得方才被愚弄了一般。

沈君離端起的茶盞喝了一口，天氣越發的熱起來，在外面走一圈就覺腳底都在冒煙似得：“上次殿選的秀就快要宮了，來看看你安排的怎麼樣，有沒有累著。”

虞翎回笑道：“皇上說笑了，臣妾朗著呢，這點小事還談什麼累不累的。”

沈君離聞言點了點頭，接著道：“朕聽說你把鄭靈兒那個罪臣孤帶到夜央宮去了？”

虞翎眉眼下意識的挑了一下，坐到沈君離的對面，點了點頭。

沈君離撇眉，有些不悅：“留一命本就已經是額外恩典，你把弄到夜央宮去，如此眾目睽睽之下，不覺得理的有失妥當了麼？”

虞翎不大喜歡他這樣質問的語氣，雖然曉得他是皇帝，也曉得這樣要強的子遲早有一天會惹惱了沈君離，卻還是不喜歡也沒習慣他這樣的語氣。

“皇上，你已經把鄭靈兒給臣妾置了。”虞翎沉聲頂撞。

沈君離更不開心：“朕給你置的時候沒有說可以留活口！”

“臣妾沒有想要留活口。”突然冷眼看他，說話的語調也刻意的拔高了一些，“皇上這樣質問臣妾是怕臣妾與沆瀣一氣嗎？！”

“臣妾不會，也不屑。”

沈君離突然有些泄氣，他是一國之君，只要他想要，什麼樣子的人都可以有。

但是他獨獨就只想要一個虞翎，怎麼就那麼難。

不曉得是氣得昏了頭還是真的就是想給虞翎一些瞧瞧，沈君離將手上的念珠往桌子上一甩，語氣變得有些沖：“等到秀宮后，牌子就可以呈上來了，皇后以為如何？”

虞翎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遲早都是有這麼一天。

對此看的倒是很開，反而能夠坦然的點頭接：“皇上說的是，臣妾會把這件事記在心上的。”

原本是想氣，結果最后氣到的還是自己，沈君離有時候真是恨不得讓干脆跟著方錦懷走了算了。

可卻又不走。

他以為對自己還是有那麼些愫的，又總是毫不在乎。

不曉得究竟是誰的孽。

沈君離走了以后，婧怡有些奇怪，進來瞧見桌上的念珠，開口問道：“娘娘，皇上好不容易來一次后宮，不留晚膳麼？”

虞翎搖搖頭：“不留，咱們今日去和天諭一塊吃。”

天諭做了之后，幫著虞翎做了許多的事，天諭太過于能干，所以虞翎才能樂得清閑的去做旁的事。

新上任的鄭國公在治這方面有很深的研究造詣，虞翎得知這個消息以后十分歡喜，專程去太醫院拜訪過這位鄭大人，仔細講了天諭的一些癥狀。

鄭大人說這種后天的癱與先天的不一樣，分很多種況，興許是可以治好的。

這事虞翎還沒跟天諭講，天諭正在空地搭的書案上練字，這習慣十幾年如一日，改也改不掉，整日里無事便總要寫兩篇，否則心里總是記掛著。

憐兒自打在張國公府的時候就與虞翎親厚，虞翎待自家小姐如親姐妹，待也很好。

只是現如今虞翎了皇后，宮里人多規矩多，無數雙眼睛盯著，也要規規矩矩的稱自己‘奴婢’，給虞翎行大禮，再不能如從前般抱著的手臂撒喚‘虞姐姐’了。

天諭曉得虞翎來了，專心致志的寫下最后一個字以后才慢騰騰的擱了筆笑：“不把皇上留著用膳，偏來我這里蹭，是個什麼道理。”

虞翎嗔怪：“也就你敢這樣跟我說話，敢我等著，換了旁人，怕是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

虞翎把鄭靈兒打扮的珠寶氣的塞到了夜央宮，這事兒已經傳開了，憐兒柳兒在宮中活，天諭自然也知道。

也覺得奇怪：“你把弄到夜央宮做什麼？也不怕惹皇上生氣。”

虞翎神神的靠過來，眼睛笑一彎月，就像一個干了什麼壞事的頑劣小孩：“這個嘛。。。是個。”

天諭還以為真要說出個名堂來，鄭靈兒在這個世界上，其實已經算是一個孤魂野鬼了。

家族被抄斬，只余下一個人。

沒有依靠，漂泊世間，不知何時就會死去，說起來，也是可憐。

但是人世間本就是這樣的煉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虞翎從來都不做多余的事，不擅長于折磨一個人，更不擅長于原諒一個人。

天諭已經從這件事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從鄭靈兒走進那間宮殿起，就已經走向了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