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懷乘坐的馬車剛剛準備進城，就覺到了整個京城里不尋常的氣氛。

城門口盤查的軍越來越多，而且還在不斷增加人手盤查進出的行人，方錦懷示意褫革調轉馬頭到一旁的蔽樹蔭下對張顯榮道：“你有沒有覺得，氣氛十分的怪異？”

張顯榮也附和的點點頭：“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我去打探一番，你稍等片刻。”

說罷便獨自一人朝著城門那邊去了，他繞過行人客氣的上前去塞銀子給領頭的軍想要打探一二，哪曉得這軍看了一眼就把他推搡了回去，險些給抓起來。

不對勁，太過不對勁了。

什麼時候人會跟銀子過不去？自然是和命掛鉤的事！

張顯榮心里沒底，決定自己親自進城去看看，再出來接應方錦懷。

方錦懷在馬車之上眼瞧著張顯榮出示證件進了京城，撇眉思索了半響，放下了簾子：“我們去京郊駐守，他們到了沒有？”

褫革點頭：“親衛隊已經到了。”

“吩咐下去，兵分三路，一路探索京城路線、一路跟張顯榮、剩下的京郊駐守隨時待命，彌夏應該是出事了，見機行事，別張顯榮死了。”方錦懷一邊吩咐，褫革一邊調轉馬頭朝著京郊而去。

張顯榮沒有急著回張國公府，他選了京中相對來說不太惹眼卻中等規格的酒樓坐下來，探聽消息十分方便。

只是今日不曉得怎麼了，素日里熱鬧嘈雜的酒樓靜的不尋常。

張顯榮點了一壺酒三杯下肚，也聽見有人小聲說了一句：“虞家遭這等滅頂之災也便罷了，張家好端端的，怎麼也出這種事？”

“噓，你不要命了？我跟你說，這里頭的水深得很，說話小心些。”另一個人趕打斷了他的話，四周再次陷了安靜之中。

張顯榮懵了，他不過去了一趟邊城，張國公府和虞國公府就都出了事？！

這樣巧合的概率就相當于天上隨機飛過的鳥兒能在一天之準的掉兩次鳥屎在你的頭上，而且還是同一批鳥兒！

這樣的概率是不立的！

所以顯而易見，這是個有預謀的事件，連續發生，背后縱此事的人一定是同一批或者說目的相同的合作者。

張顯榮坐不住了，起準備找個人詢問一下此事，若是問不出什麼，便自己親自去看看。

他剛剛站起來，就看見窗外街道對面，褫革正站在那里，給他打了一個手勢。

方錦懷的親衛隊到了，顯然已經查到了什麼。

張顯榮沉了一會兒，方錦懷辦事的確效率十分的高，可以預見十年之后的梁靖國在方錦懷的治理下將會如何的大放異彩。

是這一路上，親衛隊的表現就縝準到讓張顯榮瞠目結舌，而據褫革講，這樣的親衛隊只是一支分隊，更多更強大的銳遍布整個梁靖國的朝廷鄉野，他們可能是農夫，可能是商人，各行各業幾乎遍布，收集著來自全國各地的最新報。

這是一支數量龐大且訓練有素的隊伍，他們在方錦懷手下有一個特殊的名字：符。

小于野，大于市。方錦懷的確是天生的施令者。

既然褫革已經有了收獲，他也不必急于這一時，張顯榮想到這里，將幾枚銅板放在桌上轉離開，朝著褫革走去。

“張公子。”褫革說話簡略，張顯榮也是聽了好多天才習慣的，“你別回去了。”

別回去？是讓他別回張國公府麼？

“為什麼？”張顯榮不自覺的皺眉，瞧著褫革的神，他似乎。。。有些憐憫？

褫革沒有告訴他為什麼，他不是善于言辭的人，他帶著張顯榮隔著一條街遙張國公府，門口侍衛頗多，一向熱鬧的張國公府像是一下子空了。

“人都在祠堂。”

張顯榮一下子就明白褫革的意思，張國公府的祠堂，只有在家族重大事件的時候才會啟用，比如說天諭的父親去世，比如說他為新的張家掌門人。。。

他不敢再往深去想，下意識的否定：“你想告訴我什麼？！不可能。。。我不信！”

褫革沒說話，他知道這的確很難接，但是這已經是不可爭辯的事實了。

“我要去看看！”張顯榮突然喃喃自語，“讓我下去，我要去看看！”

他要親眼去看！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會這樣！

酉門堂沒有這樣的膽子！

褫革本沒給張顯榮機會，反手在他后頸一敲，張顯榮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京郊外臨時選的破敗廟宇里了。

方錦懷一點皇帝的架子都沒有，這樣的破落廟宇，他坐在一堆火堆旁，正看著自己：“醒了？”

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廟宇里只有他和方錦懷兩人，但是張顯榮知道，四周方錦懷的親衛隊正切的關注著周圍的風吹草。

張顯榮了酸痛的脖子，冷著一張臉，盯著跳躍的火苗一聲沒吭。

“發生這樣的事，的確很難接。”方錦懷朝著火堆丟了一柴火，“但是事遠遠比你我想象的還要目驚心。”

張顯榮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顯然已經是極度忍。

“怕你沖，暴了自己，褫革把你帶回來是我的意思。下午的時間，他們一直都在城中收集報，目前我已經差不多知道了事的來龍去脈，我可以告訴你，這件事，不只是你，關系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你承得住麼？”方錦懷說這話的時候緒也不是很好，考慮到張顯榮的緒，他聲音放得很緩。

張顯榮長出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方錦懷沉默了一會兒，從后拿出幾封信件和信遞給張顯榮。

張顯榮疑了一下，接過東西打開來看，才看了第一封，他的表就變得十分的震驚，整個后背瞬間冰涼了。

他手上拿著的，是一封所謂的虞翎寫給他的信，上面提到了希他能夠為虞國公府提供大量的財富，虞國公府準備訓練一支隊伍。

是這一封，私下訓練軍隊，就是株連九族的謀逆之罪！

可是。。。他和虞翎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信件來往！這些都是偽造的所謂‘證據’！

誰做的？誰要這樣來對付他們？！

張顯榮快速拆開剩下的信件，基本上都是圍繞著這支的隊伍展開的一系列計劃與易。

而最后一封，則是提到了張顯榮去邊城談生意其實是招募邊境的逃亡死士組建隊伍！

張顯榮的心冷到了極點：“一派胡言！是誰要這般心積慮的陷害？！”

方錦懷雙手握在一起，緩緩開口：“探子說，這件事，南宮府，鄭府，甚至你們的皇上，全都不了干系，你書房里的那間室被找到了，有了室，怎麼能了信件呢？！只要虞翎還沒有被廢的時候，這個計劃的苗頭就已經有了，一旦有了一個引子，這個火苗就會越燒越旺！”

“皇上？呵。”張顯榮無言以對，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他的上，他的家人還能獨善其麼？！

“虞國公府。。。已經被屠門了。”方錦懷沉重的說出這句話，手上的勁道加重，任誰都能看出他極度忍的心，“上千條人命，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張顯榮傻了。

屠門？

“張國公府，因為這些信件被牽連，你爹娘，還有虞翎邊那個天諭小姐的娘，無一幸免！”方錦懷說完最后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忍住，他一拳狠狠的砸向眼前的地面，這一拳砸得太狠，地上的石子鉗進里，跡滲出來，“沈君離！”

那個男人！他負了虞翎！

張顯榮卻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腦子里渾渾噩噩，翻來覆去都是方錦懷的那幾句話，他覺自己幾乎用了一生那麼長的時間來理解方錦懷口中說的那句‘無一幸免’。

他突然就想笑了，也就真的笑出來了。

他爹死了，他娘也死了，連天諭的娘。。。

虞翎被廢，虞國公府被屠門。。。

無一幸免。。。

張顯榮覺得有一塊巨石迫著他的口，他不停的笑，笑得快要不上氣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是在笑，明明是在笑啊。。。角卻止不住的發抖，鼻子止不住的酸，眼淚本不控制的滾到他的里去。

又苦又。

不遠的高大城墻里的張家，曾經是他兒時夢中最的一個夢。

夢里有扎著羊角小辮的小小天諭，人小鬼大的沖他笑，嚷著要吃街頭那家的栗子糖。

夢里還有小心翼翼護著走路的那個張顯榮，為了一句‘顯榮哥哥’傻樂了好久好久。

那個張家，也曾經是他的家，是他的執念，是他的年。

他記得那棟府邸里的每一條長廊，每一個院落，每一片磚瓦。

他記得和天瑜走過的每一風景，說過的每一句話，闖過的每一場禍。

可如今夢醒了，家也已然破碎。。。

張顯榮多想放聲大哭，多想撕心裂肺的把腔中的恨意大喊出聲！

可是他沒有，他坐在那里，渾抖，極端忍，這樣的痛無法消弭，深骨髓之中。

直到方錦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隨我一同去梁靖吧，君子之仇，十年報之，尚不晚矣！”